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章 第三节 埃瑟罗德的故事（上）
埃瑟罗德，朋友们叫他埃德。他长得黑黑瘦瘦，胳膊上布满了凸起的青筋，一双锐利的眼睛犹如雪雕。埃德家的木屋在村子西边的角落里，家里非常贫穷，村里的人都看不起他，尤其是卡罗尔村长一家，常常蔑视他们，埃德总是被村长白胖胖的儿子卡罗尔叫做“杂种”，还要常常挨村长严厉的皮鞭。
埃德没有父亲，只有一个身体虚弱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脸色惨白，身材瘦削，两个眼窝深深陷了下去，显得颧骨异常突出。暗黄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对生活的绝望。枯草一样的头发无力地耷拉在肩头，并且十分稀少。她并没有固定的工作，一年中多数时间是为老林子里的伐木工人洗衣服赚点买食物的钱，可是她洗衣服的效率并不高，其他的妇女洗完三盆时，她还没有洗完一盆。她的体力太差了，每搓一会衣服就要停下来，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常年蹲在波拉克河的河床上洗衣服让她得了腰病，并且受刺骨的凉水刺激，她还不幸患上了肺病，每个晚上都要不停咳嗽。
埃德从小就没什么东西吃，常常饿肚子。而小詹姆斯经常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把剩下的黑面包偷出来给他吃。埃德总会把这一小片面包撕成两半，把大的那一半塞进脏兮兮的口袋，然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半片小的黑面包，咽了咽口水，并不立即吞下，反而用食指和拇指尖轻轻掰下一块来，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好像在品尝极品美味。小詹姆那时会心中升起一丝嘲讽：“呵，你小子吃东西的样子倒是像个贵族。”
埃德懂事很早，他比詹姆大两岁，却知道很多事情，除了那些繁冗的贵族礼仪和诗歌。为了解决挨饿，他从很小就学会了打猎，能很熟练地使用短弓、标枪还有各式各样的陷阱，时候还会用自制的弹弓去打村长家小子卡罗尔白胖胖的屁股，一打一个准。在孩子的眼中，他的弓箭技术近乎完美，可以射中极远的目标。，每当他们想吃肉的时候，就背起弓箭、铁夹子，腰间插上匕首，踩着积雪进入森林，但并不敢往深处去，大人说老林子的深处有成群的雪狼和巨大的熊。
孩子们根据不同的脚印追踪不同的动物、猎物有山鸡、野兔、运气好的话还能打到雪麂。埃德一旦盯上猎物，他的眼神就变得更加锐利，仿佛是饥饿的鹰隼，流露出逼人的杀气。每次詹姆看到他这种眼神都害怕得瑟瑟发抖，但詹姆知道，当他露出这种眼神时。猎物一定逃不掉了。埃德的眼珠一动不动，他蹑手蹑脚靠近猎物，屏住呼吸，慢慢拉开了弓，然后瞄准。
雪在下，悄然无声地落在松枝上、灌木上，还有埃德的眉毛上，结出一层霜花。树林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寒风偶尔刮进林子把松针打得沙沙作响。他任然一动不动，时间对于他已经停止，他的眼神依旧凶狠无比。
雪麂悠闲地啃着雪中的草根，在这样冷的冬天，动物必须多吃东西以保证体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啪！”，埃德的箭射了出去，詹姆还没有反应过来，雪麂已近躺在地上，鼻子和嘴里同时喷出股股热气，两条腿不时抽搐。孩子们赶紧跑过去，短箭已没入雪麂的脖子，虽然埃瑟罗德力气并不大，没有射穿，可是一箭毙命。詹姆钦佩地看着埃瑟罗德，这时候他的眼眸里终于褪去了凶恶，透露出孩子天真的喜悦。阳光滑过树枝照进林子，把埃德的脸印得亮亮的。
两个孩子除了常常去林中打猎，有时候还跑到林子西边的小木屋去拜访法维奥老人。老人的木屋在溪水边，方便烹茶。孩子们哼着歌，蹦蹦跳跳。想两只快乐的小鸟，踩着河里的卵石跃过小河，就到了法维奥老爷爷的木屋，下雪天的时候，他们还没到跟前，门就已经开了，白色的猎犬朝他们友好地嗷嗷叫。法维奥老爷爷眯着眼睛，微笑着，吧嗒吧嗒地抽着一袋烟。
