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
异地之后，涂亦最大的感受，是她的身边，从真人屈泽也，变成了电子屈泽也。
她和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他们几乎一有时间，就在微信上聊天。
早晨，涂亦醒来后，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屈泽也发来的消息。
看到屈泽也的头像，一个雪山上的模糊的黑色身影，一旁亮起了红色的小点，涂亦高兴得无可比拟。
然而当涂亦欢欣鼓舞地点开对话框后，才发现屈泽也发来的是两条扫兴的消息。
[屈泽也]：起床。
[屈泽也]：上班。
涂亦气不过，立即发去质问。
[涂亦]：你就不能说早安吗？
过了两秒，屈泽也发来了回复。
[屈泽也]：早安 ^_^
涂亦盯着屈泽也的回复，心里被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水纹。
他是怎么做到的，看起来明明那么拽，却又那么听话。
***
涂亦在研究所外面的小巷子里吃早餐，吃一碗牛肉面。
颗粒饱满的牛肉堆积在鲜嫩的红汤上，搭配几叶香菜，香辣可口。
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屈泽也。
[涂亦]：我开动了。
屈泽也同样传来了一张照片。
[屈泽也]：我也开动了。
涂亦点开了照片，放大来看，有贝果、吐司、麦片、布丁、五谷杂粮、水果沙拉，完全是酒店的级别。
他背着她吃得那么好。
涂亦重新编辑照片，在抹茶贝果所在之处，画了一个圈。
[涂亦]：我要吃这个。
抹茶贝果原本是装在一只白色圆餐盘里的。屈泽也随后发来了一张照片，却没有了贝果，只剩下空盘。
[屈泽也]：晚了，没了。
涂亦气得攥紧拳头，发去一个奥特曼的愤怒表情包。
[涂亦]：毁灭吧！
他可真是有够讨厌的。
隔了不久，屈泽也又一次传来了一张照片。白色的圆盘，正中间摆放着抹茶贝果。
[屈泽也]：重新给你拿了一个。
涂亦抿嘴偷笑着，气愤消散大半。
她配合地用图片编辑软件抹去了贝果一角，假装吃了一口，发表评论。
[涂亦]：好吃。
搞出一场电子试吃。
屈泽也于是也提出了要求。
[屈泽也]：该你给我了，牛肉面。
涂亦学屈泽也那样，也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一只空碗。
[涂亦]：晚了，没了，汤都喝完了。
屈泽也给了一句回复，只有两个字。
[屈泽也]：不信。
涂亦那时是当真吃完了面。她抽纸擦嘴，扫码付钱，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走出了店门，拍了一张正在走路的照片，露出了两只小白鞋。
她得意洋洋。
[涂亦]：上班了，拜拜。
这次换作屈泽也变得气愤。
[屈泽也]：涂亦，你完蛋了。
涂亦笑得直不起腰。她给屈泽也发去了一个熊猫表情，做着“略略略”的姿势，故意挑衅。
和他争斗可太有趣了。
想着快到研究所了，不得不收敛，涂亦收好了手机，整理了表情，如往常那般，一脸正经地踏进了研究院。
***
涂亦正经不超过十分钟。
屈泽也像是有魔法那样，待着一点空隙，就往她脑海里钻，她挥之不去。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以为可以不去管它。可事实是，她隔几秒就要点亮屏幕，点开与屈泽也的对话框。
有时候，她也会点开屈泽也的头像。
雪山上的模糊的黑色身影。
好像一个人路过镜头时，走得太快了些，只能捕捉到一个横向的模糊画面。
不知道是哪座雪山。但她认得出来，这个人是他自己。
她盯着看了很久。
她忍不住，偷偷给屈泽也发微信。
[涂亦]：你在干嘛？
屈泽也回复了一句话。
[屈泽也]：在等你的消息。
涂亦蓦然心跳漏了一下。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来，试图把自己剥离这个场景。她开始听领导讲话，借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平复情绪。
可领导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
她缓了一口气。
她又重新拿起了手机，佯装出了生气的样子。
[涂亦]：你就不能主动给我发吗？（傲气）
屈泽也默契地配合涂亦，重新发送了信息。
[屈泽也]：涂涂在干嘛？
涂亦欣喜，一脸笑意地坦诚回答。
[涂亦]：我在开会。
没想到下一秒，屈泽也迅速恢复本性，传来冰冷的三个字。
[屈泽也]：举报你。
涂亦气不过，质问屈泽也。
[涂亦]：举报我干嘛！
[屈泽也]：你开会玩手机。
[涂亦]：我没有！
[屈泽也]：这不正在玩？
[涂亦]：鲨了你！
[屈泽也]：小菜鸡。
屈泽也在电话那头云淡风轻，不知收敛，火上浇油。
涂亦在电话这头气得咬紧牙齿，鼻梁耸动。
她用凶恶的威胁语气，试图扳回一局。
[涂亦]：去举报吧，你都不认识我领导，看你怎么举报。
[屈泽也]：找侯子。
涂亦泄了气，央求屈泽也。
[涂亦]：你不要举报我好不好？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她没意识到她这是在撒娇，更没意识到这个举动对屈泽也而言，会有多大的影响。
他缴械投降，答应了她幼稚的请求。
[屈泽也]：好。
[屈泽也]：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
涂亦总是会对着手机傻笑，眼睛弯弯。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症状会持续一整天。
然而这天，她的笑容却消失了一段时间，因为屈泽也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她一如既往地给屈泽也传去讯息。
[涂亦]：今日午饭，我开动了。
[涂亦]：你吃饭了吗？
[涂亦]：我吃完了。
[涂亦]：人呢？（疑惑）
[涂亦]：好困，可以一秒睡着。
[涂亦]：应该来一杯冰美式，搭配我的人生。
[涂亦]：算了，还是去泡一杯竹叶青。
[涂亦]：你人呢？？？
[涂亦]：不想动，你来帮我写代码。
[涂亦]：你？人？呢？
[涂亦]：拍了拍屈泽也
