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旅途漫记（下）
商队领队继续说道：
商人听从老妇人的指示，趁夜来到盲老人居住的地方，选择了一个最佳位置躲藏起来。一会儿，前来请教老人的人们陆续赶到，彼此寒喧后，分别上前问候盲老人，然后大家围坐在他的周围。商人在暗处仔细打量，发现那四个人都在场。他们一个个把当天自己撞骗的情况告诉老人，想听听他的意见。那个骗买檀香的家伙说他买了一批檀香，没有肯定价格，只是说好以卖主喜爱的一升物品作为售价。老人听了，对他说：
“你的敌手可以轻易战胜你。”
“他怎么战胜我呢？”
“要是他说他要一升金子或一升银子，你是否答应？”
“我当然答应给他，因为这样还是我划算啊。”
“但若他要一升跳蚤，并且其中有半升公的，半升母的，你也答应他吗？”
老人一语道出破绽，骗买檀香的人一时无言以答，知道自己输了。
接着独眼人报告说：“老人家，今天我碰到一个外乡人，他也长着蓝眼睛，我缠着他，诬陷他弄瞎了我一只眼，非要他赔偿眼睛不可。他已答应明天赔偿，并有保人作保。”
“如果他要胜过你，那他肯定能成功。”
“他如何胜我呢？”
“他只需说：‘让我们各挖出一只眼，放在秤上称一称，如果两只眼重量相等，才可以用来补偿，那么就可以赔偿你。’这样你将成为盲人，而他只是瞎了一只眼而已。”
老人指出破绽，独眼人知道对方能用这样的方法战胜自己，想必自己是输定了。接着补鞋匠说：“今天有人找我给他补鞋，我问他：‘你给多少工钱？’他说：‘你给我补好吧，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满意的。’”
“如果他要拿走自己的鞋子，可以不给你一文钱，也能达到目的。”
“他怎么拿走呢？”
“如果他对你说：‘国王消灭了他的敌人，削弱了反对势力，国王的子孙以及拥戴他的军队壮大起来了，你对这样的事情满意吗？’若你回答：‘满意。’他可拿走鞋子，如果你回答‘不满意’，那你可知道其结果会怎样？”
补鞋匠知道自己注定是失败，只得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不再吭声了。
接着赌徒报告说：“老人家，今天我与人赌博，最终我赢了，我让他选择，要么付清赌债，要么去喝海水，并讲好他若喝了海水，我便把我口袋里的钱全给他。”“那他是有机会战胜你的。”
“他怎么胜过我呢？”
“他只需说：‘我选择喝海水，但请你提着海，送到我嘴边，我肯定会喝的。’而你不能捏住海的嘴啊。”
商人躲在那里将老人与骗子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了对付敌人的方法后，便悄然溜走，回到旅店。第二天，赌徒来到旅店要商人履约，商人说：“好的，我选择喝海水，请你给我捏住海嘴，我会开怀饮的。”赌徒无言对答，只得承认失败，并输了一百金币，败兴而归。
接着补鞋匠来了，要商人履约。商人对他说：“国王打败了他的敌人，消灭了反对势力，他的子孙及军队也壮大起来了，这样的事情你肯定会满意吧！”
“当然，我满意。”
于是商人收下鞋子，一文钱也未付给对方。
补鞋匠狼狈走后，独眼人接踵而至，要商人履约赔偿他。商人说：“我是守约的，只是现在需要我们两人都各自挖出一只眼睛，过过秤，若两只眼睛一样重，我一定赔偿你。”
“让我考虑考虑吧。”独眼人犹豫起来。他当然不敢再挖出自己另一只眼睛。最后，只得与商人协商，反而付出一百金币，才脱身离去。
最后，买檀香的家伙来到商人住的旅店，对商人说：“我给你送买檀香的钱来了，请你收下吧。”
“你给我什么呢？”
“当初我们议定的是以一升物品为售价，现在你要什么？金子？银子？你随便挑吧。”
“我既不要金子，也不要银子，只要一升跳蚤，半升公的，半升母的。”
“这我可就付不起了。”
“那你看怎么解决？”
商人占了上风，对方无法抵赖，只得将檀香原物归还，并付了一百金币的赔偿金。商人按市价卖了全部檀香，然后高高兴兴满载而归。
“哈哈哈哈！”听完领队的故事，众商人哈哈大笑，这真是个有趣的传闻，盲眼老人太聪明了。詹姆也被领队的故事逗乐了，可是忽然听到“独眼人”几个字，就使他又想起日瓦丁的独眼疯乞丐。“……黑色的夜幕，半空的新月，独耳的妖狼，流血的杯子……流血的杯子……”这几句话在次在他脑中翻江倒海，使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跳变得缓慢，灵魂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抽取，人变为了一具毫无生命的空壳。视线也变得模糊，只能看见火光闪耀，商人们烤着火，喝着麦芽酒，哈哈大笑，他们在说什么，完全听不到。
“嘿，小詹姆，你怎么了？”一个厚实的大手拍在他肩膀上，正是吉姆大叔“看你面色苍白，是不是病了，草原的夜晚很冷，风也很大。不舒服就休息吧。”
“哦，吉姆大叔，没事的。”詹姆的意识稍稍有点恢复，怕吉姆大叔察觉心事，便道：“刚刚只是有些头晕，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吉姆大叔不再多说什么，又板起脸，坐到他的远处。
