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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丑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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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知的银孤单地回到了房间。

脑海里似乎一直回放着戣低垂着的脸,所以自己回到房间之后,银并没有睡好。

银有着超好的睡眠质量,自称最高纪录一天能睡上二十六个小时,连管家团队在她隔壁装修,她也能充耳不闻,所以经常失眠的基裘曾经很羡慕她。

基裘说,只有婴儿才能有这样的好睡眠。

银不知道六岁的自己还属不属于婴儿,她只知道,自己平时睡得真的很香,甚至不怎么做梦。

那天,她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尽管在枯枯戮山上有包含二毛在内的许多野生动物,可是每次山下来了马戏团的话,银总是很激动,会拉着戣去看她不是很感兴趣的表演。

“我老家,乡下哥特拉斯,没有动物!”

戣对她“老家”的一切不做评价,也不太能理解她的审美:“被驯养的动物,有什么好看的?”

“不会啊,很可爱啊,会鞠躬,会打滚!而且,而且,还有小丑!小丑酷毙了!”银一直是个审美奇特的孩子。戣觉得小丑的打扮非常没品,但是在银眼中,小丑装扮却非常的酷。

她常常喜欢这种常人,或者说正常人,不会喜欢的东西。

戣以一种鄙视她审美观的目光看了银一眼,声音低低地威胁道,“喜欢小丑就不要喜欢我了。”

“怎么会。”银甜甜地表白道,“你和小丑一样美。”

“……”接受了这样的侮辱,真的好想打她。

这是个和小丑有关的噩梦。

是一个银拖着戣去马戏团的场景。

梦里银牵着戣的手,从枯枯戮山上跑下来,她们奔跑的速度超过了盘山公路上开着的旅行大巴车,超过漫山遍野的风,两个女孩从山野里跃下,又以难以想象的弧度成功落地。

银朝着导游小姐做了鬼脸,导游小姐气呼呼地拿着喇叭朝她吼了了几句,戣嫌弃丢人,默默戴上了自己的半张狐狸小面具。

漫山开着纯白的野菊花中,还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兴奋成这样?”

“还有最后一天就结束了,我们不可以错过!不可以!”

“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

“我会很焦躁!”

“……”

“我会和二毛抢狗粮!”

想到二毛被抢狗粮之后会出现在枯枯戮山上扰人清梦的漫天狼嚎,戣妥协了,她加快步伐跟上了银,顺便捂紧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两个人牵着手往山下飞奔着,总算赶上了马戏团的最后一天。

银拽着戣钻进了嘉年华的帐篷,一瞬间进入了不同的世界,彩色的泡泡在气流里摇动着,屋子顶端木鸟咯哒咯哒的点着脑袋,尖锐的鸟喙戳爆了气球,发出了让人尖叫的爆炸声。

在这种吵得让人脑袋爆炸的环境中,富力士却如鱼得水。

银开心地哈哈大笑了一声,飞快地蹲下身子,在人潮涌动、五颜六色的裤子下钻来钻去,引起了阵阵尖叫。

这是能到达舞前方的最快方法了,虽然有点无耻,但很管用。

“戣!我们到了!戣!”在一片尖叫声中,银拽着戣的手跑到了舞台边,蹦蹦跳跳了两下,却发现自己太矮了,依然够不着舞台,于是她回头寻求戣的帮忙,回过头去。

但回过头的一瞬间,银却被吓到了。

因为她拉着的不是戣,而是一个陌生人。

银下意识的撤回,却没有能挣开那双冰冷却骨节分明的手,被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反握住了,手的主人带着笑意的红唇上扬着,他戴着和戣一样的面具,却有着戣绝对不会有的高大身材。

他把面具摘了下来,细长的眼睛看向了银。

装扮成红发小丑的青年咧开了嘴角,对着目瞪口呆的银打招道:“嗨。”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唇形,鲜红的油彩陷进了唇部的沟壑里,因此弧度显得有些夸张,那笑容很和善,声音也温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银突然觉得这个小丑有些可怕。

最诡异的是,那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小丑,他的脸部轮廓,竟然有点像戣。就好像是长大版的戣,还变了性一样。

她往后倒退了几步,在梦中跌倒,也从这梦中清醒了过来。

银抬起头,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在房间里睡着了,惊醒她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电视机。

可能是坏掉了,电视机不但自己打开了,而且还发出了嘈杂的电流声,然后它突然一闪,又开始回放起了今天的比赛视频来。

刚好是今天戣的比赛视频。

戣走上擂台,表情严肃,一个小丑妆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走上了比赛场,那种无谓的态度,与戣走上一个无趣舞台的时候如出一辙。

可此时的戣表情却很严肃。

戣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没有平时那么漠然,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在里面,电视机坏了,银听不见背对着摄像头的戣的声音,她只能看见小丑蠕动地嘴。

和梦里一样,质量看似不太好的口红,嵌在那张唇形很漂亮的嘴里。

扑克牌朝戣瞬间袭来,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那薄薄的一张纸却带着致人死亡的力度,如果戣不躲开,那么她的脑袋就会被这张扑克牌削下来,可是戣偏偏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戣!”虽然是重播,知道不会有事,但此时银还是紧张得几乎扑到了电视机面前。

镜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一双手接住了电视机里的扑克牌,伊尔迷的身影,挡住了摇摆的摄像头,于是这次出现在画面的,是伊尔迷面无表情的脸。

说了无法干涉比赛的兄长,还是出现在了擂台上。

戣被削掉了一撮头发,任凭平时很珍惜的护头发洒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哭,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电视前的银已经快哭了。

“她认输。”

“诶呀呀,小伊,别这么无趣嘛~,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不要自作主张噢!”