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四点，屈泽也消失了，杳无踪迹。
涂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焦虑，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地点开对话框，查看消息。
到了四点一刻，屈泽也终于回复了一条信息。
[屈泽也]：抱歉，项目上忽然有事，没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涂亦看见屏幕亮起，立即拿起了手机。
[涂亦]：怎么了？
[屈泽也]：负载均衡出了问题，忙着和欧洲站点沟通。
[涂亦]：没什么影响吧？
[屈泽也]：没事，放心。
[涂亦]：那就好。
涂亦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退却之后，刚才那种被屈泽也忽视的委屈，逐渐涌上心头。涂亦撇着嘴，在键盘上逐字敲击。
[涂亦]：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消息刚发出去一秒钟，屈泽也忽然打来了电话。涂亦被吓得不轻，迅速连续摁下音量减键，离开工位，走到了办公室外面的走廊角落。
她确认了四下没人，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
屈泽也的声音传来，传到耳边，低沉酥痒。
“生气了？”
涂亦心跳很快，“没有……有一点。”
屈泽也诚恳道歉，“下次一定先和你说一声。”
“嗯。”
涂亦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软糯嘤咛。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发出这种娇嗔的声音，怪难为情。
屈泽也问道，“有没有人联系你？”
涂亦疑惑不解，“谁会联系我？”
屈泽也回答，“我给你买了黄油啤酒咖啡和抹茶贝果，当作下午茶，都是你喜欢的口味。应该快到了。”
涂亦惊喜不已。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四十了。她故作埋怨，故意逗屈泽也，“都快到饭点了，下午茶可以直接当晚饭了。”
屈泽也立即接话道，“那我马上联系骑手，让他取消订单，不送了。”
涂亦一下被气得翻白眼。屈泽也这个人，果然会气人。
她骂他，“烦人！”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两下，笑她傻得可爱。
松柏仍旧翠绿，天气仍旧寒冷。下了雨的天空，一片灰蒙蒙。
他们结束了通话。
邓贤清路过走廊，看见角落里的涂亦正握着手机，便开玩笑道，“和男朋友打电话？”
涂亦条件反射地否认，“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她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和屈泽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说不清楚。
毕竟他们之间，是没有挑明关系的。
起码现在没有。
***
晚上，屈泽也给涂亦发视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光是和他聊天，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穿着白色毛绒睡衣，缩在椅子上，抱着双膝。
他穿着黑色短袖，oversize，宽松地撑在身上。
她笑道，“我俩在过两个季节。”
有暖气的地方就是好，冬天也能过得像夏天。不像南方，冬天就是冬天，湿冷。
屈泽也评价涂亦，“你裹得像只小北极熊。”
屈泽也因为还在加班，为了方便舒适，他打算重新调整手机、笔记本、台式电脑、鼠标、键盘、音响的摆放位置。他稍侧身了一些，手机屏幕里，只显示出了他的半个身子。
涂亦看得失了神。
流畅的下颌线和肩颈线，连接着宽厚的肩膀。黑色T恤搭在身上，被肩头有力撑起。锁骨不甘被遮掩于衣服里，在黑色衣面上勾勒出了一道显眼的线条。
喉结蠕动，身体前倾。
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她眨一下眼睛，红了脸。
她慌乱的扭过头，避免被屈泽也看出来，此刻的她有多么的尴尬。
屈泽也调整好了设备位置，看回手机屏幕，发现了涂亦的异样。
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涂亦含糊回答，“不聊了，我想先去洗个澡。”
“你还没洗澡？”屈泽也看涂亦明明已经穿上了睡衣。
“啊……没呢。”
涂亦撒了个谎。她其实洗过澡了，她只是现在需要再洗一下，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恢复正常。
***
涂亦重新洗了澡，又把衣服给顺便洗了。
之后她向屈泽也汇报行程。
[涂亦]：我在刷牙。
屈泽也回复她。
[屈泽也]：我也在刷牙。
涂亦用清水漱了口，放好牙刷，擦干净嘴。她在键盘上敲击。
[涂亦]：我刷完了，比你快。
她关了灯，趿拉着拖鞋，走回卧室。她坐在独栋床上，给屈泽也发消息。
[涂亦]：我准备躺下了。
屈泽也回复她。
[屈泽也]：我已经躺下了，比你快。
涂亦笑了，骂了一声。
[涂亦]：幼稚！
她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刚躺好，屈泽也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假装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屈泽也道，“想给你说晚安。”
涂亦笑道，“微信上说就行，怎么还非得打个电话。”
屈泽也轻声道，“想听听你的声音。”他顿了一秒，又道，“想见你。”
涂亦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就听到电话那头，屈泽也的声音低沉而又真挚诚恳，慢慢传送过来。
“涂涂，有时间的话，来北京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