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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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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珺宣,没钱就不要来赌!你说说你已经欠了多少?今日还不上钱,休想从我手底下活着出去!"

苌璎怔住,闻声靠近。

其他人都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她却也不害怕他们手上的家伙,径自从壮汉之间挤了进去,珺宣也跟着她钻进了包围圈。

她看着地上一身酒气,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少年,长高了,也肥了一大圈,仍依稀可以认出少时的样子,她的芜瑕哥哥。

芜瑕抱着头正做着挨打的准备,见个姑娘突然挤了进来,也诧异了一下。这小姑娘也不说话,眼圈却红了。又见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白面少年。

他突然心里翻涌起来,"你是……茵茵?"

苌璎不敢喊哥哥,怕暴露了九年前偷梁换柱的秘密,只点了头。

此时相见的场景和她所设想过的各种情况,都不一样。她一时乱了心神,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芜瑕却像是遇见了救星,匍匐着抱住领头的一条大腿,指着角落里的少年大喊:"他才是商珺宣,你们少的银子找他要!"

几个壮汉迟疑着,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招。这时过路人见这边停了手,好像有新鲜事,便也逐渐围上来观看。

苌璎也惊到了,她印象中的哥哥,不该这样做的。

她甚至来不及想其他的,见势不妙,举起两个卒子给她的腰牌,上边一个方正的聂字。

"丞相令牌在此,谁敢生事?"

这哪是什么令牌,不过是一块卫兵腰牌,唬一唬平民百姓倒也罢,京城里但凡有点姓名的,都是人精,哪有那么好骗。

于是她在几个拿棍子的反应过来之前,对哥哥喊道:"跑!"

然后拉起珺宣向着人群密集处跑去。反正已经引起别人注意了,那就只好闹得更热闹些。

芜瑕在后边气喘吁吁地跟着他们,边跑边喊,"妹妹慢些,等等我呀!"

苌璎只觉得内心有股气,越跑越快,跑到一个街口,一个不留神撞到一块大铁片上,直接弹回两步,跌了一跤。

她一抬头,这可不是什么铁片,是一块结结实实的盾牌,准确的说是一整列举着盾牌的队伍。

"肃静!回避!"

队伍前一个人一边敲着锣,一边扯着嗓子清场。

"茵茵快趴下,是周将军回来了。"芜瑕跟上来悄悄提醒她。

苌璎三人和其他人一起伏在街边,等待周捷的队伍通行。

周将军提前归来,是不是西北的战况不错?苌璎暗自盘算着她的计划,偷偷抬起头。

她的面前正是一匹通体纯黑的战马,无护具,无缰绳,没有马鞍,昂着头踏着松散的步子跟在队伍里。

马上有个未穿铠甲的少年,看着不到二十岁,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利落的紧身装束,面相凌厉,眼神里无一丝烟火气。

"他是谁?"苌璎悄悄问。

芜瑕告诉她,"这是周伯父家的小儿子,周洹亿。"

当年父亲虽为周捷进言,但他们两家却并不是很熟悉,又这么多年没有交集,因此了解甚少。

"他也跟着去战场了吗?为何不和周将军走在一起。"苌璎看他独身一人骑在队伍后方,疑惑道。

"周家一门三将,这周洹亿的父亲、兄长和堂兄全是皇帝信任的武将,他年纪最小,压根没有施展的机会,也就没有被周家重点培养了。"

"一门三将。"苌璎大概猜到周捷的心思了,他自己亲生儿子有一个出头足矣,周家战功赫赫,倘若不收敛锋芒,恐早晚有一日,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鸟尽弓藏的道理他一定是清楚的。

队伍行尽,街道两侧的百姓又恢复了各自的脚步,各干各的事去了。

苌璎环视四周,要账的没有跟上来,却远远看见聂府那两个士兵正在焦头烂额得寻人。

她停留在原地,瞧着眼前这个一母所生,世上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却已变得有些陌生的芜瑕哥哥,有那么一瞬间,竟希望自己和珺宣就这样被发现,然后带到丞相府,再去面圣。

只要皇帝见过后,从此,当年的秘密将被两家人彻底咽到肚子里,珺宣会真的成了她的亲人,而芜瑕也将继续做他的商家纨绔。

可是,这太自私了。

苌璎深知,珺宣从不属于他们南家,顶罪多年本就无辜,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怎能继续让他在南家与自己相依为命。

当年商伯义举是出于无奈,如今终于能在知命之年与幼子团聚,也算不幸之万幸了。

这时芜瑕巴巴凑上来问:"妹妹生我的气了吗?"

