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挽回
月夜下,一个黑衣修士将少女拖上巷尾的马车。
伸手在她袖中快速摸索了几l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巧锦盒。
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微生洵送给她的玉宵花。
修士眼底露出几l分得偿所愿的笑意。
可他很快又收了锦盒,重新看向马车上昏厥的少女,目光逐渐阴鸷起来,显然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看得出来,面前少女的修为不低。
如果能把她的元丹剖出来,怎么也可抵凡人百年寿命。
修士的眼睛慢慢眯起:小满若是吃了她的元丹,日后想要筑基修炼、踏入仙途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他手中幻化出一柄冷月弯刀,刀尖正悬在少女心口的位置上。
眼看着就要毫不留情地刺入,生生剖开少女胸膛,取出那颗温热耀目的元丹。
却在下一秒,被一阵吹过来的血腥阴风打断。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之人撩开帘帐,重重踢飞出去。
对方修为高得惊人,又不曾留情。
苏白砚痛极趴在地上嗬嗬几l声,血吐得身下的青石板路上全都是,“你……是谁?”
青年没有回答他,反而抱起马车上的少女细细检查了一番。
然后才轻柔地放下她,朝他缓步走过来。
月色下,苏白砚也终于看清了那一张淡漠俊脸。
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面前之人,分明就是片刻前斩杀妖物的白衣琴师!
“……你到底是谁?”他为了此次琼舟宴,可谓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明白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琴师,不该有这等恐怖的修为。
青年终于来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像看一团即将被清理的秽物。
薄唇微启,“仙云宗,谢清拾。”
听到这个名字,苏白砚的瞳孔紧缩,他当然知晓了眼前人是谁。
可是谢清拾怎么会来云洲,又怎么会出现在琼舟宴?!
那冰凉的衣摆摩挲间发出细微的声音,像催命的符咒。
一下下的敲击在,地上四肢扭曲、动弹不得的修士心上。
谢清拾伸出手,强硬的悬在了修士的头颅上方。
用一种近乎凌虐的手法,一点点抽取那修士的识海记忆。
等到过往记忆都被他翻查了一遍,不知为何,青年竟然沉默了许久,“修罗族?你是为玉宵花来的?”
苏白砚已经被折腾得痛楚不堪,脸上的面具也早已滑落。
露出了一张极为狰狞的俊朗面孔,他的七窍都开始溢出污血,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怖,“是又如何?”
既然已经被这人知晓,他就没什么活着回去的可能了。
只是他的小满,小满……她还在家中傻傻地等着自己回去。
重来一次,他们之间竟然还是这样的结
局?
修士的眼底尽是怨毒不甘。
谢清拾自然是看出了他的不甘心,视线落在对方紧攥的锦盒上,“我说过了,玉宵花对你没用。你杀了徐小满一次,就会杀她第二次。”
方才那场识海搜寻,他已经知晓了属于这名修士的全部过往。
苏白砚是修罗族的后人,曾有一个无比相爱的凡人妻子,名叫徐小满。
他们在一起后,也曾拥有过一段相知相许的快乐时光。
可惜,修罗族人永远洗不去血脉之中,注定要杀死挚爱之人的诅咒。
苏白砚也不例外,他终究没能抵抗住那股血脉里充斥的嗜杀天性。
他杀死了徐小满,在他们曾经相爱过的那处小院里。
又夜夜痛恨追悔,不肯甘心的寻她魂魄转世。
等他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徐小满”的转世时。
那凡人姑娘却早已经与旁人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并有了数月身孕。
她过得很幸福。
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烧了暖炭的轩窗之内,她窝在夫君怀里,红着脸商量起他们未来孩子的乳名。
苏白砚杀了她丈夫。
并伪装山贼惊马使她小产,然后将对方识海中的夫妻记忆替换成自己。
这一次,他成了那凡人姑娘钟情心爱的“庾郎”。
他们会再有孩子,会恩爱一生。
前提是,今夜没有碰到谢清拾的话。
瘫倒在地的苏白砚抬起头来,用那双爬满怨毒和血泪的眼睛,望着面前那个毁了他一切的青年。
他不肯信,咬牙切齿地恨问,“你又不是修罗族人,你怎么知道玉宵花没用!”
他明明就要成功了!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挽回错误,永远和他的小满在一起了!
“我当然知道。”
一旁那手持青垣剑的白衣青年,略讥诮的扯了扯唇角。
这世间恐怕没有谁,会比谢清拾更渴望能有一味灵草仙药。
可以克制住那流淌在身体里的肮脏血脉。
——他的母亲就是修罗族人。
那个貌美无双、眸光温柔的妇人。
在谢清拾九岁那年,当着他的面,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又在彻底清醒过来之后,不能接受残酷事实。
又哭又笑了一阵,也一把长剑自刎在他面前。
腥甜的血雾全溅在了尚且呆怔的少年脸上、脖颈上。
让他眼底也跟着漫开浓稠无垠的血色……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谢清拾淡而漠之的,俯视着地上修士。
语气薄凉,“你难不成以为,等徐小满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后,还会像从前那样喜欢你?”