伊尔迷没有看他,直接面向了裁判又说了一遍:“她认输。”

裁判:“好的……可是。”

规则还是必须要本人确认认输。

选手好像被吓傻了,没有一点反应,但是揍敌客家这位监护人身上散发的气场也实在可怕。所以裁判破例在本人失去反应的情况下举起了代表认输的绿色牌子。

两位正值壮年又能力高强的念能力之间的对峙,就像猛兽的对峙一样,让即使是外围的人都感觉到其中的剑拔弩张,也让裁判都不敢插嘴。可是究竟有多少力量曾经交锋过,也只有他们两个,和戣感受得到了。

隔着电视机的银,感受不到那头令戣都瞬间战栗的,红发男人的气场,但却能察觉到兄长的目光很可怕。

伊尔迷抱起戣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张扑克牌插在了伊尔迷的皮鞋旁,西索咧着那怪异地笑容说:“就这样走了么?”

西索质对着他们两的背影问,“我的奖品呢?”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奖品。并不是你不在乎的东西,就没有人在乎。”伊尔迷回过头,回应了他嚣张的挑衅,那眼神中空无一物,空得让人觉得不屑又傲慢。

所以,西索轻声笑了笑,“在乎,你在乎的这些东西吗?”

他垂下头,又抬起来,看了看被抱在伊尔迷怀里的,娇小可爱的少女,嘴角扯出了夸张地笑容:“可是你真的在乎这些吗?”

“难道你不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要毁掉吗?”伊尔迷抱着戣离开,给西索留下了一个嘲讽地背影,“嫉妒就要毁掉,可不是好看的嘴脸。”

“呵……”西索看着那两个背影,最终没有再做阻止,他舔了舔指尖夹着的扑克牌,目光血腥中夹杂着某种古怪的激动。

银抖了抖,从坏掉的电视机上,跳了下来。

她知道今天的比赛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没想到情况比想象的还惊恐得像一部恐怖片。

即使已经快天亮了,整个房间还被明亮的灯光打着,但那种阴森灰暗的恐惧感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让人背脊发凉。

银下意识地摸了摸枕头边,空的,又想到了今天的情形,更加欲哭无泪,平时做了噩梦抱着戣埋在她怀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今天她没有戣。

凌晨三四点,人类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醒来,因为这种时候是人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候,银看着坏掉的电视机不停重播、卡顿闪烁着雪花片的小丑的画面,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整个枯枯戮山都知道银的手快过脑子一百倍,冲动的时候,她的理智几乎就是摆设。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绑着一根裤腰带,悬挂在天空竞技场一百多层的高空上了。

这是她爬上楼找银的方法,有的时候电梯坏了或者人太多,银懒得等那么几分钟,就会在床上鼓一个小包,然后顺着绳子非法攀爬到198选手的房间中。

银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一层层爬到了200层,深夜没有人监控和举报的时候,爬窗户这件事对银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200层的窗户正好没有关,银不费力气就一把就推了开来,准确定位到了地点。

“变态的房间。”

地板上散落着很多扑克牌,被打开的行李箱里还塞着几件颜色艳丽的衣服,充斥着一种不可模仿的个人风格。除了地板上的扑克牌凌乱了点,床上倒还算整洁,银从窗口挑了下来,胡乱地翻动了几下,刚开始没有翻到什么东西。

不过她确定了一直让她背脊发凉的黑色气息,正是从这个房间涌出来的,这里浓稠得让人几乎待不下去,但银抖了抖,还是没有顺从着本能立刻离开。

这个人过得似乎有些无趣,除了几件衣服,这么大的屋子里却连一点食物都没有,也没有一罐啤酒,简洁到不像一个长期居住在200层的选手。

没有手机,没有信件,没有通讯工具,银判断不出来他的身份,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把柄,而且和她想象中那种变态的气质不一样,这个人的生活习惯竟然有一种和大哥相似的简洁。

一无所获地银无声地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了那几件衣服上。

除了把他的衣服剪几段来为戣出气,似乎也不能做什么了。说干就干,银兴奋地从书包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青蛙小剪刀,拎起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狞笑着靠近。

咔嚓,领子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划口。咔嚓,袖子也剪下了半个。银忘情地破坏着,却忘记了,装着衣服的行李箱敞在房间中央的时候,一般是什么情况。

