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她无力出声,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等再次睁眼,她正躺在营帐之内。
“阿年,你醒了?”莫羽赶紧凑过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快,把药喝了。”
李柔嘉接过药碗,整个人呆呆愣愣的。
“这里是……”
“这里是师傅的营帐,你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看来阿爹及时赶到,将她们救下。
李柔嘉松了一口气,“那阿娘呢,她在哪里?可有受伤?”
听到她问起沈青容,莫羽脸色为难,“阿年,师娘她、她下落不明,师傅还在带人搜山。”
“啪嗒”药碗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不行,我要去找阿娘,”李柔嘉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走。
莫羽赶紧拦住她,“阿年,你别着急,师傅带了许多人在找,师娘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都过去一个晚上了,天都亮了!这么多人去找,怎么还没有找到呢!”李柔嘉带着哭腔道。
沈青容性子柔弱,胆子又那么小,她若真落到山匪里,该有多害怕。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执意在山上多留一晚,他们也不会碰到山匪,沈青容就不会出事。
“阿年!”莫秋从远处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就下床了,快回去休息。”
“莫秋姨,”李柔嘉抓住她的胳膊,“可有找到我阿娘?”
莫秋微微摇了摇头,“那些人似乎不是寻常的山匪,像是四处逃窜的亡命之徒,昨夜山上来的人不多,他们抢了些金银财帛就跑了,其他人也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有嫂子下落不明。”
“什么叫只有我阿娘下落不明?既然来的人不多,你们怎么现在都没抓到呢?”
“若真是亡命之徒,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莫秋姨,你们再去仔细找一找好不好?”
“你放心,阿年,你阿爹还在附近搜寻,一定会找到的。”
“莫将军!”一个士兵骑马赶了回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莫秋脸色一白,担心地望着李柔嘉。
“是不是我阿娘有消息了?她怎么样了?可是受伤了!”李柔嘉急忙问。
“阿年,你别急,我先去看看情况。”
莫秋说完后,赶紧翻身上马,往营帐外跑去。
李柔嘉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莫羽赶紧搂住她。
她一把抓住刚才来报信的士兵,“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那士兵没想到李柔嘉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娘,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捏得他胳膊发疼。
“方才李将军在山下的溪流中捞上来了一具面目浮肿的女尸,身上穿戴和李夫人一般无二……”
李柔嘉听完这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闷痛,一口腥甜涌到喉间,呕出一大口血来,再次晕了过去。
“阿年!”莫羽将她打横抱起,匆匆送回营帐,“快去叫大夫!”
李柔嘉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之后,胡子拉擦的李良坐在她的床榻边,神情哀戚。
“阿爹……”李柔嘉挣扎着坐起来,李良扶了她一把。
“阿娘呢?那什么在山下找到的尸首不是阿娘是不是?”李柔嘉双目盛满泪水,定定地看着李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李良猛然垂下头去,语气哽咽。
“阿年,是阿爹对不住你和你娘,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这么说,阿娘真的死了?
李柔嘉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她不是已经改变了沈青容的命运吗?为什么她还会死?
“不、我不信,我要自己去看看。”她翻身下床,李良却拦住她。
“别看了,阿年,你娘她定然不希望你见到她如此模样……”
李良戎马一身,铁血壮汉,此刻当着幼女的面,也不禁涕泗横流,“尸身被水泡了一夜,还中了数刀,面目全非,你别去看了。”
“既然是面目全非,又怎么知道是阿娘呢,也有可能搞错了对不对?”李柔嘉急忙问。
刚推门进来的莫秋,将药碗放到案桌上,叹了口气,“阿年,你就别为难你阿爹了,那尸体穿戴和你阿娘一样,身高体型,就连手肘上的红痣也一模一样。”
除了沈青容还能有谁?
