盘算亲事
“秋将军客气了,”沈青容同她道谢。
“阿娘,”李柔嘉也跟个小女孩一样,抱住沈青容,卖乖道,“我也想阿娘了。”
沈青容轻轻戳了戳她脑门。
“你这个小滑头,最近在你舅父舅母家可有调皮捣蛋?”
“才没有呢!我可乖了,上次那什么相国府设宴,全长安的女娘们比拼才艺,女儿可是拿了第二呢!”
“哟,”李良头一次听说这事,“咱们小阿年这么有出息了?”
李良是个只知道舞枪弄棍的大老粗,还以为自己女儿和她娘一样,也是个满腹诗书的才女。
沈青容从林氏那里听说过其中内情,她也清楚这阿年有几斤几两。
“什么第二名,那是她淳于表哥恰好做点评的先生,估计卖她个面子罢了。”
“淳于表哥?”莫秋忽然出声道。
“就是那位清河郡的淳于三公子淳于晦,之前容娘曾带着阿年在他们府上住过一年。”李良解释道。
“没错,这位三公子满腹才学,阿年有幸得他教导过一段时日,说起来也算有些师生之谊,不过啊,他估计是从没教过咱们阿年这么笨蛋的学生。”
“胡说,咱们阿年哪里笨了,分明聪明的紧。”李良说道。
“没错没错,阿年最聪明了,”莫羽也赶紧夸赞。
李柔嘉挠挠头,被李良和莫羽两个大老粗夸聪明,似乎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莫秋却似乎有心事,“难怪,”她低低说了一声,对李良说道,“李良哥,你上次离开漠城没多久,就有人往咱们大帐里送了一张河西三城的城防图。”
李良大惊,城防图乃是一城的军事命脉所在,正值多事之秋,若是漠城的城防图泄露到了敌军那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追问道,“那城防图是真是假?”
莫秋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一时没说话。
这等军事机密,确实再熟悉的人都不好旁听。
沈青容见状,从李良手里接过佑哥,“夫君,你和秋将军去书房说话吧。”
“好,”李良应了,“容娘你招呼小羽毛和阿年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这一桌的饭菜都是李柔嘉爱吃的,可惜她心里记挂着陈山,没什么胃口,而莫羽也光顾着看她。
沈青容瞧了二人一眼,好笑地叹了口气。
“阿羽?”
“啊,容姨,你叫我?”莫羽回神道。
沈青容微笑着仔细端详了一下他,阔别快三载,莫羽已经长成青年将军的模样了,五官周正,眉目坚毅,看起来十分可靠。
“你虚岁快满十九了吧?”沈青容问。
“是,翻过年就满十九了。”莫羽答道。
“这年龄也不算小了,这次莫老将军把你带回长安,可是有考虑给你在长安找一门亲事?”
莫羽一听便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偷偷看着李柔嘉。
沈青容笑意更深,“那你瞧咱们阿年如何?”
“阿娘!”李柔嘉听到自己的名字,总算回过神来,把筷子放在桌上,皱眉说道。
“哟,平日里跟个假小子一样,现在害羞了?”沈青容调侃她。
“不是,谁害羞了,我……”当着莫羽的面,李柔嘉也不好说拒绝的话,况且女儿家要面子,人小伙子也要面子。
莫羽却是一点没听出来她的不情愿,低头往嘴里刨了两大口白饭,顿了顿小声说,“阿年自然是极好的,哪里都很好。”
瞧他这个大小伙子一提到阿年就羞羞答答的样子,沈青容是越看越满意。
李柔嘉从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莫羽挨了一脚,也不吭声,憨憨一笑,继续吃着饭。
沈青容笑了笑,也不继续逗弄这两个孩子了,“好了,阿年你别总欺负你阿羽哥哥,人家如今在战场上可也是威风赫赫的莫少将军呢。”
“没事,容姨,我愿意让阿年欺负一辈子。”莫羽眼睛亮亮地说。
“谁要欺负你一辈子,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李柔嘉一脸烦躁。
“好好好,吃饭,”沈青容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给李柔嘉,“这是我们阿年最喜欢的菜了,阿娘亲自下厨做的呢,可别说我只偏心佑哥。”
李柔嘉吃了一大口,冲沈青容竖起大拇指,“还得是阿娘做的饭好吃,我这些日子在沈府可都饿瘦了。”
沈青容瞧了瞧她脸蛋,心疼道,“好像确实清减了些,若是在你舅父家待不习惯,不若回来住吧。”
“是啊是啊,回来住吧。”莫羽也跟着说道,日后他要跟着祖父留在长安,若是李柔嘉住在李府,他过来瞧她可就要方便许多。
李柔嘉想了想,她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陈山,日后若要谋划两个人的前程,确实回来住要方便些,只是这样一来沈梦娇可没有理由天天去清国寺见她的蔡公子了。
好像是不大地道,不过肯定是陈山更重要嘛。
“好,那我以后就回来住。”李柔嘉笑了笑,说。
夜里,莫秋领着莫羽走后,李良和沈青容在床榻上逗弄佑哥。
沈青容和李良待久了,一看他此刻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烦心事。
“夫君,可是在为军务担忧?”