詹姆心中有些难受，看来吉姆大叔还是不会原谅自己了，他们的隔阂无法化解。詹姆抱着一张熟羊皮，望着抖动的火焰，思绪纷乱。这大概是他离家以后，心事最多的天，可以说给谁听呢？法维奥爷爷在村里，塔玛，哎，何时才能再见到塔玛。想到这里，詹姆又不由握紧了长剑。
第二天，草原上的大风依然没停，天色灰白，气温越来越低，今年的冬天来的很早，老人们讲这样的天象很不祥，预兆着灾祸即将降临。草原上的冬季是很可怕的，有时会有铺天盖地的白灾，牛羊被大片大片的冻死，商路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这个时候，也是草原响马出没最多的时节。商队不敢放松脚步，马不停蹄地赶路，指望七天以后走出哈尔玛草原，进入萨兰德苏丹国的境内，然后再库吉特草原的冬季来临之前赶回去过新年。
草原上的秋风非常猛烈，如刀子一般，刮得人脸很痛。赶车人的脸被冻得通红，不停咳嗽。詹姆坐在摇晃的大车上，用力拉扯着车上的布篷，不让它被呼啸的寒风吹走。一路上，商队路过一些游牧人的营地，牧人纷纷忙着把牛羊赶进圈里，或者加固帐篷和围栏，以抵御随时到来的恶劣天气。
商人们并不在库吉特人的集镇驻足交易，只是休息的时候卖给他们一些零散的日样品以及中土的小玩意。然后急忙赶路，不做逗留。
又这样走了匆忙走了大概四五天，商队终于穿过哈尔玛低地草原，路上的草变得稀疏低矮，碎石子和沙砾渐渐多起来，道路变得难行，马车颠簸的更加厉害。温度也居然又变得炎热起来，和之前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沙漠和草原接壤的戈壁，一望无边。这儿缺少水源，十分贫瘠，人迹罕至。偶尔有一两只饥饿的秃鹫在高空中盘旋，仿佛在等待倒毙的旅者，可以当做他们的美餐。领队正和其他几个资深商人在急切讨论着旅途的行进方案，生怕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走错了方向。
夜幕降临后，加米耶德堡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这是一座屹立戈壁上的萨兰德城堡，并没有雷恩迪堡高大巍峨，但却对四周的戈壁滩一览无余，其实它是处在加米耶德山脉中间的平坦之处。城堡的外观带有典型的萨兰德宗教风格，土黄色的外墙，半圆的城堡拱顶，城堡顶端竖起的新月标记都告诉人们这是一座典型的穆&斯&林建筑。萨兰德地处卡拉迪亚南部炎热的沙漠地区，白天地表温度非常高，甚至可以晒死骆驼。萨兰德人特别喜欢夜晚，他们在夜晚进行耕作劳动，以月亮的阴晴圆缺的变化来确定农耕的季候。新月代表一个月的开始，在萨兰德代表着新的希望。人们在新月之夜，载歌载舞举行晚会。萨兰德各个部落都用新月作为旗帜中的图案，籍以希望萨兰德人希福、平安。众商人见到已经踏入了萨兰德境内，都高兴地欢呼雀跃，互相拥抱，有人当场开了一罐麦芽酒庆祝。
城堡的守卫是几个黑森森的大胡子，围着白色的缠头，穿着萨兰德链甲，用含糊不清的斯瓦迪亚语和维基亚商人们打招呼，这些大胡子倒是比雷恩迪堡的守军要友好很多，不仅没有为难商人们，还给他们免费补给了饮用水，并提醒他们沙漠旅行的注意事项，虽然这些事项商人们早就知道。
领队去驿站换了几十匹老骆驼，兑换了一些萨兰德第纳尔，这些钱看起来黑糊糊，脏兮兮，散发着一股羊油的膻味，拿在手里很粘，使人不由心生厌恶。吉姆大叔把萨兰德第纳尔丢进专门的钱袋，跳下车默默钻进驿站的房间呼呼睡去。
戈壁中的驿站不是很大，房间也不多，都是众人睡在一起的通铺，铺子上随意叠放着油乎乎的萨兰德毛毯，这是骆驼毛制成的，带着萨兰德商人身上的狐臭味，好像已经长时间没有清洗，但沙漠之夜十分寒冷，不能不盖毛毯。四周的墙壁上也只开着一扇小窗，透出一点月光，墙上挂着萨兰德画，都是一些宗教神话，例如哈里发降服炎魔，画风朴实粗犷但色彩已经模糊。詹姆无心再细看，便也躺下了，这是他第一次踏足神秘的萨兰德异域，不免兴奋，想象着都库巴的风情。周围的鼾声早已此起彼伏。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驾起马车，往都库巴的方向行进，距离目的地大约还再走两到三天。
越过沟壑纵横的加米耶德山脉，就是茫茫的萨兰德大漠，詹姆斯以为自己踏进了童话中的世界，天与地都是一样的黄色，分不清界限，四围没有一片绿色，只有风化的岩石。奇形怪状，犹如远古的遗迹。远方吹来一阵阵夹杂着沙砾的风，打在人脸上格外的痛，商人们一齐用缠头蒙上脸，躲在货物的后面。被风吹过的沙丘，有时竟露出几具枯朽的人的尸骨，不知是战死的勇士还是迷途的旅者，沙漠鹰落在石化的枯树干上，呜呜哀鸣，给苍茫暮色中的沙漠添加了几分凄凉。
白天在沙漠中赶路，饮用水消耗得非常快，到了傍晚，商人们都已口渴至极，被毒辣的阳光晒得昏昏沉沉，一个个倚在货物上，希望快点找到水源，看样子，今晚不一定能达到驿站，得在水源处露营。大家无精打采，期盼着时间之沙快点流逝。吉姆大叔也躺在身旁，他上了年纪，禁不住高温的烘烤，又缺水，嘴唇干得开裂。他闭着眼睛，神态麻木，似乎对这恶劣的环境习以为常。多年的跑商生涯，练就了无与伦比的忍耐力。
詹姆第一次见到茫茫沙海的壮观景象，激动万分。他不知道死神的巨镰正在悄悄朝他们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