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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ll-Tale(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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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你想过要孩子什么的吗?显然你现在有一段很稳定的关系,你们最近准备搬去新房子了。

戴蒙:(抬手摸了摸脖子后侧)不,我们没谈论过这个问题。我总有一天会有孩子的,可不是现在。她很年轻,她还有一整个世界等着她去征服呢,我不会阻碍她……(低头沉默,微笑)你能想象父母全年都在巡演的情况下抚养孩子吗?

记者:新专辑会跟你的个人生活有关吗?

戴蒙:不。也许会有一点,但是,总体上,不会。】

乔琳把今早新鲜出炉的音乐周刊《Melody Maker》放到了一旁,她刚刚读了戴蒙的专题采访,里面显然有些跟她有关的内容。

她从没想过戴蒙居然真的想要孩子,她读得出来字里行间的意思……

哇,戴蒙,孩子,这两个词就像是两个宇宙的概念,可现在居然被他本人联系在了一起!

她甚至连戴蒙和婚姻这两个概念都没法联系起来,更别提孩子了!

“这家伙疯了吗?”乔琳有点好笑地摸了摸正在玩玩具的猫咪赫伯,“你爸爸居然说他想要孩子,他自己都跟孩子差不多!”

不过,他说她要征服世界这一点还挺可爱的,乔琳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她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投入工作了。最近她的新剧本写作突然变得很顺畅,她得抓紧时间趁着灵感流畅的时候多写点东西。

保罗以前抱怨过她这一点,她总是随心所欲地安排写作,有状态的时候就多写,没状态就一个字都不写,毫无计划可言。他认为这样不好,他不这样工作,他尽量确保自己每天都会写点东西。从工作的角度看,乔琳认为他是对的,可她就是做不到。

刚好眼下她确实状态很好,又不用操心剧组和乐队的事,反而可以安静地待在伦敦的家里写作。正好戴蒙跟她一样,用老式打字机写东西。这让她可以保持在洛杉矶时的习惯,用打字机写出草稿,然后再让助理把这些草稿输进编剧软件后修改。

乐队很快就要开始夏季的体育馆巡演了,这几乎让乔琳感觉到紧张,行程里最小的演出场馆都至少有一万两千个座位,而它们都飞速售罄了。像是波特兰纪念体育馆的演出门票官方价是22美元,而在当天它就会被以票面价10倍的价格转手,这简直就是疯了!

这次乐队在美国演出时的助演乐队是80年代就成立了的纽约另类摇滚乐队音速青年(Sonic Youth)。在乔琳还只是个偷偷出入俱乐部的摇滚边缘人时,她就很喜欢他们,以至于罗德一直坚信高中时期的她迷恋他们的歌手兼吉他手瑟斯顿·摩尔。

他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乔琳把橙子扔向了他。

“我只是喜欢他的技巧,你这个傻瓜!”

但他总是喜欢用这件事取笑她,直到他意识到瑟斯顿跟同队的贝斯手兼歌手金·戈登在1984年就结婚了。

典型的罗德能做出来的蠢事!

乔琳喜欢瑟斯顿的吉他技巧,可她更仰慕金。

后者曾经对她说过,“要成为艺术家,你只需要开始做这件事。在音乐会上,人们是花钱来看你相信你自己的。”

金绝对是当代摇滚乐队中的女性楷模,她像是女孩们的大姐姐,总是酷得要命,又总是在照顾其他人。

跟音速青年一起巡演让乔琳很高兴,但这不能减轻她的焦虑。这就是为什么她更愿意待在伦敦,即使戴蒙每天都不在家,她也可以很安心地躲开一切嘈杂的声音,跟她的猫在一起,平静地投入她的创作里。

伦敦,这座陌生的城市从某种程度上让她觉得更亲密。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周了,而且她不打算立刻离开。

但乔琳讨厌在下雨天外出。她喜欢雨声和闪电,但她讨厌湿漉漉的衣服和不停弄脏鞋子的积水。

可她现在不得不出门,猫粮快要用光了,助理还留在洛杉矶为她看家,戴蒙已经一整天不在家了,没人帮忙,她不能坐等猫粮用光让赫伯饿着。

让她放松的是每个人都在低头匆匆走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安静地走去三个街区外的兽医诊所,从那儿拿到赫伯常吃的猫粮,然后在路过一家她喜欢的餐厅时停下脚步。

