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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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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请留步。”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淳于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没想到这淳于公子还真在马车里。

沈青容上前和他见过礼。

以往,沈青容看淳于晦,纯粹是长辈看一个优秀的晚辈,可如今她心里猜测淳于晦对自家女儿有心思,难免带上点丈母娘挑剔的目光。

可无论怎么挑剔,这淳于公子生得跟谪仙一般,气质若芝兰玉树,实在是没有一点瑕疵。

倒是她家那好吃懒做的女儿,如何配得上这样的人才?

淳于晦看了眼她手里的食盒,“李夫人,这是出门采买早餐么?”

“啊?对,难得阿年在家,我想着给她买点爱吃的,这栗子糕刚出炉,淳于公子可要尝一些?”

沈青容只是客套一句,淳于晦却没推辞,“阿年喜欢的定然好吃,初霁出城匆忙,确实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之前没注意,淳于晦何时将“阿年”这个小名挂在嘴边了,语气里更是流露出不自觉的亲昵。

沈青容赶紧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又用油纸包了几块。

淳于晦尝了一口,虽说是街头常见的小吃,但却意外地味道不错。

沈青容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淳于公子这是要去哪?可是要回清河郡?”

“不是,”淳于晦微微一笑,“要出趟远门,恐怕得三五个月了。”

“三五个月,”沈青容喃喃重复了一遍,“那再回长安,只怕已是初夏了,恐怕又赶不上阿年的生辰。”

这话着实有些突兀,为何淳于晦要赶上李柔嘉的生辰呢?

可淳于晦却没说什么,他微微垂下眸子,不禁想到去年他自南齐一路赶回清河郡的事。

“阿年的及笄礼我已经送了,今年她的生辰我务必回长安帮她庆生。”

沈青容的话原本只是试探,可淳于晦却如此回答,可见她昨晚想的那些没有偏差,这淳于公子当真是看上她家那傻女儿了。

“若是如此,我必在家里摆上一桌上好的席面,还望淳于公子不要嫌弃屋舍简陋。”沈青容温和地说。

“李夫人客气了,初霁届时定然登门叨扰。”

沈青容微微一笑,与淳于晦道别后,看着他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门。

她此刻看这淳于晦是越看越满意,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佳公子,真不知道她家阿年何德何能,能攀上这样一门亲事,找到这样一位人中龙凤做夫婿。

马车上,韩秀径直解开淳于晦拿上车的油纸包,吃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栗子糕。

淳于晦见状一笑,“看来韩将军也是一路匆忙,还未来得及用早膳。”

韩秀想到方才匆匆一瞥,敛下心神,淳于晦并不知晓他和沈青容的事情。

他大喇喇地往后一靠,“可不是么,为了刘珩那兔崽子的破事,累得老子风餐露宿,这俩月就没吃过一顿好饭。”

“韩将军如今可是南齐皇帝座前的红人,说话可得收敛着些,九皇子毕竟是皇子龙孙,不好这般议论。”

淳于晦也拿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又端起案桌上的清茶。

韩秀方才坐在车里,听到了他和沈青容的对话。

此刻瞟了他一眼,“刚才那妇人莫不是你日后的丈母娘?”

淳于晦没有搭理他。

“我看那妇人相貌清秀,想来她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她那语气分明是对你颇为满意,看来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呐。”

话里话外不知为何带着股酸溜溜的味道。

淳于晦不想和他谈自己的事,“韩将军若是羡慕旁人,大可自己寻一门亲事,以韩将军的人才,在南齐养上几房妻妾不是易如反掌么。”

淳于晦这小子心思比地上的石子还多,滴水不漏,一句口风也探不出来。

沈青容还真是一贯的眼瞎,挑夫婿的眼光便差得可以,这挑女婿也没好到哪里去,她那粉团子模样的女儿配这么个斯文败类当真是可惜了。

韩秀瞧淳于晦不顺眼,没好气地问道,“别说闲话了,你不是要带我去找九皇子吗,他人在哪?”

