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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章 帕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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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西村距离哈尔玛城并不远,出了城坐半天的马车就能到达。库吉特人的马车结构简单,用坚硬的榆木制成,车身狭小,一辆车之多坐四个成年人,但是车轮很高大,到了齐腰的高度,以便于在草原上行驶。

一路上风很大,无边的草丛哗哗作响。詹姆和奥斯汀一样,低着头,没有话语。詹姆沐浴在寒冷的风中,被极度失落的情绪所充盈,只感到前途一片灰色,以后的日子不可想象。囚徒,低贱的囚徒,想象着自己带着木枷,被千万人打骂唾弃,每天只能从猎狗的嘴里抢夺一点残渣,身上淌着污血,长着脓疮,得了重病,然后再一个漆黑的夜里被冻死,第二天被秃鹫啃得只剩下一具骨架,野狗用臼齿咀嚼着那些骨头,嘎吱作响。

那么逃跑呢?偷一匹库吉特快马,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逃走,库吉特的骑手紧追不放,他们张弓搭箭,把自己射成了筛子。想到这,詹姆不由背后阵阵发麻,仿佛那穿心的利箭已近插在她的后背上,或者是在茫茫草原上迷了路,又饥又渴,被一群饿狼包围,可是马也跑不动了,吐着白沫,瘫倒在地上,自己绝望地凝视着长空,没有人回来营救,饿狼嗷嗷叫着扑上来,几下就把他撕扯成了碎片,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呆呆地看着天空,然后一只等候已久的雕俯冲下来,用尖锐的喙,咚咚几下就啄开了头骨,把里面的脑髓掏了个干净……

木车的轱辘发出吱吱的音调,在这声调中,詹姆见到自己站在波拉克河的石桥上,运放传来车轮吱吱转动的声响,伴着两岸冰雪融化的潺潺流水声,运山货的商人来了,驾车的是一个俊朗的男子,车上坐着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吹着手里的纸风车,如银铃一般咯咯笑着,树林间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犹如一朵盛开的风信子。

接着白色的阳光遮盖住小姑娘的脸,四周只有刺眼的白光,如永不消散的迷雾,白雾中伸出一只大手,拿捏着小姑娘的脸,她的脸碎了,破碎成一片片光影。光影中传出小姑娘的啼哭与一个男人放肆的大笑。“哈哈哈哈,你们都害怕了吧,贱民贱民,你们都去死吧,都去死吧,死吧!”

这时白色的光幕忽然被利剑划开,露出无边的黑夜,黑暗中慢慢睁开一双幽幽鬼眼,闪动着鹰隼一样的凶光。火红的头发不停燃烧,所有的树木都着了火。城镇、教堂都被火海吞噬,人们尖叫着四处逃命。一个美丽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慌乱中跌倒在地上,一个独眼的士兵冲上来,狞笑着,对着女人的后背奋力捅了一矛,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流的到处都是,扩散开来,整个画面都变成了血红色,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头狼人,他的牙齿滴着血,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一切。啊,这头狼只有一只耳朵,那破损的残耳上插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那狼人抓起婴儿,把孩子捏出了血,流淌流淌,汇入了一只银色的高脚酒杯,然后炸裂开来,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詹姆只觉得心跳加速,喘不过起来,身上有千万磅的重压,他猛地一睁眼,看到满屋子的白光。简陋的木门被敲打得砰砰砰响,只听老村长喊道:“快起来,维基亚人,起床干活了!”

詹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袋嗡嗡痛得厉害,定了定神,才记忆起昨天的事情。昨天,他和奥斯汀被管家带到了帕希米村,领到老村长的面前,这是一个不苟言笑,面色凶巴巴的库吉特老人,穿着青色的游牧长袍,手里持着一支长长的烟斗,见到他们,冷冷地道:“你们是新来的维基亚奴隶?都叫什么名字?”

“奥斯汀”。

“你呢?”老村长直勾勾看着詹姆。

“詹姆斯。”他低声回答,语气很生硬。

“唔,你们以前都是干什么的?”老村长吐了一口烟圈,表情依旧冷淡:“都能干些什么?”

奥斯汀畏畏缩缩道“我是维基亚国日瓦丁商会的商人,会写会算。您可否让我写信回家?我的家人会为我付赎金的,求求您不要杀我!求求你。”奥斯汀这时在老村长犀利目光的逼视下早已两腿发抖,站不稳,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老村长的腿,哭起来。

老村长使劲一踹,就把奥斯汀踢翻过去,老头并不理奥斯汀的哭闹,而是又把目光转向了詹姆,道:“你呢?”他拉长了语调。

詹姆先是缄口不言,心中暗暗咒骂,准备抵抗老头的盘问,老村长大喝一声:“说!”