苌璎无奈,此事严肃,她不想大事化小,冷着声音直说道:"哥哥若是再像刚才那般莽撞,莫说我们三人,整个商家都要被牵连诛族,这次再也无人能护你。"

"我错了妹妹!"他赶紧拍拍脑袋,态度倒是诚恳,"我刚才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苌璎未语,但愿他是真的长了记性。

她这个哥哥自小憨直,不知这些年究竟怎么染了这一身酗酒赌博的恶习。南家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想着和哥哥携手齐心,重新把南家扶起来,如今这般怎会不置气。

聂府的士兵一路找寻着,就要寻到这条街。

不能再耽搁了,苌璎拉芜瑕到街角问:"这附近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

她问对了人,芜瑕熟门熟路道,"跟我来。"

三人绕道房后,拐了几个弯,钻进了一间废弃柴房。

"这柴房前头原是苍辰人开的一家茶楼,如今被另一人买下,听说要开当铺,不过荒废很久也没见动静,许是这老板铺子太多,一时顾及不到。妹妹你且在这里躲着,绝不会有人发现。"

"是什么人,能在京城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苌璎不由得提了一句嘴。

"说来佩服,这现任老板也是苍辰人,而且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自小就跟着家里人在巽泽做生意,也算半个巽泽人了,如今她接了家里人的班,在京城里做得风生水起。"

巽泽老人都云,苍辰多长袖善舞之人,本是贬义,可是看现今形势,苍辰何尝不是最智慧的一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参与是非。百姓到各国钻营生意,还不时发几笔战争财。

如今,离奎与巽泽明争暗斗多年,苍辰却发展的安定富庶。

"罢了,我们先商议要紧的事。"

苌璎将哥哥和珺宣拉到身边来,低声道:"两位'哥哥',当年情况危急,长辈们没有机会考虑太多就做出了选择,也不能预料是否会有旧案平反的一天,所以如今我们有一件麻烦事。"

她看了看洁衣玉面的珺宣,又打量了一番脸上乌青的哥哥,然后扶额,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

"你们若想把身份换回来,让珺宣回商家,哥哥跟我回南家,此刻,只怕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芜瑕和珺宣相视一眼。

如今南家虽旧案平反,但根基已毁,想要重新在京城扎根不知有多难,苌璎以为芜瑕会不愿意放弃商家的闲在日子,回来和自己过如履薄冰的生活。想不到,芜瑕却抢着回应:"换!现在就换?"

他把沾满酒气和泥巴的外衣从身上扒下来,哪怕糊涂惯了,也觉得有些失了面子,兀自掸着衣袖上那几枚被打时留下的鞋印,道,"珺宣兄弟,多担待,回了家让母亲给你做几件新的。"

珺宣好脾气,只柔声回道,"无妨。"然后也学着芜瑕把自己的衣带解下。

"母亲",苌璎听到这一称呼,放心了几分,看来孙氏这些年和善了许多。

珺宣也该是时候,能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家了。

"只换衣服肯定不行,"她发愁道,"你们身高相似,身量却差许多,这还不是关键,主要是长相分明不同,如何骗过众人呢。"

"哥哥,你这些年在京中,都与何人结交?是否可信?"苌璎细细询问。

"我……"芜瑕支支吾吾,"也未结交许多人,就西市赌场的那些,还有……香满楼的一些。"

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玩乐之所,苌璎有些急了,"你的同门呢?还有同商伯往来的些王公大臣,是否曾面见过你?"

芜瑕尴尬地挠头,这些年,商家从未短了他的吃穿用度,却也从未真正把他当作商家公子来教养。

年少时还被商伯督促着读过一些书,可是商伯没过几年便因病离世,自己脑子又实在不灵光,就荒废了。不曾上过学,没有什么同门。更别提认识什么公爷臣子,同龄的公子小姐们都来往甚少。

"妹妹你也知晓,爹爹从小就说我没有慧根,我的那一份头脑也长在你身上了。爹爹说咱们家这些孩子有一个聪慧的就够了。"

爹爹这是打趣,可是苌璎听了这些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只觉得无助,和心头一阵委屈。

当年若是她留了下来,她定会利用这些年好好读书,结识贵人,哪怕再也不能找回南家的身份,至少让自己活得出色,以告慰父母族人的在天之灵。

可惜她是女子,商家没有年纪相当的女子来换她,商伯也不会第一个想到留下她。在世人眼中,女子终究是男子的附庸。

如今埋怨哥哥也已无用,商伯竟早早离世,苌璎明白,孙氏对珺宣尚且不公,商家又早早失去了顶梁之柱,能将哥哥养大已是看着父亲母亲与商伯的面子,如何能苛求更多。

她不自觉地红了眼睛。

芜瑕想是自己错了,又想不明白错在哪里,一句话不敢说,看向珺宣求助。

珺宣也正心下难过吧,多年来无数次想过倘若再见父亲,会不会问他些什么,却没想到当年已是最后一面,再也不会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于是苌璎先他一步开口:"珺宣,还记得我们在进京路上闲聊时所说的话吗?如果你和哥哥没有机会换回身份了,那么你就继续做芜瑕,做我们南家的人。我们当时还不知晓商伯父已经故去,商珺宣的身份在京中的名声也不好。眼下,正是选择的机会,从今以后是做珺宣,还是芜瑕,交给你来选,我和哥哥都依你,"

"这是我们南家欠你的。"这一句,她没有说出口,因为珺宣不喜欢听她这样说,他每次都会反驳,"茵茵,你从来都不亏欠我什么。"

苌璎是无辜的,可是亏欠珺宣的人太多了,而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有错。

相依为命九年,已让彼此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能力,苌璎知道他全部的好,也懂他的失落,因此,总是想要替这不公的命运去弥补他一些。

如果是以前,珺宣一定会问,你会希望我怎么选呢,苌璎喜欢哪个,他便选哪个。不过这一次,他不想她为难。无论是为了弥补自己,而放弃哥哥,亦是选了哥哥,而更觉亏欠自己。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有了其他的打算。

“茵茵,你和哥哥好不容易团聚,南家先辈们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慰的。我多年没有回家了,想先回去看一看,之后,便要离开了。至于名声之类,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你要心安。”

“离开?珺宣,你要去哪里,怎么之前都没有同我商量呢?”

