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八章 风暴中的勇士（上）
午后，詹姆坐在松软的干草堆上小憩，来到帕西米村两个月，他喜欢上了抽浓烈的库吉特旱烟，缕缕烟丝可以化解他的忧愁。草原上的风带来了寒冬的讯息，晒干草的工作进入尾声。寒冬季节有的牧区会被积雪覆盖，牛羊只能养在圈里。乌兰老额吉家的牛羊不多，正被关在圈中默默啃食干燥无味的草料。
草原姑娘莎琳娜对詹姆的热情好似酒神晕红的脸，每天傍晚时分，劳作一天的詹姆的准备会准时见到提着篮子的莎琳娜，伴着愉快的铃铛声，她带来了热气腾腾的奶食和肉。詹姆在两个月中吃到的肉都比以前在阿斯卢姆村一年还多呢。细心的姑娘莎琳娜见詹姆的衣裳破了，特地去集市上买布给他缝了件蓝色游牧袍，笑着命令詹姆换上。詹姆穿上后却发现有些宽大，并不合他中土人的身材。
“嘿嘿，你太瘦了，不像咱们草原的汉子。小心风暴把你吹到天上去。”莎莉娜笑着说。
詹姆苦笑说：“怕什么！若真飞上天，我就直接飞回家乡了。”
“可不许这么说！”莎琳娜脸红着说，“你是我们村里的人。”
詹姆说：“怎么啊？舍不得我逃跑？哈哈哈。”
“谁舍不得你了，你小心跑到无人的荒漠里被狼叼了去。我是舍不得这身衣裳。”莎琳娜嗔怒说。
“哟，生气啦，倒是你这朵鲜花，小心别被狼叼了去才是。”詹姆说完一溜烟跑了。
“詹姆斯，你这个爱说笑话的狐狸！”莎琳娜笑着追着詹姆。
旁晚时分，莎琳娜总拉着詹姆陪去溪边散步，要詹姆给她讲中土的风土人情，还有骑士与公主诗歌。他们坐在溪边聊到很晚，潺潺溪水倒映着璀璨的星空和他们的倒影。莎琳娜诉说自己以前的生活，莎琳娜性格开朗，很少有不开心的事。美妙泼辣的库吉特少女竟然还是个优势的猎手，箭法精湛，而她的妹妹高云儿因为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一直很胆小。莎琳娜为保护妹妹，她从小就学会和草原上的男孩子打架，经常被打趴下，可是她依旧撕扯着对手不放，最后男孩们都怕了她，称她为驯不服的小母马。
詹姆也对她讲述自己的童年，波拉克河上游的阿斯卢姆村，埃瑟罗德、塔玛的故事。莎琳娜总是斜着头，做詹姆最忠实的听众，她比起詹姆的母亲与塔玛更加了解詹姆内心的孤独感。
詹姆很幸运遇到了乌兰老额吉和莎琳娜姐妹，她们是他囚徒生活中的最温馨的避风港。有时，对着夕阳，沉浸在悠扬的牧歌中，詹姆不禁思索，这是否就是他向往的平静生活呢？这里虽然大都是库吉特人，相处以后，却发现库吉特人并非中土人口中的野蛮人和嗜杀的恶魔。库吉特人的感情比中土人纯粹许多，毫无矫饰。他们没有所谓的骑士制度，没有繁冗的礼节，他们只崇拜勇士，敢作敢当，性格豪爽。
少女爱上一个男人可以直接表达出来，与这个男人生孩子。而在帝国与维基亚，是极大的荒谬，为教会道德所不容许。詹姆偷偷望着莎莉娜泛红的脸颊，能深深体会到莎琳娜的情意。他不免开始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永远呆在美丽的大草原上，安心当一个牧民，以后娶莎琳娜作妻子呢？他们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有一群淘气的孩子，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然后自己在毡房中渐渐老去。
这种生活憧憬开始动摇他逃跑的决心，虽然詹姆每天都守望者东北方，守望着维基亚国的方向，期盼着远方飘来维基亚来商队的铃铛声，听一听家乡的消息，可是商队一直没有出现，时光的之沙在日出日落间悄悄流走。