斩断她的羽翼,杀死她最在意的人,用一个又一个残忍的谎言把她留在身边。
“她只会恨你。”
谢清拾最终没有杀了苏白砚
。他只是挑断了对方全身的经脉,把他送回到了凡人妻子的身边。()
并用一个极简单的灵诀,修正了徐小满被篡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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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苏白砚是被自己的心上人杀死,还是被一世磋磨、过得生不如死。
那就是徐小满自己的选择了。
谁让对方拿了玉宵花还不够,竟敢把心思动到阿绸身上?
那就要为不该有的贪婪,付出一点代价。
*
谢清拾没有把裴簌送回微生家。
相反的,他拿着她的传声玉简给微生洵发了辞别灵信。
摇曳的烛色下。
他静静注视着昏睡的少女容颜,忍不住伸手爱怜的抚了上去。
他怎么会不爱阿绸呢?
三百多年里,他教她琴弈、剑法。
看她闲时捧了书卷坐在窗前,隔着一豆灯花,偶尔装作不经意抬眼看他……
日日相见,日日相思。
他的爱是一把伤人伤己的利剑,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弄得面目全。
但……
面目全非又怎样?他已经不能没有阿绸。
所以当阿绸离开之后,当云漪又一次过来小竹峰找他。
面对那张明艳娇纵的脸孔,谢清拾早已没有了半分想要做戏的兴致。
他罕见的,说了几l句真心话。
对方听了后不可置信,愣了半天,“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那种伤心诘问、楚楚可怜的语气,不仅没有触动青年分毫,反而让他觉得滑稽。
“帝姬该庆幸我利用你,要不然,单凭情蛊一条,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云漪僵住,吓得后退一步。
他怎么知道的!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围的恶意有如实质。
清风霁月的仙门君子含笑望着她,然而此刻的模样看起来,竟比阿鼻地狱的恶鬼修罗还要可怖几l分!
他想杀了她,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
或许自己临死前趴在脚边的痛苦哀求,还能取悦到他几l分。
云漪毫不怀疑,自己再犹豫片刻,就无法完好的走出身后那扇门。
她吓得小脸惨白,几l乎踉跄着,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
铜台上的烛火“噼剥”两下。
末时已过,榻间昏睡的少女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裴簌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身侧的青年。
她的脑子还有些昏胀,但隐隐能记得自己先前为了什么失去意识——有人在背后偷袭了她。
榻边的青年以手支颐,见她醒来,失神的俊脸上缓缓露出几l分微笑。
他说,“我又救了阿绸一次。”
“……什么?”
少女微微蹙眉,揉着脑袋的手一滞,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谢清拾看懂她脸上的茫然,却没立刻回答。
() 而是伸出手去,扶起她努力撑住的手臂,帮她靠坐在身后床榻上。
这才望住裴簌开口,“昨夜我教训了一个,想要伤害阿绸的修罗族人……”
他很有耐心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述了一遍。
看她听得满脸惊愕,就连被握住的手都忘记了挣扎。
“如果阿绸是那个徐小满,会原谅他么?”
裴簌一愣,然后两道秀眉拧得很紧。
哪怕只是听一个故事,她也很果决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青年听完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到诡异,“我也觉得,不应该原谅。
所以,我和阿绸绝不会变成那样。”
他不会让阿绸变成第二个徐小满。
抑或是,他那个死于爱人剑下的可怜父亲。
“……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们绝不会变成那样?
裴簌试图挣开他的怀抱时,才发觉自己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刚醒来时的那股乏力,她并没有在意,以为缓缓就好了。
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她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而且,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眼前房间的布置十分陌生,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沉水苑。
头顶传来那人温柔清冷的嗓音。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几l分,下颌摩挲在头顶,“如果我说,我从来只喜欢阿绸一个,阿绸相信么?”
裴簌没说话,心里逐渐涌上不安。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今夜的师兄处处透着诡异。
等不到回应,谢清拾低笑一声,微微俯首亲她脸颊。
是很爱怜克制的语气,“那如果我说,我也是修罗族的后人呢……”
怀中的少女蓦然僵住。
而后仰起小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谢清拾对上了一双隐含恐惧的漂亮眼睛,她张了张唇。
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注视着他。
“师兄……”
那声音怯怯的,她说,“你在和我开玩笑,对罢?”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捂住少女的眼睛,叹息着亲她殷红颤抖的嘴唇,“阿绸,我不是怪物,更不会伤害你。”
那吻克制不住的变深。
他拥着有些僵硬的少女身体,在她耳边轻喘,“阿绸不是想去仙洲游历么?今后有我陪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