“哈哈哈哈，又是你们这两个小鬼，又找爷爷玩来了？嘿，小埃德又打了兔子送给我吃呀，哈哈，今天又有口福咯！”法维奥老爷爷边说边拍着他们身上的落雪，让他们进屋。
屋子有点暗，却非常暖和，木头墙上挂满了各式的兵刃，有罗多克步兵的直刃刀，诺德蛮子的短剑、利斧，库吉特骑兵的双手马刀甚至帝国骑士的长剑，这些兵刃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缺口、卷刃，足以证明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的真家伙，都有着一段段传奇的故事。兵刃在炉火的映照下反射出道道白光，两个孩子都吃惊地睁着大眼睛，想象着战场上用他们杀敌的样子。
“嗬嗬嗬”，法维奥老爷爷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摸摸孩子们的头“怎么？两个小不点儿，难道你们也想上战场了？哈哈哈哈，不要急，来，先陪爷爷喝碗茶，然后爷爷带你们继续练剑。”
孩子们高兴地蹦了起来：“耶，太好了！”
孩子们围着木屋中央的火炉坐下，火炉上架着熏得漆黑的壶，壶嘴发出吱吱的响声，吐出团团白雾，茶烧好后，詹姆饮了一杯，瞬间感到暖流涌遍全身，精神为之一振。茶喝起来甜甜的，有点奶味，大概是加了羊奶。身体暖了之后，老人从木箱里取出三把木剑，走到屋子前的空地上，让詹姆和埃德练习对打。
法维奥老人是个维基亚老兵，他的传奇经历简直可以写一本书。他参加过传说中那场空前绝后的“世纪大战”。五十年前，维基亚作为帝国盟军的对抗诺德，维基亚人也称那场战争叫“第一次诺维战争”。在帝国和诺德海寇展开拉锯战的时候，维基亚战士从侧翼袭扰诺德人。
其中最关键性、最值得称颂的战役当属日瓦车则保卫战，双方都投入了大批兵力。维基亚人誓死要保住日瓦车则，捍卫北海东部的霸权。如果诺德人攻陷了这座城，那么诺德人就又获得了北方巨大的海港城市，整个大陆北方的海岸线即将全部归于蛮子。维基亚就丢掉了物产最丰富、税收最多的城池。
双方激战近三个月，最后维基亚人守住了城池，但折损了超过一半的精锐。诺德方面也是如此，诺德国王“英雄冈定”被维基亚神射手射中脖子，退兵之后没几天就连续发着高烧去世了。诺德人在这场战役中吃了大亏，兵峰大挫，开始处于被动。自此，日瓦车则成为英雄之城，平民都说是日瓦车则保卫战拖住了诺德人的脚步，为帝国重新集中兵力赢得了时间，扭转了战争局面。但因为死伤众多，也有人叫那场战役为“日瓦车则绞肉机”。
法维奥老爷爷当年正参加了惊心动魄的守城战。
法维奥爷爷描绘说：“那天的守城啊，太可怕了。诺德人的弓箭像飞蝗一样黑压压地压了上来，城垛上每一处都插满了箭头，哎呀，实在是太恐怖了。诺德蛮子的龙首战船不计其数，桅杆升起，遮天蔽日。城楼下的步兵把我们围城了铁桶，每天要攻城十几波。四处都是诺德人的鱼皮战鼓的咚咚声和喊杀声，让人心烦意乱。还有兵器撞击的刺耳声音，每一秒都有数以百计的人倒下。”
“一天清晨，我们实在是累瘫了，就倒在城墙上呼呼大睡。可是疯狂的诺德人竟然在海雾的隐蔽下再次摸上来。我刚刚惊醒，就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诺德人朝我扔来飞斧，我想都没想赶忙头一偏，上帝保佑，嘿嘿！没被扔着。要不然脑袋瓜子就开了花。刚松一口气，觉得耳朵剧烈疼痛，一摸，满手是血。那个血腥，你们两个小子是永远不会懂的。”老爷爷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烟。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啊”埃德忍不住追问。
“后来？嗯嗯，我就这样被削掉了半个耳朵。我一气之下，举起剑就朝着那个诺德胖子砍去。那诺德蛮子用战斧一挡，剑就被挡了回去。我感到右手虎口都被震麻了，这蛮子的力气可真够大的！”说到这里，老爷爷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眼睛望着远方，极力地回想着那可怕的经历。
“蛮子操起斧头就向我劈来，我感到面前袭来一阵强大的腥风！”听到这里，詹姆和埃德都呆住了，挺直了身子，不敢动弹，怕错过一个字。
