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宫变
楚本初睁开了眼睛,慢慢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白光渐渐散了,楚本初得以看清楚了流淌的鲜血。
国师的鲜血一直流,流到了楚本初的脚下。
楚本初这个时候,明明白白地看到这个自诩为神的男人,原来鲜血也是鲜红的。
鲜红的血液,是凡物的象征。
国师还没有死,但是他也没有挣扎,反而是一脸慈祥地看着楚本初,那副容貌和神情,着实让楚本初感到恶心。
“我的孩子……你是我最杰出的作品,我爱你……”国师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了。
楚本初平静开口:“别爱我。”
国师淡淡一笑。
其实,他一辈子求的就是长生,不管是他自己长生,还是别人长生。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长生大阵已成,从此,你就是这世间唯一一个长生之人。”国师满意地笑了,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鼻溢出,漂亮的、鲜艳的鲜血从他干枯的身体里流出。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流失的过程,
长生,是他的一个执念。
人在死前,都会回忆自己的过去。
国师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一切的一切开始随他远去。若是长生真的存在,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景城和南楚国一南一北,气候不同,这里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不像南楚国,即使地处森林茂密的南楚国禁地,天空也是明亮的,透彻的。
他就是在南楚国禁地里降生的。
这是一个平凡的再平凡不了的故事。
他的父母是罪人,被罚入南楚国禁地,其子嗣永世不得外出。南楚国禁地布满毒蛇妖兽,人类是南楚国禁地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而他不得父母宠爱,是所有阶层里面最下贱的存在。
就算是他颇受宠爱,也改不了天生的恶毒性子。
他活得下来,毕竟他那么聪明,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更何况他的天赋那么高。
就这样,他凭借极强的天赋和妖兽没有的狠毒心思,在南楚国禁地里挣扎着活了下来。
甚至渐渐的,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已经成为了南楚国禁地里罪人的首领。
他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不再是曾经被父母赶出山洞独自面对危险的无助孩童。南楚国禁地里的妖兽害怕他,南楚国禁地里的罪人憎恨他。
总之,他变得强大的,在南楚国禁地,他能去任何地方。
甚至,他进入了南楚国禁地最深处,那颗千年妖木的内部,并且取得了妖木的心脏,再把自己的心脏藏了进去。
这是禁术,需要付出的代价极为惨烈,他也不管不顾。
他需要鲜血的刺激,来驱散心底的麻木。
他极度渴望离开南楚国禁地。
南楚国禁地有什么好的。
他也不想骗自己。
他潜伏着,等待着转机。后来,机会终于来了。
一个妖兽袭击了外来人。他一看就知道,那个外来的女孩家世不凡,甚至那双眼睛—墨绿色的眼眸,那是南楚国皇族的眼睛!
他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在女孩眼前演了一出戏码。后来,女孩眼睛亮亮的开始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喊他“哥哥”。
“我只是一个罪人之子,不是你的哥哥。”他这样对女孩说。
女孩挑了挑眉,骄纵地说:“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在南楚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今天喊了你哥哥,那你就是我的哥哥,谁敢多说一句哈,我就拔了他的皮!”
这样的明媚骄纵,恰恰是他最痛恨的模样。
他这种在仇恨阴湿地里长出来的人,永远也不会这样明媚。
“你也别再多说了,多说无益,你不就是担心自己的身份吗?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他那时听了这话很震惊,他确实知道女孩身份高贵,但是进入南楚国禁地的罪人从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千百年来没有人能够出去,更何况他这种罪孽最为深重的人!
可是看着女孩那样笃定的模样,他的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希望之火。
万一呢?万一就可以呢?
这样的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一下子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脑子昏昏地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他们说。
“我们能出去了,我带你们出去……”
“哗啦—”
他的话戛然而止,定定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
他的父母,这一对从来都没有养育过自己的人,此时此刻却像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一样,他们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缺点,一拳穿心,再无活路。
为什么呢?
“我们根本不是你的父母,你是罪人之子,我们的任务就是看管你,在你威胁到南楚国的时候,及时将你杀死!”朦朦胧胧间,他打起精神,总算是听清楚了这些话。
哦。
原来是这样啊。
他原本是再无活路的,只是因为他渴望力量,背着所有人修炼了禁术,把心脏藏在了南楚国禁地的妖木里面。
所以最后死的人,是他的父母。
“你们真是忠心……”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山洞里面全是鲜血,有他的,和他父母的,他们的鲜血混在一起,到后面也分不清楚是谁的血了。
“难道……对我一点点怜悯都没有吗?”
“你这个孽障!一出生就挡了陛下的路,我们当然是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怎么可能会对你有怜悯!你去死!!你死了,陛下才能顺利登基!我们真是错了,一开始就应该把你杀死,而不是留你一命,让你遗害至今!”
父母凄厉的嘶吼声在山洞里回荡着。他觉得这样的嘶吼声从此之后变时时刻存在在他的心底,每每周围安静的时候,他们的声音就又会在他的心底响起。
太吵了。
他觉得自己心底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一直到熊熊大火把他也灼烧其中,而女孩强行把他拽了出来。
女孩拉着他的手臂,心疼地骂道:“你疯了!这么大的火,你会被烧死的!啊,你的手全都被烧伤了!你难道感觉不到痛吗?!”