“嗯,我早晨什么都没吃,现在吃点东西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了门。

———

诺埃尔·盖勒格正在忍受宿醉。

他现在是个头痛到想要昏过去结束一切的可悲生物,躲在墨镜后,坐在荷兰公园一家时髦餐厅的角落里,尝试用一盘裹满奶酪的培根通心粉和香肠治疗自己。

这些来自碳水化合物的热量和额外的脂肪也许可以拯救他现在正疯狂跳动的神经。他已经吃了止疼药,可显然它们还没开始发挥作用。

而且他恨死下雨天了!这让他更可悲了。

可就在这时,他的天使神奇地推开了那扇大门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深橄榄绿的长款防雨大衣和一双看起来就非常舒适的黑色乐福鞋,看起来知性又潇洒。而她平日里那头闪亮诱人的红色波浪发被她随意地挽在脑后,从那个圆蓬蓬的发髻里偷跑出来的一些碎发一点都不显得散乱,只是彰显着主人随性又放松的态度。

这就是他的乔,全世界最酷的人,独一无二的。

她正在同侍者交谈,把她手上那柄黑色长柄伞交给了对方。

诺埃尔的神经猛地放松了下来。他注定被她拯救,不是吗?他忘记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胃和后背肌肉,只想注视着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在脑子里。

她笑起来真可爱,孩子气实足。

全世界最漂亮的笑容。

她真的应该拍更多电影,那些摄像机没能把她录下来是见鬼的有史以来最大的遗憾!

不,她皱眉了,什么事让她烦心了吗?

哦,是她的鞋子,它们肯定是溅上泥点了。她爱她的鞋子,她是个顶级收藏者,从不被那些表面诱人的品牌迷惑,只选择她真正欣赏的东西,而不是只看上面有没有某个时髦设计师的名字。

他的目光忍不住要上移,她的脚踝很漂亮,让他下意识地想象触摸它们的感觉。

见鬼!诺埃尔·盖勒格!停下!你见鬼的在想些什么!

他一边偷偷骂着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继续设想他梦中的一切。

八卦报纸上说那个见鬼的白痴戴蒙正在跟她一起买房子“组建家庭”,见鬼的组建家庭,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家庭的!Birdy绝对不会跟那个白痴结婚生子,她比那家伙好太多,他不配拥有她!

但白痴戴蒙确实做对了一件事,诺埃尔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自己有戴蒙那么幸运,他会飞快地买个超级时髦的大房子,然后把它变成他和Birdy的家。

他和Birdy,男友和女友,丈夫和妻子,多么完美!

不太可能发生。他知道。

他叹了口气。

侍者正在给乔琳引路。

等一下,他们是要朝这儿来了吗?

她看见他了吗?

“Noely,无论如何,在室内戴墨镜真的对隐藏身份一点帮助都没有!你看起来像个傻瓜。“

天呐,他想念她的声音!

——————

乔琳正走在侍者身后,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墨镜男人。

她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那家伙是谁——诺埃尔·见鬼的·盖勒格!他在肯辛顿做什么?他都不住这附近!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到底有多开心。

她叫住了前方的侍者,随后快步走到诺埃尔面前,笑着打趣他:“Noely,无论如何,在室内戴墨镜真的对隐藏身份一点帮助都没有!你看起来像个傻瓜。”

他只是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无耻的得意笑容,“你想跟我一起吗?”

好吧,她当然不会拒绝。

诺埃尔起身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帮她拉开了椅子。她坐下后向侍者点了餐,经典的佛卡夏三明治和一大杯苏打水,里面要加三个酸橙和大量冰块。

诺埃尔忍不住点评道:“你是个见鬼的酸橙脑袋!你会把你的牙都融化掉的!”

乔琳笑着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才没立场说话呢。”

她炫耀式地做了个呲牙的表情,“瞧,瞧瞧它们有多健康!”