“哎呀，我心中一颤，身体一偏，躲过他的大斧，利斧在我胸前滑过，刮下来好多片鳞甲。当时我吓得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两条腿开始发抖，倒吸了一口血腥的海气，顺势扬手，一剑不偏不倚正好砍在蛮子的脖子上，瞬间长满浓密黄毛的脖子喷射出一股滚烫的血，溅了我一脸。再看那蛮子，手一松，‘当！’的一声脆响，大斧落在地上。他用两个充血的红眼睛像公牛一样瞪着我，伸出血糊糊的大手向我的脖子掐来。我吓坏了，紧握手里的剑，迎着朝他胸膛上补了一剑，这一剑插得极深。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甚至听到了剑穿过锁甲的摩擦声和他胸骨裂开的咔咔声。那蛮子死死抱住剑刃，一口恶臭的鲜血吐在我的胸前，然后才向前扑跌下去，那真是魔鬼一般的经历啊！”法维奥老爷爷今天提起，还感到心有余悸。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目光中透着出极大的恐惧，仿佛又回到厮杀的城关上。
“呵，那家伙倒了下去。可是我的剑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这时，又一队诺德人包围了上来。他们至少有十个人，都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心想，呀！他们这么多人，这回子肯定完蛋了。便拾起那蛮子的大斧，准备拼死一搏，然后去天堂侍奉上帝去了。呀哈！上帝保佑！我还没来得及挥斧子，一阵箭雨压了上来，那十个蛮子全都中箭倒下了，原来是咱们的弓箭手增援了上来。”
“后来，我因为失血过多被换了下去。躺在日瓦车则挤满了伤员的城堡大厅里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了。还是饿醒的，还好当时我们囤积的粮草购支撑三个月，不然非饿死不可。哎呀呀，太可怕，太可怕了！”老爷爷惊魂未定，神情极度凝重。
“哈哈”詹姆不禁大笑，“原来爷爷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嗯？小詹姆，你这臭小子，敢取笑爷爷。那可是玩命的事儿啊，要是你去，保证吓得尿裤子。”
“爷爷，你再给我们讲讲吧！”
“好好，爷爷在给你们将32年前咱们和库吉特人开战的事儿，话说那年，库吉特草原发生了沙尘暴，那些装神弄鬼的萨满说……”
法维奥老爷爷又绘声绘色地给孩子们讲起维基亚军队和库吉特人交手的故事。二人听得兴致勃勃，直到太阳下山。老爷爷当了一辈子兵，走过许多地方，甚至去过沙漠之国萨兰德。见闻广博。可是一直都没有攒下钱来娶老婆，打了一辈子的光棍。老年回到家乡，受村长委托看护着林场。他十分喜欢勇敢机灵的小男孩，就常常教孩子们剑术、拳击。孩子们缠着他讲过去打仗的故事，这时候，老爷爷就会眯起眼睛，点上一袋烟，笑呵呵地吹嘘他的英勇事迹。
对于老人教詹姆剑术这件事，詹姆的母亲并不反对。她说男孩子要成为一名骑士，学习剑术是少不了的。可是当小詹姆把学的剑术使给母亲看的时候。她总是挑起眉毛，说:“哦，詹姆，你的剑舞得太难看了，就像是樵夫砍柴，一点都不优美，骑士的剑术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肯定不会。如果你外公在……”母亲一提到外公，就好像又想起什么极度不愉快的事情，便不再往下说了。每次詹姆和埃德比剑，总是被打得伤痕累累，又免不了挨母亲痛骂。
就在母亲的责备声和童年的嬉笑声中，詹姆斯的剑术一天天进步。而缺少关爱的苦难童年磨砺着埃德，让他变得更加坚强。两个男孩渐渐长大，变得高大，胸口、胳膊都隆起结实的肌肉。埃德长了一头火红的头发，皮肤黝黑，力大无比。他们成了村庄里的劳动力，进山打猎伐木，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打猎时，捕获的猎物也越来越大，有雄鹿、豪猪、甚至是落单的狼。埃德的出手越来越狠，每次都会一击杀死猎物，并用手指抠断猎物的气管，好像这野兽和他有深仇大恨，而他明澈的眼眸里，也越来越填充着鹰隼一样凶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