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险象
他日勿忘化雨功……
同志仍需努力……
办证请联系xxx……
祝添醒来,看着白色墙上贴着的几条宣传语和广告,同时脑中飞速思考现在的处境。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揉了揉脑袋,吃力地靠在墙边。
他好像又做了一场大梦,怎么形容呢?真真切切,身临其境,程度好像都还是浅了,在梦里他有着自己完全独立的思想,做了很多特别……大尺度的事。
“嘀。”
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个叫李枫山的精神病院主任打来的电话。
“喂……”
“是朱先生吧?你的精神病病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以后的日子里记得多休息,多运动,多和别人谈谈心聊聊天,不要太胡思乱想,做对自己不好的事情,尤其是精神内耗。”
“很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疗程的积极配合,希望你尽快彻底康复。”
“如果有特殊情况记得及时联系我们这边。你听懂了吗?”
“那个……”
祝添皱了下眉头,艰难开口,
“我说我没病,你信,还是不信?”
“先生,这些都不是问题的,以后有病发行为请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就这样,再见。”
奇怪。
一缕阳光照进他所在的旮旯里,他觉得刺眼,伸手去挡,等稍稍适应了,才将手慢慢放下。
街道,汽车,行人,高楼。
还有他身后的垃圾桶。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祝添一瘸一拐地走出旮旯,才察觉自己浑身是伤。
怎么搞的?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摸出手机,点击自拍,摄像头里的人眼神空洞,面容憔悴,让他十分陌生。
这压根不是我,我记得这不是我。
他又翻出钱包,抽出身份证。
姓名:朱正
朱正?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毫无征兆的。”
“死者名叫……患有……”
“希望接下来的调查能够让我们有所收获。”
“请问一下,这种行为对社会……”
记忆像被揉碎的纸片,每次只能勉强想起一点东西。
这具身体不是我本人的,原主应该就是叫朱正,是个精神病患者。最近可能遇到什么难以言状的麻烦,还恰巧让我遇见了?
祝添查看手机,希望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朱正经常记日记,从手机里的备忘录可以知道,他很爱自己的那个暗恋对象,但在一次二人的谈心后,他再也没找过她,倒不是说他具备渣男不负责属性,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值得他精心去爱。用他的话说,就是要周全,甚至是完美。具体什么原因没说。
他无法割舍自己对她的爱,同时还得考虑其他诸多要素。
直到他偶然得知(祝添觉得是他本人的过度幻想),自己的心上人,不说以前,现在也在钓着其他男生,并且与三四个人有过暧昧举动。
从小在原生家庭长大的朱正感觉头上的天好像瞬间塌了下来,压得他无法呼吸。
他一遍遍,发了疯般地问那个女生为什么,自己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得到的,只是她的失望和讥讽。
“别傻了,我根本就对你没动过心,你是有几个钱,但你给不了我安全感,性格也差劲得要命。你就是我找的这几个人里面最差劲的一个。”
祝添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往下看。
之后,朱正跟那个女生顺便提了嘴搬家的事,他想通了,他要开展新的生活。
即便没有鼓励与支持,他也毫不畏惧。
后面的日记祝添看得有点心烦了,因为就是写一个缺爱的可怜虫怎样怎样努力开始新的生活,一句话总结后面的重点就是:
他又追了一个。
可是,因为性格缺陷,也是顺理成章地被嫌弃了。
“这家伙,好像就是那个自杀的神经病?”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朱正?
可为什么没死?还是说,没到时候?
“我真的倍感失望,极度失望……”
“我觉得她们不够完美……”
“这个世界的隐秘……”
熟悉的话语从脑中飞速穿过,也就是这个空档,祝添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世界的隐秘”。
既然暂时脱离不了这里,就先找找这家伙发现了什么隐秘,亦或者,他纯粹就是个神经病。
想要杀人的神经病,实际上根本没有动过手,只是一个劲地口嗨。
而自己,本身就杀了人,现在意识却附身在这个无罪的人身上。
你说他无罪吧,他有心理罪,满脑子危险思想。
你说我杀人吧,我最初的身体现在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越俎代庖?很奇怪的贴切感。
我的意识此刻依附于他的身上,那他的意识去哪了?换一种理解方式的话,有没有可能,他在既定的现实中已经死了,而我此刻做的事,只不过是一种虚拟的幻想?
