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诉的希望
在菲克民主资本国流行这样一句话,你是否有罪由法官说了算。
最聪明的立法者制定了详细的法律法规,各个部门按照自己的职责行使相应的权力,人们有理由相信这套程序是目前最好的,尽管不是完美,也无可替代。所以法官最后的定夺决定者被审判对象在该国的权利,虽然法官在封闭的办公室,离审判对象十万八千里,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一切程序只要合法合规进行就能推断出最恰当的结果,为了在理论上无可辩驳,法官总是使用“根据…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样滴水不漏的言辞。
警方根据相关程序抓捕嫌疑人后不会做出审判,应该交由法庭公正审理,所以警察往往说:“有什么留到法庭说吧!”似乎抓错了也不伤大雅,法官可以归还公道,法官无疑是这个国家最神圣的工作,他有理由相信谁是无辜的,谁是有罪的。
菲克公民生活在法治的框架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各类工人、教师、医生、牧师、罪犯、警察、法官、政客、企业家、农民…人们在自己的职位上兢兢业业共同朝着美好的生活前进,只要个人完成好自身的职责,我们就有理由相信:社会在这套程序下将勇往直前,人们会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幸福。
欧米的角色很尴尬,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在城里做一名销售,期望着攒钱做一个小资,拥有自己的一份产业,甚至财务自由,这是他给自己画的人生蓝图,他需要完成身份的转变,穿上不同的衣服,在他人眼中起初他是一个普通销售员,现在是一名罪犯、一个变态,只有他不这么觉得,他看着囚衣下的身体,只是一个普通人,胸中还有一颗跳动的心,他觉得与别人没有不同,甚至自豪地认为有几分高尚的品质,那些品质将使他成为更好的人,可是穿上这件囚衣后,他似乎失去了一切,被踢出了常人世界,被剥夺了人权,成了变态,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的心智和品格来不及招架。
还未体会过做人的成功和快乐,就得先尝尝苦涩,他羡慕那两棵柚子树,即使在这人人唾弃的监狱,也长得枝繁叶茂,按时开花结果,对树下的哀怨叹息不闻不问,经过树下时,那绿色是这里唯一的生机,欧米觉得只有那两棵树享受着生命,真正的活着,绿叶的晃动像是起舞的少女,簌簌的声响如悦耳的吟唱,他看到两棵树隔着过道遥遥相望,夜里没准儿说着情话,互相打趣,保持着最好的距离,也不曾分离,真是一对旷世夫妻。而欧米连女友的电话都不敢拨通,她恨他,或许这是好事。
“她恨你”这句话不时在欧米心中翻涌,开始他想应该解释这一切,让女友知道真相,自己是无辜的,他们的爱可以天长地久,得知上诉还需要两年才有结果,即使自己申诉成功,这两年女友独守空房,面对外界的非议,不如让她恨我、忘记我而开始与他人的恋情,这样对她是最好的结局,想到这些,欧米的心痛着却变得硬实起来,他决定不再联系她。
律师来到访客室,欧米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迎接了他。
”欧米先生,你接受现在的判决吗?我们有两个月时间准备上诉材料,这需要由你来决定。”律师按照程序对欧米简述了情况。
“当然必须上诉,我是无辜的,你得相信这一点,上诉理由我都想好了,当时第八号胡同里还有其他人,也穿着森林狼的球衣,真正的嫌疑人,他跑了或者藏起来了,很可能跳墙跑了,而我正好被警察在胡同里发现,他们确认我就是穿着同样衣服的凶手,举报人的描述应该只限于穿着森林狼球衣的男子,这种描述是很模糊的,警察有理由相信他们逮捕了嫌疑犯,实际上他们错了,我只是路过而已,我没有犯罪前科,也没有动机,律师先生你得相信我。你需要把这些推断告知法庭。”欧米一口气吐了很多话出来,他甚至加快了语速以表现自己的坚定。
“欧米先生,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的委托人,但这只是你的推断,不是吗?我会考虑这些因素,最好的办法还是求得法庭宽恕,希望法庭原谅你是初犯,可以申请降低刑罚。”律师以专业的口气说道。
“法官对我的判罚标准也是推断,他们的推断是错误的,这里面有因果关系的不成立,必须考虑这一点,不是吗?”欧米自信自己的判断准确。
“根据你说的,先生,我们必须先抓到真正的嫌疑犯,据你推断他跑掉了。”律师的口吻显得有些不耐烦。
“是的,警方应该重新审查这起起诉,他们的工作存在疏忽,不能什么都交给法官去判断吧!”欧米开始体谅起法官。
“先生,你的诉求我会考虑,但这相当困难,我们没办法自己去找到凶手,我们必须依赖警方,而质疑他们抓错了人,我想这会令他们不高兴。我们还是应该从其他方面来考虑赢得官司,您应该相信法律,法官会做出专业判断。”律师的话很周到。
“法官自然会做出专业的判断,如果你呈上的材料都是错的,那么他的判断也只有错误的结果,律师先生,本案的错误就在于抓错了人。”欧米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容动摇。
“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的工作只是代理你,呈送对审判的意见,如果不满意审判结果,我们会上诉法庭争取合理的审判,本案你是审判对象,我只能做关于你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嫌疑人,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如果你能提供充分的证据,可以起诉警方错误立案,赢得起诉,那么可以推翻之前的案件,不过那是另一起诉讼。现在我们的工作是争取赢得眼前这个案件。”律师严格按照工作职责对欧米进行梳理案情。
“还要求什么合理审判,再审判一百次也是同样的结果,问题是他们审判的对象错了,多么简单的问题,如果抓的是外星人,外星人也会被判刑。”欧米有些嘲讽,不过不是针对律师。
“但他们抓到的是你,先生,我们还有漫长的诉讼过程,希望您能保证健康,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我能理解您的处境,我会全力争取对你的合理审判。”律师的专业言辞掩饰着质疑。
“你觉得我在狡辩是吗?我很清醒,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个案子的症结,但是我处在被审判的位置,被一群不明白真相的人审判,一开始就不会有人听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我说的,他们只相信程序,他们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却没有理由相信我,甚至我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按程序给我一个结果就行,我还得必须接受。”欧米的话已经不关于此案件本身,他质疑这套程序的合理性。
“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没人愿意永远呆在监狱,我会争取你的权益,要相信正义的程序,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会提交您的上诉申请,希望法庭重新量刑,重新梳理判案依据,至于您提到的跑掉的嫌疑人,我会在材料中提及这种可能。先生请您保重身体。”律师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欧米独自神伤。
“他们抓到的是你”这句话在欧米脑中挥散不去,这种逻辑真的是荒唐得可笑,又难以反驳,他只能想到背后这只捉弄人的手,安排得天衣无缝。他不知道这手是什么,是上帝吗?上帝不是仁爱吗,为何开这种玩笑。是命运吗?这让欧米的理性主义思维产生了动摇。为什么抓到的是我?为什么我要经历现在的生活?他想到跟比垂一起打球,和女友一起逛街,他应该在和客户争执标的定价,月底发了薪水去吃大餐,寄钱给家里,那才是应该的生活,他预计的生活。
“嘿,该回去了,时间到了。”狱警表示不要耽误自己的时间,一切按程序进行,探视也有探视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