李良瞧了她一眼,“唉,这事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方才莫秋同我说,送到漠城的那三张城防图俱是真的,而且他们还查到送图的多半是淳于晦的人。”
沈青容大吃一惊,这淳于晦怎么会有河西三城的城防图呢?
“夫君,我瞧那位淳于公子,光风霁月,磊磊君子做派,不像是会犯上作乱的小人。”
在清河郡时,沈青容母女俩受过淳于晦不少恩惠,她一向对这位少年公子颇有好感。
“欸,”李良摆了摆手,“我并非是怀疑淳于晦用心不良,况且既然莫秋他们能查到送图之人,想必就是他有意为之,他手上既然有这城防图,若是真想做什么,何必将图又送回来?”
沈青容久居内宅,对这些政务里的弯弯绕绕并不大懂。
见她神情困惑,李良也住了嘴,他差点忘了,容娘不是莫秋,他说一句就能接上下一句,这些话还是不要同她说的好,明日再和莫秋好好商议一番。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咱们快睡吧。”
沈青容和李良并肩躺在榻上,心里却还惦记着他说的事,半睡半醒之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
淳于晦突然送这城防图,明显是示好的举动,还留下名姓,虽不知有什么更深的筹谋,可……会不会是为了阿年呢?
对了,当初和李良来长安的路上,阿年不是拐弯抹角问过他是否有人往漠城送东西么?还有方才,她听到莫秋说城防图的事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莫非她就从淳于晦那里得知了此事?
这样一想,在清河郡的时候,那位淳于公子对她实在太关照了些,寒冬腊日,都还要将她拘到那松山苑里做学问,她不去的那几日,还从松山苑做了饭菜给她送过来……
原本沈青容只当李柔嘉还小,淳于晦又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个小丫头,可结合这城防图一事,若他真是为了李柔嘉送的城防图,那这心思就绝不是一个夫子对待弟子的吧?
不由又想到白日里打趣李柔嘉时提起的相国府一事,李柔嘉的本事如何她最清楚不过,淳于晦居然能眼睁睁地给她定一个第二名,实在有违他平日清正的做派,这淳于晦不会是看上那个傻丫头了吧?
沈青容猛地坐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她家阿年出落得亭亭玉立,那相貌便是在长安城的贵女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况且她性子又灵动讨喜,莫羽能喜欢她,这淳于公子就不能吗?
“夫君,夫君?”沈青容轻轻晃了晃李良的手肘。
李良白日里操练累了,此刻正是困倦,他安抚地拍拍沈青容的手,闭着眼嘟囔道,“可是做噩梦了?没事,为夫在你身边,快睡吧。”
见他疲惫,沈青容也不好说什么,惴惴不安地重新躺下。
之前她还忧愁阿年的婚事,想着就她这不喜拘束的性子,和莫羽倒是正配,可若是插进来一个淳于晦,她还如何嫁得了莫羽?
不知为何,沈青容虽然对淳于晦了解不深,可就是直觉他不像是能割爱的人,他若真喜欢阿年,绝不可能将她拱手让给他人。
且阿年平日里稀里糊涂的,莫羽那小子更是没几个心眼,他二人加起来如何斗得过淳于晦?
既然没可能,还是就别给希望了 ,沈青容暗下决心,日后绝不像今日这般再开二人玩笑,也别给莫羽生出更多念头,至少得等淳于晦那边态度明确了再说。
其实嫁给淳于晦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她并不想阿年嫁入淳于府那样的人家,规矩礼仪都是约束,她那样的性子定然不习惯。
可这乱世之中,也只有那样的人家定然能护住她,淳于晦又是这般人才,多少女儿家想嫁都嫁不了,她家阿年若是有这般运气,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沈青容想了半天,思绪转来转去,为李柔嘉的亲事一直盘算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她便又悄悄起了床,今日难得夫君和女儿都在家,她打算去隔壁街上买些新鲜的豆米粉和栗子糕,她父子俩都喜欢吃这口。
随意梳洗后便出了门。
李府这小院子离城中心远,离城门近,地段不是特别好,每日一早这进城出城的车马吵吵嚷嚷,没个清净。
沈青容买好东西后,拎着食盒沿着大街往回走,脑子里还在想着李柔嘉和淳于晦的事。
这想什么似乎便来什么,那前面候着出城的马车可不就是淳于府的吗?
沈青容犹豫了一瞬,不自觉地往那边走过去。
刚好有人撩起了马车,这人满脸的胡子,看不清相貌,但莫名有些眼熟,他一双眼睛不知为何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沈青容被他瞧得有些心慌,再加上这马车里的人不是淳于晦,她顿住脚步,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