可这幻想,实在太他妈真实了!
这具身体,不,或者说,这段记忆,即便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出现改变,最初的结局也是不会变的。
这种待遇恐怕全世界也只有我能享受到。
寄生。
这才是真正的“寄生”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祝添大笑不止,甚至想着如果在这种虚假的幻想中把原主舔的那两个女的杀了会怎样,会不会……很刺激?
虽然那两个女的确实没错,朱正的性格缺陷和精神病,无论是谁面对他,都会十分反感和抵触。
可偏偏,自己偏偏寄生到了这种人身上,那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做条窝囊的舔狗?想都别想!
现在就杀人吗?
不够稳妥,因为谁也不能担保自己的意识什么时候又会回去。
隐秘和杀人,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祝添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选择隐秘。
他要先搞清楚原主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好对自己的情况有更多认识。
先去原主的家吧。
凭着记忆,他了解到朱正的家挺好的,内设奢侈,拿着高薪工作获得的薪水,安稳度日,这样的人,突然疯了,包括祝添本人都不理解,你搁这闹呢?
二八定律适应全世界整体趋势,而你,你踏马跻身于二者之间,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疯谁都行还能给你疯上了?
别传出去让人家讨论:现在当疯子要求都这么高了?必须家境殷实?
想想老子当初过的狗屁日子,你是真不识好歹啊!
祝添原本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但想想痛的还是自己,算了吧。
到了家,祝添点灯,粗略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基础的别墅大几件都具备,就是墙上挂着的那几幅画挺诡异的。
分别是俄罗斯著名画家库因吉的《第聂伯河上的月夜》和弗鲁贝尔的《坐着的天魔》。
前者深重的黑色搭配亮眼的几处白色,给人说不清的孤独与神秘感。
后者是一个体型巨大的青绿色巨人静静坐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祝添认为自己没有艺术细胞,也不是什么高雅名贵,实在欣赏不来,他只觉得不舒服。
两幅画形成的落差感,在他心中像一只手轻轻拨了下敏感的神经。
还没开始调查,祝添就已经隐隐感到了某种潜在的巨大压力。
……
“那个老人找过我,他说他叫古荡年,很有沧桑感的名字,人却显得很精神。”
“第一印象,风趣幽默,说实话,我如果是个女生,可能会喜欢他。可我不是,我尊重他。”
“他说我们都应该保守自己的秘密。是啊,这么说他就有秘密,我当然也有,但我想,这个世界上再没人能跟我一样幸运吧?”
“如果有,我宁愿去死。”
祝添翻看着二楼书桌上的笔记,暗自惊讶:原主竟然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思想也挺偏执的。
这样的人,说实话,死了也是种解脱。
“我发现的隐秘,其实本来不打算写在这本笔记里,但古先生告诉我,我记的这本笔记在未来将不属于我,它只属于一个人。”
“我笑了,古先生说的话我是百分百信任的,但我对那个永远占有我笔记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什么我的这本笔记不能属于几个人,而是只有一个,他是谁?”
“古先生没告诉我,他只是说了句‘恐怕你是没机会了’。”
“其实,真要哪天死了也没什么,该享受的我也享受了,至于女人,倒是希望下辈子雨歆和天盈能对我好些,过分一点,能对我一见钟情。”
祝添心中陡然一惊:古荡年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存在,以及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他掌握这些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我掌握的隐秘啊,怎么说呢,你的意识不再属于一个个体,它会依附于任何一个人身上,但冥冥之中你依附的这些人之间都有着某种奇怪的联系,似乎为了什么伟大的理想而做准备。”
“目前已知出现这种情况的好像就我一个,我觉得也没有其他人了,否则这么久了,总该有点异常才对,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那就说明,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说不定,我能借助这种方式实现永生,完成很多未尽的心愿。”
“到时候,雨歆和天盈说不定也会喜欢上我。”
“首先,还得确保自己是安全的,我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这个,哪怕是古荡年也不行。”
祝添从他的笔记中反复看到古荡年的存在,也很好奇那老头到底对朱正做了什么,让后者变得跟虔诚信徒一样。
他总感觉,自己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思虑至此,眼见的夜深了,眼见的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都黑了起来。
明明开着灯,却还是那么黑。
他看不清笔记写的什么了。
准确点说,什么也看不见了。
睁着眼,入目尽是黑暗。
难道,这也是一种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