沉思的詹姆深深吸了一口烟，眺望连绵起伏的地平线，草原上的草大都枯黄，显得颓败无比。远方的景色渐渐变浓，越来越浓，接着隆隆作响，好似万马奔腾。一股强劲的风扫在詹姆脸上，吹来许多碎草皮，詹姆急忙凝视远处，天色突然暗下来，穹窿被灰暗所笼罩，好似《圣经》中的世界末日。他慌张起来，刚站起，就大风吹得踉跄。
莎琳娜在远处向詹姆大喊：“詹姆，大风暴来了，快回来，一会有冰雹！”
风声如山体崩塌的巨响，掩盖了莎琳娜的声音，把她的云鬓吹得很乱。干草被吹得漫天飞舞，乌兰老额吉家的羊在圈里变得躁动不安，用羊角顶着栅栏。詹姆俯下身子，匍匐爬向毡房。
又一阵强劲的大风刮来，风中传来喀嚓一声，詹姆转头一看，栅栏被羊角顶开，三十多头羊纷纷挤出羊圈。
“糟糕！”詹姆焦急万分，“这三十多头羊是老额吉和莎琳娜姐妹一家的生计，千万不能走失！”
他犹豫了一下，看见莎琳娜在远处张大嘴巴，对他叫喊，表情十分急切与痛苦，莎琳娜的声音被风暴吞没。这时，羊群已经开始向风暴的方向跑，来不及再等待了。乌兰老额吉突然冲出毡房，向羊群跑去，高云儿跟出来。莎琳娜一把抱住老额吉，对詹姆极力招手。
詹姆呼吸急促，他来不及再多做考虑，正要上前，忽然远方一个磨盘大的巨石被风吹起，径直朝他砸来。要是一般情况，詹姆可以迅速躲过，可此时在大风中移动寸步都异常艰难。
詹姆使出全身的气力，猛一推地面，作了一个侧翻，巨石在他头顶飞过，几乎擦着头皮。“轰隆！”坠落在地，砸出个巨坑。
詹姆喘着粗气，顶着强风，朝羊群跑去，莎琳娜缝的游牧袍兜着风，他又一次被强风吹倒在地，啃了一嘴草皮。一只小羊已经被风卷上了天空，其他的羊挤在一起，咩咩乱嚷。
詹姆咬紧牙，顶着风努力再次站起，却立即被强风击倒，眼看无法追上羊群。风中夹杂的碎草皮和沙砾打在詹姆脸上，刮出一条条血痕，他现在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这时，詹姆只听身后传来惊雷般的吼声，一个剃着髡发，穿着褐色库吉特大袍子的壮汉，大步流星冲到詹姆背后，将他一把拉起。在壮汉力量的扶持下，二人艰难地冲向羊群，詹姆一把死死握住头羊的犄角，奋力拧过头羊的脑袋，向毡房的方向驱赶。
库吉特大汉在后方驱赶着其他的山羊，他们顺着大风，在巨大风力的推动下，很快将羊赶入了羊圈。刚加固好栅栏，远处的莎琳娜突然捂着嘴，露出惊恐的神情。詹姆立即感到后肩一阵剧痛，腥甜的血不由冲出喉咙。
原来一块海碗大飞石砸在了他的左肩膀。库吉特大汉急忙夹住詹姆往前跑，詹姆忍着剧痛，二人一起迈步，终于冲进乌兰老额吉的毡包。
刚进毡包，詹姆就感到闷热，刚刚与风暴搏斗，出了一身汗，这时已经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莎琳娜一把扑进詹姆怀里，脸埋在胸前，呜呜哭起来，小手捶着詹姆的胸口，呜咽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笨蛋，吓死我了。”
詹姆顾不上痛，亲亲拍着莎琳娜的肩膀，一只手把她拥在怀中，他少女的淡淡体香。刚才一瞬间的经历，把他自己也吓坏了，黑色的暴风天气，太可怕了。
“喀嚓——”！
“什么声音？”詹姆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一阵凉风透过毡帐脚下的缝隙吹进来，扑灭铁盆中的炭火。固定毡包的柳条开始断裂！
詹姆急忙推开莎琳娜，风暴猛烈到要掀翻毡包了，众人露出恐惧的神情，若毡包被掀起，那么今天要葬身在风暴中了。
詹姆一头扑倒在柳条断裂的地方，扯着帷幔，死死压住，大喊，“大家一起压住毡子！”莎琳娜和高云儿也冲上来帮忙。