他任由女孩把他的手笨拙地包包扎好,眼睛却死死的盯住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红艳的火焰将整个山洞烧到坍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息。
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女孩完成了她的承诺,在南楚国女皇宫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总算是让女皇开口,把他从南楚国禁地的放了出来。
原来女孩是南楚国的原来皇储殿下。
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地从南楚国禁地里出来。
其中,也有他盗用了别人的身份,隐藏自己真实面目的缘故。
当他第一次从南楚国禁地里面出来的时候,站在国都的城门口站了很久。
哦,这就是南楚国禁地外面的世界。
……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在皇储殿下的帮助下成功坐上高位,当上了南楚国的国师,获得了高贵的身份和地位,生活和从前人人喊打的罪人截然不同。
他面容俊美,身长如玉,走到哪里都被人歌颂赞叹,那些阴暗的岁月,仿佛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只是这样的生活,过久了也没有意思。
他很快就感到了厌烦,一边敷衍着对他控制欲越来越强的皇储殿下,另一边百般无聊地屠杀百姓妖兽找乐子。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长生之术。
甚至,他发现长生之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系。
传闻,长生之术的开启需要两个人,一个作为锁,一个作为钥匙。
那么作为罪人的他,到底是被人当做了锁,还是钥匙呢?
这样的问题,他都不需要去想结果。
他开始潜心研究长生之术,明白个中缘由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皇储殿下。
皇储殿下是南楚国女皇唯一的子嗣,自幼天资聪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算是皇储殿下在意的人,也是她心爱的玩具。
“哥哥,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看着我?我要生气了……”皇储殿下忍受不了任何一个人的目光不落在她的身上,她强行把他的脸挪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话说起来,哥哥,前不久女皇看到了你的名字,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让你换一个,你想要好换什么了吗?”皇储殿下身穿华服,长发被宫人挽成整齐的发髻。但是她本人不喜欢这种规矩束缚的造型,所以一离开女皇视线范围内,她就把发髻解开了。
长长乌黑的发髻柔顺地垂了下来,她索性靠在他的大腿上,注视着他的脸。
他为了让皇储殿下和女皇殿下放松警惕,就顶替了一个普通罪人的身份。离开禁地的时候,他害怕身份暴露,就把禁地里的所有人都杀了。
看来这个方法还是不够保险。
他垂下眼眸,思考着后续计划,皇储殿下却受不得冷落,催促着他给出回答。
“哥哥,你再想一个名字吧,你要是想不出来,那我就给你想一个新名字。”
“你来想吧。你想的名字总是好的。”他闷闷地说,其实谁想的名字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必须要尽快摆脱女皇对他的关注。
毕竟皇储殿下好糊弄,女皇殿下却能一眼看透他的伪装。
“嗯……”皇储殿下看着自己的手指思考着,她不喜欢读书,脑子空空,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来。
于是她抱怨说道:“要是女皇在就好了,我让她给你想一个新名字。只可惜女皇最近一直在忙着什么,都没空理我了……”
他皱眉说:“我这点小事情,就别打扰女皇了。我本来就是罪人身份,还是少在女皇面前出现为好。你以后也不要在女皇面前提起我了。”
他说话语气很严肃,让皇储殿下都愣住了。他见状,柔和了语气继续说:“其实这个名字也不难想,你的名字里面不是有卓玛吗?那我就叫做卓好了。”
他主动让自己的名字里面包含了皇储殿下的名字,这让皇储殿下很高兴。于是她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卓。
“卓是外面的人叫你的名字,我还是叫你哥哥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叫你哥哥,别的人都不行!要是有人敢忤逆这一点,我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卓安抚了摸了摸皇储殿下的头,她说的话是真的。南楚国是一个极为原始的国家,崇尚力量,对于地位卑微的人还不如对待自己的兽。这位皇储殿下屠杀百姓的做派一点也不逊色自己。
卓问皇储殿下,知不知道什么是长生。
“长生?”皇储殿下皱眉回忆:“小时候曾经听女皇提起过几句,但这些都是古籍里面骗人的招数。女皇殿下也对这个不感兴趣,让我别管这些。”
“没有人会对长生不感兴趣的。”卓微笑道:“特别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她们的荣华富贵死后是带不走的,她们怎么能甘心呢?于是才有了长生这一说法。皇储殿下,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追求长生,这一点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哥哥,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你想要长生吗?”皇储殿下调笑着看着卓,她又不是个傻子,相反,她极其精明,对自己的利益看得极重。
自己这位哥哥和自己反反复复说了这么多,一看就是对长生很感兴趣,那么他是想要自己长生呢,还是想要复活某个人呢?
“不,皇储殿下。”出乎意料的,卓摇了摇头:“我是想要您长生。自古以来,只有南楚国皇族才能使用长生之法,而您,未来的南楚国女皇,是长生之术最合适的人选。”
皇储殿下轻笑:“哥哥,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深信不疑?这些不过都是很久远的法术了,现在根本没有人相信这一点。要是真的有长生之术,为什么千百年来南楚国从来没有记载过成功之人?不过,哥哥,我给你这个特权。”
“你既然对这个这么感兴趣,那你就去研究好了。反正无论研究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罪你。女皇那边,我会替你遮掩。”
“只是哥哥,只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