“不,”诺埃尔摇了摇头,“你们这群来自好莱坞的人有着那种奇怪的冷白色牙,像是塑料,非常吓人!但你还好,你只是看起来像是从小就有很贵的牙医。”

而且她那个呲牙的表情像是来自一只正在学习示威的小狮子,毫无威胁感,只是很可爱。但他不准备大声地说出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乔琳会立刻在桌子下踢他一脚。

当然,被她踢一脚也不是不可以,可他现在真的浑身都痛,所以还是算了。

乔琳耸了下肩,“那种太白的往往是贴片,它们可糟了,我认识很多在牙医那儿做了那种美容手术的人,昂贵且不舒服。但我没做,我中学时拔掉了两颗智齿,做了一点正畸,后来还做了专业的牙齿美白。效果不错。你应该考虑一下,特别是现在你付得起那些豪华的牙科诊所的费用了,对吧?”

“从一个我吻过的女孩那里得到牙科建议,哇,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尴尬的事,”诺埃尔翻了个白眼,“让我忘记这个吧!”

乔琳大笑起来,“我可没有暗示任何事。况且我们说过的,在巡演发生的事就留在巡演里,巡演绝对已经结束了,Noely!”

诺埃尔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直接跳去了另一个话题:“你现在在伦敦做什么呢?”

乔琳瞪大了眼睛,“Hey!我就不能在伦敦吗?我在这儿有个严肃的男朋友呢,还有栋房子!事实上,见鬼,你为什么在附近?你不应该在卡姆登或者别的什么北部地区乱晃吗?”

诺埃尔忽视了她的问题,追问道:“可你们刚刚宣布要巡演!你不应该跟乐队待在一起吗?”

“嗯,我来这儿有些电影的工作,现在工作结束了,我马上就要回去,等我们来英国巡演时再回来。”

“看到新闻上说你们的温布利球场演出售罄了,恭喜!”

“是的,三晚,但它说实话有点小,不是吗?每晚只有一万五千人。”

“听听你现在的话,”诺埃尔笑着摇头,“你们绝对是个体育馆乐队了!”

乔琳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都看到你们在苏格兰的尔湾海滩演唱会广告了,那得有多少人?”

“如果售罄的话,大概一万二?”诺埃尔不是很肯定自己的答案是否准确。

“瞧,”乔琳挑了下眉,“戴蒙他们售罄了东伦敦的麦尔安德体育场,两万七千人。我们绝对应该比他们多。”

“哇,情人间的竞争吗?”诺埃尔故意做了个虚假的惊讶表情,随即平静地评价说:“Love,你们确实应该比他们多,这可能是他们最大的演唱会了。”

乔琳没有否认她和戴蒙之间确实存在某种“情人间的竞争”,转而反问道:“你怎么回事?通常当我们开始聊这种话题时,你都会立刻跳起来说绿洲早晚卖得更多的。”

诺埃尔却没回答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相关的事,“你不知道绿洲会在德国和爱尔兰给你们做助演乐队吗?”

乔琳惊讶地盯着他,“什么?我不知道!我还没仔细看过欧洲的行程单!我以为我们在欧洲的助演乐队是小红莓呢!”

“是的,绿洲只会支持你们做两场,”诺埃尔扬了下眉,“明年你们就绝对没法让绿洲再做助演乐队了!你们可能得来给绿洲助演!”

乔琳翻了个白眼,“滚开!没门儿!”

但她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在巡演的时候跟朋友待在一起很好,这真的太好了。”

“只是朋友?”诺埃尔笑得很无耻。

“滚开!”乔琳在桌子下玩笑式地踢了他一脚。

她随即想到了另一个主意:“你们永远都不可能让我们给你们做助演乐队,但也许你们可以邀请我给你们在录音里做和声或者拍手什么的,应该会很好玩。”

诺埃尔无耻地回答:“我要让你给我录音,然后不把你的名字列在人员名单里!”

“你真是个厚颜无耻的混蛋,不是吗?”

乔琳又在桌子下玩笑式地踢了他一脚,可这次他是真的被踢痛了,表情都扭曲了。

乔琳吓得连忙问:“我踢得很重吗?对不起,你还好吗,Noely?”

“不,”诺埃尔痛苦地摇了摇头,“你只是踢到了我的淤伤。”

“什么!你受伤了吗?怎么伤的?很严重吗?”