李柔嘉只觉得天旋地转,满腔的难过和酸楚。
重活一辈子,她以为是老天怜惜,她拼命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将沈青容一路带到了李良旁边,看见他们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她不知有多开心。
原以为这辈子,至少他们一家人能圆满地在一起,可没想到却让沈青容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老天爷何其残忍,既然给了她希望,为什么又要剥夺这一切呢。
“阿娘!”李柔嘉痛哭出声。
李良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父女俩皆泣不成声。
距长安城八十里开外的东风镇,一处小院中,同样有人从床上醒了过来。
刘珩嘴唇虽然泛白,但是精神已然好了许多。
“殿下,你可算醒了?”上官虎贲上前关切地问候道。
“上官大哥?”刘珩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处是……”
“此处是淳于先生给我们安排的落脚地,等殿下伤势好些,我们便即刻启程回南齐。”
上官虎贲见刘珩没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几日前淳于晦让他先行到此处接应时,他心里还在打鼓,以为淳于晦是找个理由将他支走,没想到他竟真把刘珩救了过来。
话刚说话,门便被人推开,淳于晦和他身边那个侍从走了进来。
这是刘珩第二次见到淳于晦,第一次他将他带回南齐皇宫,助他恢复了皇子身份,这一次他又在北梁救下了他的性命。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沾染尘埃气的清贵少年,和他分明差不多年纪,却有如此城府和心计,让人佩服也隐隐……畏惧。
刘珩不便下床,拱手行礼道,“多谢淳于公子救下子弦性命。”
淳于晦受了他这一礼,心里虽然嫌弃刘珩蠢笨鲁莽,面上却是噙着温和笑意。
“九殿下客气了,在下与上官将军是旧日相识,他登门拜访,在下自然要尽全力相助。只是殿下日后行事还望思虑更周全些,免得累着上官将军担心挂怀。”
这话里还是忍不住带着些微嘲讽。
刘珩面色微红,此次确实是他鲁莽了,思虑不周,只是他初得知亲生娘亲和外祖一家竟被如此小人暗害,少年意气,实在没有忍住,这才单枪匹马,奔赴千里来到长安城行刺。
“殿下年纪尚小,快意恩仇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日后至少得提前知会属下一声,否则殿下要是有个三场两短,九泉之下,属下还有何面目去见临安王。”
上官虎贲一个虬髯大汉,说着说着竟哭哭啼啼起来。
淳于晦身旁的半月都忍不住面露嫌弃。
刘珩显然是习惯了上官虎贲的多愁善感,他微微皱眉,另提起了一事,“对了,淳于先生,我昏迷之前,隐约记得自己跟着一辆马车出了长安城,那马车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娘,我劫持了她后来便昏了过去,再之后,我似乎看到她在悉心照料我,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地,淳于先生的人可有……”
淳于晦清浅抬起眼皮,淡淡瞧了他一眼,“九殿下昏迷之后,我的人便救下了殿下,你劫持的那个女娘只是吓晕了过去,早就醒来离开了。至于之后照顾你的女娘则是我身旁一个丫鬟,蜀锦,你进来吧。”
一个姿容清秀的少女走了进来,朝众人欠了欠身。
“这段时间都是蜀锦在照顾你,这丫鬟做事悉心体贴,日后就让她跟在殿下身边服侍吧。”
刘珩将目光投向这个少女,体型容貌确实和她迷迷糊糊见到的那人差不多。
“姑娘,这些日子当真是你在照顾我吗?”
蜀锦点了点头,“确实是奴婢在照顾殿下。”
“劳烦姑娘走近些。”刘珩说。
蜀锦看了淳于晦一眼,往前踱步走到了床榻边。
刘珩凑上前去,果然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和他这些日子闻到的一般无二,看来果然是她。
再看向蜀锦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温和,“这些日子承蒙姑娘悉心照料,既然淳于公子将你送与我,这恩我自是要报,从今以后你便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可以。”
蜀锦吃了一惊,赶紧跪下道,“殿下请不要赶我走,蜀锦只愿一辈子伺候殿下。”
“你快起来,”刘珩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温笑道,“我说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既然你想留在我身边,那你便留下来,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蜀锦一愣,还从没有人对她这般温柔相待过。
“哈哈哈,”上官虎贲方才还哭哭啼啼,此刻却抚掌大笑,“还是淳于公子大方,不仅救了我家殿下性命,还送上一个知心美婢,这大恩大德我上官记下了,日后只要淳于公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淳于晦看了一眼几人,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对了,韩秀那厮呢,他不是也跟在我屁股后面来了长安吗?”上官虎贲问。
“韩将军也来了?”刘珩有些惊讶,韩秀深得父皇信任,一直把持着南齐军政,对于前朝的夺嫡之事,向来不参与其中,怎么会为了他以身犯险来到北梁呢?
说到韩秀,淳于晦眸光一闪,“韩将军前夜犯了头疾,留在上一处驿站歇息,说是晚两日便来与我们汇合。”
“这韩秀忒矫情,我看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来救殿下,估计是得了陛下的旨意,不得不来走这一趟,见殿下无事,就借机与咱们分道扬镳了。”上官虎贲不快地说。
“上官大哥慎言,韩将军本就只听命于父皇,他同我也没有什么私交,此番千里迢迢赶来救我,这份恩情已然足矣。”
淳于晦闻言有些触动,这刘珩此话颇为大度,足见是个胸怀磊落的正人君子,难怪自他回到南齐皇室后,老皇帝这般喜爱他。这次听闻了他的莽撞事迹,也没动大怒,反而派了韩秀来相救。
或许相较于上辈子的冒牌货陈山,他更适合做他的押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