说到这,苌璎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两个彼此依靠、互相取暖、事事一起想办法的小囚犯,倘若今天身份归位,往后,他们将是两个名义上多年不该有交集的陌生人。

“还记得栀花镇的洛神医吗?当时你病着,神医夫妇邀我一同回故乡去,拜在其门下学习些医术,如今,既已送你回京与家人团聚,父亲也走了,京城于我来说无甚留念。我们这一路走来历经了太多的生死,见过了万般疾苦,我想,若能有一身本领悬壶济世,这一生也不枉来这一遭。”

他已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苌璎好像再也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挽留了。只是听到“无甚留念”这四个字,心里空落落的。

是啊,她在期待什么呢,珺宣本就不属于他们南家,也毋须一辈子都像以前那样陪着她守着她,他该有自己的人生。

于是三人在此处约定:出了此门,当年之事就当从未发生,今后哪怕至亲至爱,哪怕彼此之间,都再也不提,无论对任何人都咬死自己的身份,绝不松口。

苌璎让哥哥发誓,回去就差人把钱还清,此生再也不见那些狐朋狗友,以免为两家人招来杀身灭族之祸。

珺宣对回家的路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苌璎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缠绕在一起的人生从此剥离出了两条各自的方向。

她带着真正的芜瑕主动去迎聂府那两个卫兵,满脸歉意地解释道,太久没回这京城,又遇上周将军的军队经过,哥哥脚下一慌,不小心跌到街口那方枯井里。她把哥哥推出去看,这脸上的确青一块紫一块。

两个卒子心虚自己失了看护之责,怕被苌璎他俩告上一状,根本没有心思细看,一路好言相陪着,送二人入了宫。

伏羲殿外,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公公正规规矩矩候着。

两个卫兵报明来意,公公笑意盈盈地给苌璎和芜瑕行上一礼,"原来是南氏后人,还请二位在此处稍候,陛下正在殿内会见几位将军。"

言罢,他绕路侧门,进殿内通传。

“这位是黄门令李公公,二位等他通传即可。”

聂府的人好像有些避讳在此处,嘱咐两句便暗自离开了。

这时,两个送茶水的侍女上来。她们见公公不在,打算自行推门入殿。

只见在前的侍女手还没放到这门上,殿门已经被人拉开。另一侍女不知情况地迈进大门,一头撞在了个黑色身影上。

她的茶水扣了来人一身,手里的茶杯、茶壶和玉盘纷纷滑落,甚至不知道第一时间该救哪一个。

那人却一抬脚,先是把玉盘接住,提了起来,转腕又将茶壶茶盏捏在手里,放回了玉盘上,塞回她怀中。

这一番操作只见于展眼间,芜瑕看的呆住,"妹妹,你刚刚可看见了?还是我眼花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有目光扫过来,正是那会变戏法的男子。

苌璎这才注意到,此人不就是街边遇见的那周小公子,周洹亿吗。

身手倒是不错,只是眼睛里好像含着块冰似的,看的人心寒三尺。若不是刚回京,她或许要仔细想想过往十几年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他。

"公子恕罪!"

两个侍女这才反应过来告罪,整齐跪在一侧听候发落,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大气都不敢出。

苌璎心下奇怪,这小公子无官无爵,只是跟着打了几回仗而已,怎的连个小小宫人都这样怕他。

然后便见这人半个字也没说,径直从两个侍女手上踩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宫女疼得咬着牙,不敢吭一声,只认倒霉。

苌璎见过善良的人,凶恶的人,可怜的人,独独没有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京城的纨绔,都是这般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吗?

她将侍女扶起来,两人也不敢多言语,谢过她后,端着被救起的茶杯匆匆向殿内走去,留苌璎在门外愣愣站着。

“妹妹莫怪,”芜瑕解释道,"我虽与这些官家子女不太交往,但也听过些传闻,这周小公子向来性格古怪。少时周老曾投入狱中五年之久,疏于管教,便有些叛逆了。但他也确有些真本事的,他在京郊宅子里长大,时常与兄长们在郊外骑射畋猎,据说箭能射虎,手可缚鹰,论起身手全京城无人能敌。今年春季又在投壶大赛上拔得头筹,那风采,当真称得上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了。"

苌璎笑道:"保家卫国才是真本事。我只看到他性情孤僻,冷漠残忍。仗着父兄的功绩欺压弱者。算不得什么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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