乔琳的一连串问题让诺埃尔更痛苦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向他面前这个关切地握住他的手的女人投降了。

“乔,我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绿洲了,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今年到底能不能继续下去……”

侍者端着餐点走了过来,诺埃尔立刻停止了讲述。乔琳见状继续握紧了他的手,扭头对侍者说:“抱歉,你能帮我们把它打包吗?我们突然有点急事得离开了。”

后者虽然很惊讶,但还是照她说的做了。乔琳非常抱歉地留下了一笔额外小费,在结完账后迅速拉着诺埃尔离开了。

他们必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他们最后坐着地铁回到了乔琳自己的房子里。这栋托管给物业管理公司的房子看起来还跟乔琳上次见到它时一样干净,只是冰箱里空得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还好她的酒柜里还有上次她留下的一些红酒,她和诺埃尔可以享受一些黑皮诺带来的安抚。

她把勃艮第红酒杯和一瓶黑皮诺葡萄酒摆在诺埃尔面前的茶几上,“听着,Noely,我知道你就像是这种酒杯,杯肚大,收口小,你总是想的很多,却不愿意说出你的想法。但是这次,你得告诉我一切,我不会让你就假装一切没事似的离开我的房子。你见鬼的身上有伤!这吓到我了!”

她眉毛拧得紧紧的,嘴巴抿着,表情里透露出的那种担忧让诺埃尔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痛苦地抓了抓头发,“Birdy,这次我真的放弃了!”

乔琳安静地注视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试图给他一点精神支持。

他没敢看着她的眼睛,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开始低声解释发生了什么:

“我们当时正在威尔士的罗克菲尔德录音室录制第二张专辑,我们只有6周时间,我写了12首歌,而他们只在路上听过我用原声吉他弹的那一遍演示。镇上有很多酒吧,利亚姆绝对花了很多时间待在酒吧。我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别的东西,总之那天利亚姆真的让我非常生气,他带了太多人来我们的工作室,给其中一个乐队播放了我们的小样,有个混蛋说了些话,让他不高兴了,然后他给了那家伙一拳……”

诺埃尔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打斗随后变成了彻底的混乱。这都让我生气,我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利亚姆变得非常暴力,他几乎威胁了所有人,Bonehead和利亚姆互相打了对方。艾伦,我们的新鼓手,拿起了气.枪试图自卫……最后利亚姆试图闯进我的房间,他甚至把房门都撞倒了,我拿着板球棒打了他……”

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乔琳能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Birdy,我打了我的兄弟!如果我打错地方了呢?我可能差点杀了他!然后我跑了,再也没回去。第二天他们打电话告诉我利亚姆没什么事,只是在踹门时骨折了,可是,Birdy……”

他不敢看乔琳的表情,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Birdy,我就像是他,我是个混蛋,一个暴力软弱的人渣!我就像是他,我把拳头对准了我自己的家人……利亚姆也像他,我从没想过利亚姆可以那么暴力,他完全失控了,他让我不得不跳出窗户逃跑!我没法再待在绿洲了!这是自找麻烦……”

乔琳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诺埃尔口中的他是谁,是老盖勒格那个人渣。

她的胸口仿佛被压了块重石,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让诺埃尔感觉好点,他确实一直跟利亚姆吵吵嚷嚷的,但那种冲突绝对不是身体上的,他们从没真的殴打过对方!这对诺埃尔来说是个非常大的刺激,他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就是像他父亲。现在他的兄弟让他想起了他父亲,他自己的行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乔琳紧紧地抱住了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听着,听着,Noely,你不像他,你一点都不像他,你是个比他好太多的人!我们可以纠正这件事的,你能证明你自己比他好太多,他甚至不配同你相提并论!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们绝对可以纠正这件事,好吗?”

诺埃尔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衬衣,她几乎要同他一样哭泣了。他们都害怕重温童年的创伤,她至今还是会在陷入回忆时惊恐发作,可她得到了专业的帮助。而诺埃尔……如果不是他崩溃了,他根本不会向乔琳承认他很害怕。

他们沉默着互相拥抱了很久,久到乔琳甚至怀疑自己的血液都不流通了。她很确定自己的肚子甚至因为饥饿而叫了好几声。

诺埃尔显然被她肚子里的响声逗笑了,他轻柔地松开了她,“抱歉,Birdy,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乔琳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要点外卖了,而你要付钱!”

诺埃尔微笑着望着她的眼睛,柔声说:“当然,任何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

一股热气涌上了乔琳的脸颊,她掩饰性地推了他一下,“拜托,只是一顿外卖而已!别说得好像我要把你的银行账户洗劫一空一样!”

诺埃尔只是笑着随她作为,没说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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