淳于晦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瞧去,他们已经上山了。

他能找到刘珩,着实也是一番巧合。

那个暗卫原本是他派去盯着李柔嘉的,没想到被他发现李柔嘉在这浅水寺的后禅院里竟藏了个身受重伤的男子。

那男子好死不死,正是来刺杀北梁兵部尚书的南齐九皇子刘珩。

李柔嘉是吃错药了?竟然胆大包天,敢藏匿朝廷的通缉犯。

淳于晦一时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他以上香拜佛为名义,在正殿盘旋了一会儿,待韩秀将尚在昏迷的刘珩带上马车后,才离开了浅水寺。

这边,沈青容做好了早膳,李良匆匆吃了两口,便要赶去军营。

“怎么这么急?不能吃过午膳再走么?”沈青容上前给他整理衣冠。

“莫秋他们刚回长安,对于长安的城防军事都不熟悉,我得赶紧去和他们通个气。”

沈青容心里微微黯然,但既是正事,她便不好多说什么。

“夫君在外当心些,万事都得保重身子。”

“放心吧,我会照看自己,”说着,李良弯腰逗了逗佑哥,又同李柔嘉道了句别。

“阿爹再见,”李柔嘉心不在焉地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溜到浅水寺去。

又过了一会儿,等沈青容用完早膳,下人收拾了桌子,李柔嘉实在坐不住了,便同沈青容说了她想出门的事。

“浅水寺?你去城郊的寺庙做什么,若想逛寺庙这长安城里多的不是,何必舍近求远。”

“哎呀,阿娘,那浅水寺真的特别灵验,你就让我去上柱香拜拜佛吧,我保证日落之前一定回来。”

沈青容犟不过她,可又担心她孤身一人有危险,“行吧,那就我同你一道去,刚好给佑哥和你阿爹求个平安符。”

李柔嘉找不到理由拒绝沈青容同行,算了,能去就行,反正她就看看陈山的伤势好些没有,等到了那里再随机应变吧。

李佑还小,由奶娘在家里照看着,沈青容和李柔嘉只随身带了一个丫鬟和车夫。

马车上,沈青容想起淳于晦说的话,忽然问道,“阿年,你淳于表哥可送了什么给你做及笄礼?”

李柔嘉眨了眨眼,茫然道,“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淳于晦都说了,总不可能骗她。

“你这傻孩子,好好想想,他当真没有送你什么?”

“真的没有,我自打来长安后就同夫子见了一面,还是在相府,哦,对了,他是送过我一块玉佩,不过那是当做彩头送给我的,还换了我的一幅画走。”

“什么玉佩?”沈青容一听就来了兴致,这可不就是交换了定情信物么。

说到那块玉佩,李柔嘉有些不自在,上辈子她离开淳于府时偷曾拿过淳于晦的一块随身玉佩,后来未央宫被攻破,为了活命,她又托人将那块玉佩送到淳于晦跟前,求他绕自己一命。

好巧不巧,淳于晦当做彩头随手送她的玉佩正是这一块,或许这两辈子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是注定好的。

想到这儿,李柔嘉难免有些心塞,难道她这辈子还要吃一遍上辈子的苦头吗?

沈青容接过玉佩细细打量,这玉佩的用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工也极精细,可见淳于晦待阿年是用了心的。

她摇摇头,自己这个傻女儿都被人惦记上了还没开窍呢。

“这玉佩甚是贵重,你可得好生收着。”她将玉佩挂回女儿的腰间。

这话李柔嘉也赞同,上辈子这玉佩还救了她一命呢。

这辈子她和淳于晦的关系更熟了些,说不定走到末路之时,还能拿着它再去求一次淳于晦。

“阿娘,放心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定会好生保管的。”

今晨山里下过了一场雨,山道泥泞,不大好走。

沈青容叮嘱车夫行慢些,安全要紧,李柔嘉趴在车窗前,焦急地看着前路,不知道陈山伤势如何,是否清醒了,也不知那后禅院安不安全,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等马车慢吞吞终于到了浅水寺,都已经日头偏西了。

沈青容在前殿求平安符,李柔嘉借口去茅厕,悄悄溜到了后禅院里。

可惜那件破旧的厢房里人去楼空,里里外外都没有了陈山的踪影。

不仅没有陈山这个人,就连他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被抹去了,纱布、药碗还有她备下的食物统统都没了。

陈山受着重伤,即便他清醒过来能勉力离开,也不可能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是有人将他带走了!