“喀嚓——”又是一声断裂的脆响，詹姆心中大骇，完了，如果毡房支架出现多处断裂，他们是决计压不住的。
这时，那库吉特汉子也扑上来，压住了另一个漏风的断口。风中夹带着沙子，吹得人无法睁眼。詹姆默默念叨：“万能的上帝，愿你保佑我，不要让我死在草原上，我还要回到家乡。塔玛，啊，詹姆眼前又出现塔玛出嫁时绝望的神情，她好像在呼唤詹姆去拯救他，可是自己却毫无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累得筋疲力尽，风似乎停了，听不到呼啸的巨响。詹姆累得直接躺在地毯上喘气，莎琳娜面色苍白，还死死拽住毡子不放。高云儿大概是被灌了冷风，不停地咳嗽。库吉特大汉，斜坐在另一端，对他们憨厚一笑，这一笑让詹姆认出了他，此人剃着髡发，面庞宽阔，两腮紫红，正是两个月前在哈尔玛城里呵斥奴隶贩子的库吉特大汉。
“哈尔巴拉，你怎么来了？”莎琳娜问道。
“嘿嘿，嘿嘿，嘿嘿。”叫做哈尔巴拉的库吉特大汉憨厚傻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道：“俺是特意来看俺高云儿妹子，哦，哦不……”他好像突然觉得讲错了话，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看乌兰老额吉的，嘿嘿，嘿嘿，嘿嘿……”。
“别傻笑了，来看我妹妹，你就直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秃嘴巴的草原狐狸一样学会了拐弯抹角？”莎琳娜笑骂道。
哈尔巴拉结结巴巴说：“嘿嘿，嘿嘿，莎琳娜姐姐，还是你厉害，俺说不过你。”
“不过也正巧，救回了詹姆斯。”
“咦？这兄弟是哪来的？看着不像咱草原人啊。”哈尔巴拉盯着詹姆，“不过，要不是看他往羊群里冲看，我也不敢去救他。”
“什么哪里来的，这是我男人，你没见过么？”莎琳娜语出惊人，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姐姐，你们已经……？”高云儿羞红了脸，呆呆看着莎琳娜。
哈尔巴拉也呵呵憨笑，莎琳娜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死死盯着詹姆，一双大眼睛好像在要求詹姆为她解围，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令詹姆手足无措，面颊烧得发烫，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没有，没……”
莎琳娜腾地站起来，像一头发怒的母狼，闪着泪光对詹姆嚷道：“詹姆斯，你这个没出息的骟马！”说完头也不会转身冲出了毡房。
詹姆站起想去追，但不知道该怎么向众人解释，于是默默低着头，掀起帘子，走到毡包外面。哈尔巴拉追出来，用一只大手抓住詹姆的胳膊，胳膊被他捏地很痛。他嘿嘿笑着道：“詹姆斯兄弟，你真了不起，嘿嘿，你是咋办的，让俺莎琳娜姐姐跟了你？”
詹姆哭笑不得，忙挥挥手道：“根本不是这样的，莎琳娜只是我的好朋友。”
詹姆说完这话，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万分的失落感，“难道我真的喜欢上莎琳娜了么？但我们的情感更是一种无话不谈的知己友谊，为什么有时又会觉得她适合做我的妻子？我如果喜欢莎琳娜为什么去不敢说出口？”
詹姆觉得头脑很乱，恐怕又要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