詹姆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心中一打颤,忙道:“商人的帮手,原来,原来还干过木工,还有猎人。”

“猎人?哼,维基亚也有猎人?你们会射箭么,维基亚弓箭手自称天下第一,我看不过只能打些小兔子,而我们库吉特人开弓能射天上的雄鹰,地上的巨熊,我们库吉特的射手才是真正的勇士。”老村长露出不屑的神色。

“哼!狂妄的家伙!”詹姆低哼道。

“你说什么?放肆的小子!”老头凶巴巴的脸一下子变得像恶鬼,伸手揪住詹姆的衣领,“你以为我老头子耳朵聋了吗?在村里给我放老实些,不要打逃跑的鬼主意,否则草原上的野狼会把你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詹姆暗想,这回落在这老家伙手里,不能不服软了,只能先服从他,再伺机逃走。

“先生,对不起。”詹姆极不情愿地道歉。

“你们两个人,这样,不要呆在一起,你,去东头的酒馆里干活,那的老板老酒鬼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他可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老村长用烟斗指着奥斯汀。

詹姆暗想,这老头子,自己的脾气比公鹅还暴躁,还说别人。

“至于你,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吧,这几天牧人都在晒草料。你就去草场帮忙。今天天色晚了,就不用你们干活了,明天一早起来开始干。”

老村长说完叫来一个牧人把奥斯汀领去酒馆,詹姆注视着奥斯汀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詹姆被安排睡在一间堆满草料的草房里,没想到草料房虽然暗,但却很干净,见不到老鼠之类的居客。晒过的干草堆得高过人头,都是为牛羊过冬预备的,被阳光暴晒过后散发出干燥的草香味。

门被锁上后,詹姆索性躺在干草堆上,满腹心事。“维基亚,我的家乡,远在千里之外。不知何时才能在回到阿斯卢姆,回到温暖的家里,偎依在母亲的怀抱中,再听法维奥爷爷讲一个历险的故事,再向塔玛唱一首情诗,回到十五六岁的时光,我们在波拉克河的铺满松针的林间漫步,坐在枯朽的横木上,听泉水叮咚响,小鸟在树杈上唧唧喳喳地唱歌,午后的阳光如此灿烂。”

詹姆沉浸在对少年幸福时光的回忆中,独自在北风呼啸的库吉特大草原上度过了第一个不安的晚上。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草原上的日出很早,一轮红日金光四溢,兆示着新生命的伟大力量。空气中弥漫着草的香味,被晨光蒸腾起的露珠让四下变得湿润,草原上的牧人也起得很早,山羊么么鸣叫,库吉特妇女已经开始了劳作,他们忙着挤出日出后的第一桶羊奶,为家人烹上第一道奶茶。她们生起小炉子,将羊奶缓缓倒入铁锅中,文火煮沸,然后加入一包砖茶,兑上一些泉水,再次煮沸后,奶茶就算是烹好了,香气四溢。

詹姆的肚子早已呱呱叫,不由咽了咽口水。从昨天至今,只有昨夜被扔给半块吃剩的烙饼。一个包着头布的库吉特大姐看见詹姆盯着她,便端了一晚奶茶走到他面前,道:“小伙子,你是外乡人吧,来趁热喝吧,喝吧。”

詹姆鼻子一酸,犹豫了一下,竟然忘了说谢谢,接过碗,顾不上烫,仰头一饮而尽。这奶茶浓香醇厚,上面浮着一层奶皮,喝起来有鲜奶的甜腻和茶的清新,入腹之后立即感到神清气爽,浑身暖暖的,精神为之一振。

詹姆谢过大姐之后将碗递换给她,大姐冲他露出纯朴的微笑,那微笑仿佛只存在于童年的记忆中,如初升的旭日一样温暖,立即使人眼眶红润。

别了煮茶大姐之后,他大步迈向草料场,牧人们已经开始忙着爬上屋顶晒干草。这是一种叫做密从禾草的草料,叶片纤细,马和羊特别爱吃。但这类茅草,在种子成熟以后会变得坚硬多刺,碎草皮钻入羊毛中,对牲畜产生极大的危害。詹姆见过了场主,负责把草料铺开,忙活了一个上午。他本是个勤劳的小伙子,手脚麻利,晒草的活并不算难事。

一天中午时分,草原上的毡包里升起了袅袅炊烟,打奶糕的木捶声此起彼伏。詹姆倚靠着草场的木栅栏,学游牧人的样子,抽了一口草原旱烟,烟的味道很烈,他被呛得眼泪直流,引来其他汉子的大笑。

这时,一个库吉特老阿妈,年纪大概六十多岁,背有些驼,脸圆圆的,呈现着牧人的紫红色,蹒跚走来,递给詹姆一块羊毛毛巾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擦擦汗。”老人爬满皱纹的圆脸上带着笑意。