可会是谁呢?

李柔嘉又急又慌,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首先,定然不是京兆府的官兵,他们绝不会将人安静带走,肯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

对、没错,带走陈山的人马并不想被别人发现,所以才弄得这么干净。

仔细回想,陈山来长安刺杀兵部尚书,这么大的事情总不可能他一个人完成,肯定有同伙,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同伙把他给救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至少性命无虞。

李柔嘉扶住门框,心头难过,可这样一来,天大地大的,她又该去何处寻他?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和他相认,也不知他今生住在何方,难道她又一次要失去他了吗。

“阿年,阿年?”

是沈青容的声音,李柔嘉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沈青容皱眉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下山吧,此处荒僻,到了夜里怕是不安全。”

“阿娘,我想在这里住两日,你先回去吧。”

李柔嘉心里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若是陈山醒来了呢,他醒来了会不会记得这里有个人救过他,说不定会回来看看。

又或者是他并没有被同伴救走,只是醒来后在附近转了转,夜里还会回来。

她想留在这里,再等几日。

沈青容满脸不赞同,“你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住在这孤山寺庙里多危险。”

“没什么危险的,阿娘,我之前也一个人在此住过几日。”

“不行,”沈青容虽然一向好说话,但是事关女儿的安危,她一点口气都不松。

“如今战乱四起,到处都是流民匪贼,你是在富庶安稳的长安待习惯了,忘记咱们一路上看到的吓人景象吗?”

“阿娘,就一晚好不好,我明日一早就下山。”李柔嘉像小时候一样,抓着沈青容的手,恳求道。

沈青容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执著,可是在拗不过她,从小到大,只要是这个女儿想要的,沈青容十之八九都会满足。

“唉,”她叹口气,“好吧,那我就陪你在这庙里住一晚,明日我们一起下山。”

虽然放心不下佑哥,可家里还有婆子丫鬟照看着,她总不能真把李柔嘉一个人留在山上。

夜里,和沈青容一起躺在禅院厢房中,李柔嘉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上辈子陈山浑身是血地躺在她怀里,一会儿又是这辈子他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他敢这般亡命地当街刺杀朝廷命官,难不成是像荆轲那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刺客吗?

若真是如此,他每天该活得有多危险,还不如像上辈子做个穷书生。

“啊!救命啊!有山匪!”

胡思乱想间,门外忽然声音擂动,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沈青容也被吓醒过来,一张脸白得跟宣纸一般。

“阿娘莫慌,这里靠近长安,驻扎在城郊的正是阿爹率领的军队,听到风声他们定然会很快赶过来,这些山匪许是劫点财物就走,必然不敢多做停留。”

听到女儿的话,沈青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阿年,那我们、我们现在可如何是好?”

李柔嘉想了想,“我们躲到后禅院去,那边屋舍破败,这些山匪一定不会去那边搜刮财物。”

她悄悄燃起火折子,拉住沈青容的手往后禅院走去,这边她路熟,不一会儿就走了过去。

沈青容紧紧拉着她的手,浑身都在打哆嗦。

“阿娘别怕,没事的,”李柔嘉小声安慰她。

走到后禅院里,果然没什么声音了,她刚刚松口气,忽然听见一根枯枝折断的声音。

“不好,阿娘,快跑!”

话音刚落,李柔嘉脖颈一疼,晕倒在了枯草地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她只看到穿着暗纹锦靴的男人缓缓靠近了阿娘。

“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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