水渍从半空中滴落下来。

空气里突然弥漫出了,一种洗浴用品的甜香味。

银手中的动作停止了,机械地抬起头,在行李箱的拉链上方,对上了一双细长的金色的眼睛。

他眼里带笑,浴巾擦着脑袋问:“小姑娘,你在在干什么呐~”

西索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之前,就注意到房间里,进来了一个小老鼠。

小老鼠先是在窗外探头探脑的,他觉得颇有趣,便多观察了段时间,他本来没打算打扰这只小老鼠,可是小老鼠竟然拿出了把剪刀走近自己的行李箱。

显然,小老鼠准备做什么。

她靠近了自己的衣服。

她笑得有些,颇诡异和有趣……

恩……她把自己的衣服给剪开了。

西索顾不上自己只围了一条浴巾,打断了那只小老鼠的蠢蠢欲动。

他不得不出来了。毕竟,在衣服脏了扔掉以前,他从来不给自己准备第二套衣服,小老鼠手里的剪刀要是做了什么,就会给他造成困扰了。

卸了妆的西索眉目清秀,红发滴滴啦啦的落着水,他一只手抓住松松垮垮的浴巾,一只手撑在床沿上,似笑非笑地与银对视。

银看着光着上半身的西索,啪嗒扔掉了手上的剪刀,捂住眼睛。

妈呀她要瞎掉了!

她可是被尤金老板娘与基裘阿姨按照淑女准则养大的,看裸男上半身什么的,绝对不被允许的!

西索轻笑了一声,猛地伸出了手,朝银的手腕抓了过来。

那速度是很快的,可银在捂着眼睛的情况下,依然爆发出了极其厉害的反应力,她单手撑在阳台上,迅速地跳出了窗口。

窗口上只留下一截孤零零的绳头,攀爬上来的绳子被剪断,隐藏住了这截绳子的真实来历,西索的手指在绳头上绕了绕,狂笑着夸奖道:“不错,很聪明。”

“藏住绳子,我的确要费更多时间来找你了呢,小老鼠。”

高耸地天空之城竞技场以一种非常不符合力学的角度耸立着,摇摇欲坠,从它的两百层望下去,心理素质稍微差点的人都要觉得头晕。

西索用极不科学的姿势悬在半空在窗口上,笑着开始计算高度。

195、196、197、198。

他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洗完澡之后再做个运动也不错呢。

从哪一层开始找比较好呢?

如果银现在就看到这个笑容,一定会吓哭,因为这个笑容和噩梦中小丑的笑容,实在是太相似了。即使没有化妆,那个咧开的嘴角弧度,都一样的襂人。

她会发现自己在梦中,已经提前预见到了危险。

躲在201层黑暗角落里的银,听到楼下那恐怖回荡地笑声,瑟瑟发抖。

西索很少心情不好,此时他的笑容,也是极其愉悦的。

而他的好心情,常常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次的牺牲品,名为银.富力士。

银蜷缩在201层无人的空房间里,在昏暗的房间里缩在柜子后面,依然能听到,外面一层一层玻璃破裂的声音。

伴随着玻璃破裂的声音的同时,还有红发小丑怪异的笑,和那笑声中一句句沙哑地问:“小姑娘你躲在哪儿呐……”

那声音又低又沉,并不算扰民,但却每一句都准确传达到了银的耳朵里,带着一种被发现就会被杀掉的威压。仿佛在下一瞬间,这个捏着嗓子的变态,就会破窗而入,掐住她的脖颈一样。

银无法形容当时的恐惧,只觉得,如果被抓到的话,她就死定了,所以虽然躲在西索绝对想不到的201层,身上的冷汗却从来没有停止流过。

“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了,又仿佛好像就在耳边了一样,带着某种故作甜腻的尾音。

两个小时之后,砸窗户的声音停止了,仿佛他终于放弃了。银试探着从柜子后挪出了一个脚步,却在下一秒惊恐地放大了瞳孔。

在窗帘的缝隙里,她对上了一只金色的眼睛,和半个咧开的红唇。

尖叫,恐惧压缩在了喉咙间,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冲破脆弱的身体,让她的脖子爆裂开来。

可是在窗外的人伸出手过来将要打破窗户的下一刹那,黑暗房间的灯突然被打了开来,恐怖的氛围也瞬间被一种熟悉的气息给覆盖。

“出来。”

伊尔迷的着装并没有平时的那种一丝不苟,甚至带着点倦懒。

但是,他准确找到了银,把她从柜子后面抱了出来,并用自己的气息覆盖了整个空间。

与之相反,对于银来说,那个气息是代表安全的白色。

熟悉的声音取代了被追逐地恐惧和害怕,让刚刚外面的那个瞳孔也像是错觉。

银从柜子后面扑了出来,径直掉进了黑发青年的怀里。

伊尔迷刚准备接住她,却发现她挡在了自己的背面,朝着窗口的方向。

“对不起,伊尔迷大哥。”

他听到身前的幼崽这样道歉道。

她见识过电视里,也亲生感受过来自西索的气压,她知道危险,她是害怕的,但她还是选择自己挡住了有可能有西索的窗口。

她是不愿意西索的扑克牌,因为自己再次碰到伊尔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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