詹姆连忙道谢:“是啊,我叫詹姆斯,是维基亚人,谢谢你,老奶奶。”

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十分和蔼,道:“村里的人都叫我乌兰额么格额吉。你也可以称呼我老额吉。”

詹姆结结巴巴道:“乌兰额么格……”

“额么个额吉,在库吉特土语中是奶奶的意思。”乌兰额么个额吉的笑的更开心了。

下午,詹姆帮着乌兰额么个额吉把成捆的干草提到木屋上暴晒,时日已近冬天,但草原午后的阳光依旧十分强烈,不一会,就已经忙得汗流浃背,乌兰老额吉高喊:“孩子,注意安全啊,别摔下来。”

“没事的,您就放心吧。”

末了,已是傍晚,乌兰额么个额吉非要詹姆去她家里做客,詹姆不好推辞,只好跟着老人来到草场边上的一间毡房。库吉特人的毡房一般搭建在靠近河流的地方,用柳条交叉编结架好,在顶上加上“乌尼”,即柳条棍,然后绑结实后盖上毛毡,用麻绳把毛毡系牢就算是搭建好了。

库吉特人这种逐水草而迁徙的生活方式已经保持了几百年。每年初夏,牧民们要迁徙到牧草茂盛的地方去。而搭建和拆卸这些毡房对于年轻人来讲不超过两个钟头,所以当年斯瓦迪亚帝国在德赫瑞姆平原上击败了杰拉克可汗以后,原本准备大军压境,一举收复失地,可是库吉特人部落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帝国军队得不到有效的补给,在哈尔玛草原腹地又遭到伏击,最后只好作罢,签订停战协议。

詹姆掀开毛毡帘子,踏入老额吉的家,毡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简陋的家具和一些被烟熏黑的炊具。地上铺着一张旧的地毯。

“坐呀,孩子,我给你倒茶去。”乌兰老额吉面带微笑,在毡房的中央生了一盆炭火,屋里很快就变得非常暖和。煮奶茶的炉子呲呲吐着热气。乌兰老额吉给詹姆倒上乳白色的奶茶,又从陶罐中拿出炒米和奶糕让他品茶,草原的炒米和奶茶嚼起来非常香脆,詹姆没一会就饱了。

乌拉老额吉笑着道:“小詹姆,你来的正是时候,再过一段日子,就是宰羊的时节,到时候到额吉家里来吃手扒羊肉和烤羊排。来,在多吃一点奶糕啊,你以前一定没有吃过”。

詹姆已经吃得很饱,老额吉依然不停地向他碗里倒炒米,夹奶糕,他连忙道:“我已经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老额吉笑得更爽朗了,道:“小伙子,吃东西怎么像个姑娘,还没有我的孙女吃得多呢。”

“您有孙女?”

“是啊!两个姑娘,一个整天喜欢骑马射箭,一个太文静了,她们都像你这么大。哦,对了,听说你是被他们抓来的吧,你是维基亚哪里的人啊?”

詹姆听了老额吉的问话,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低头道“维基亚的库丹郡,在很远很远的雪原上呢。”

“哦。”老额吉似懂非懂,“你一定很想家吧,孩子,他们打你了?”

“没有!”詹姆鼻头一算,眼眶有些湿润。

“不要哭,孩子,你就把老额吉的家当成自己的家吧,你可以天天来玩儿。”

“嗯。”詹姆呜咽着点点头。

“不过呀”老额吉补充道:“这里的领主很坏,汗国的乌拜那颜,是个好战狂,经常鞭打他的牧民。这里的老村长叫朝鲁,是石头的意思。他是一个库吉特老兵,原来是乌拜祖父乌鲁巴图将军的手下。”

“您说的朝鲁就是那个凶巴巴的老头吗?”

“呵呵,朝鲁从来都不会笑,看上去是一个凶巴巴的人,但其实他倒是个好人,经常帮助贫苦的牧民,而且敢和乌拜那颜吵过多次架。”

“他看上去是个勇敢的人。”詹姆脑中浮现村长凶巴巴的脸。

“是啊。乌拜那颜和他吵架曾狠得牙痒痒地大吼道:‘迟早有一天要把你这老东西的头给切下来。’可他却丝毫不害怕领主。这可是村里人都听到的,你有困难可以去找他帮忙。”

“嗯。”

“不过呀,孩子,你千万不要想到逃跑,如果你要逃跑的话,就是老村长也救不了你。库吉特骑兵会把你鞭打一顿,然后砍头。你千万别想着逃跑啊,就算不被发现,这茫茫大草原,骑上快马也要五六天才能看到边。路上多是野狼,对了,还有非常可怕的黑旗部落族人,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和其他部落的库吉特人都有深仇大恨。”

詹姆听了老额吉的话,不由心中又凉了半截,难道真的永远再也见不到家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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