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九章 风暴中的勇士(下)
草原上的风暴停了,空气变得清新,许多小动物开始从地洞里爬出来透气。
憨厚的哈尔巴拉见詹姆不语,笑道:“詹姆斯兄弟,甭想了。俺莎琳娜姐姐可是咱草原上的大美人,嘿嘿,你就娶了她吧,她做得一手好奶食,就是性子躁了点儿,像拴不住的小野马。”
詹姆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娶她?”
“我、我……”哈尔巴拉一时语塞,忙说:“俺要是娶了她,肯定管不住。”
他此话一出,二人都哈哈大笑,哈尔巴拉笑声爽朗,如同开心的孩子。他抹了抹宽大的肚子道:“嘿嘿,詹姆斯兄弟,你刚刚不该得罪莎琳娜姐姐的,她一生气,不做东西给咱们吃了,刚刚在风暴中费了许多气力,这会肚子饿得瘪瘪的,能吃下一头小牛。”
听他一说,詹姆也觉得腹中饥饿,说:“去我屋里吧,我屋里还有些糙米饼。”
哈尔巴拉说:“嗨!今天詹姆斯兄弟,咱们今天在大风暴中相会,是长生天的安排,兄弟我请你品尝草原美味。”
哈尔巴拉说完从靴子里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刀,刀脊上是一排反勾的锯齿,刀锋上闪烁着寒光,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詹姆不由赞叹:“好刀。”
哈尔巴拉悄悄往前走了两步,捏着短刀刀柄低端,手腕一抖,短刀“唰!”地飞出去,白光闪过,短刀插中一只肥硕的草原旱獭,旱獭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便不动了,这一招凌厉的甩刀技术要是在阿斯卢姆村,恐怕是埃瑟罗德也比不上的。令詹姆不由叫好。
哈尔巴拉嘿嘿笑道:“也就会这两下子功夫,我食量大,村里的食物尝尝吃不饱肚子,夜里饿的难受,就自个而弄点獭子肉。可别看着不起眼的旱獭,俺叔说,咱库吉特祖先翻越雪山,从库卡大草原迁徙到卡拉迪亚南部,最初扎根的时候,缺衣少食,就是靠挖草根和打旱獭填饱了肚子。”
詹姆说:“旱獭可真是草原上的宝贝!”
哈尔巴拉说:“算不上宝贝,旱獭到处打洞,在草原上就像一个个陷马坑,常常把骏马弄瘸了,还破坏草籽。”
哈尔巴拉一边说着,一边迈开大步,拎起旱獭,短刀“霍”地一划拉,快速在旱獭身上割出两圈皮,然后两只大手用力一扯,那旱獭就被剥了皮,露出嫩红色的肉。旱獭的皮居然还是整的,成了一个两端开口皮筒子。接着短刀上下翻飞,没过一会,旱獭肉就被切成了一块块。
哈尔巴拉不慌不忙,找来溪边的卵石,将卵石和着旱獭肉一齐塞回皮筒。最后点起一段红杉树枝,把皮筒子扔进燃烧的火堆,烧得噼啪作响。没一会就闻到旱獭皮毛烧焦的刺鼻糊味。
詹姆对这样的烧烤方法感到挺奇怪,草原上太多东西是他闻所未闻的。莽汉哈尔巴拉跳进火堆,用大脚板在火堆上跳了几下,刚刚还熊熊燃烧的烈焰居然被他踩熄灭了,升腾起一股青烟。哈尔巴拉也竟然不怕烫,大手伸进灰烬中掏出一个烤焦了皮筒子,然后一把撕开,皮筒子里烤熟的旱獭肉和卵石扑扑掉了一地,一股奇怪的肉香味立即钻进鼻孔。
哈尔巴拉大惊,急忙将掉落的旱獭肉捡起来,双手捧着递到詹姆面前:“尝尝吧,好吃得紧!”
詹姆试着伸手捏了一块,一尝竟然非常鲜嫩,旱獭的油脂被烤了出来,十分肥美。哈尔巴拉从腰间扯下皮酒袋扔过来,詹姆拧开一尝居然是辛辣的马奶酒,辣得他不停掉眼泪。
哈尔巴拉哈哈大笑,一把夺过酒皮袋,仰起头,咕咕喝起来,如同饮水。喝道痛快时,他问:“詹姆斯!你多大年岁?”
“我,我十八了。你呢?”
“嗨,我十六。要不我以后叫你詹姆哥哥吧。”
“好啊,以后咱们是好兄弟!”詹姆看着哈尔巴特,草原上风沙大,日照强烈,草原汉子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大许多。
他们一边吃旱獭,一边聊着各自的身世,越聊越投机。哈尔巴拉也是个孤儿,幼年跟着他叔父生活,他们原本住在北库吉特草原,他的叔父是个烈性的汉子,喜欢狂饮,一发脾气就把小哈尔巴拉痛打一顿。后来他受不了毒打偷偷跑了出来,逃到帕希米村。村长朝鲁看他是条精壮的汉子,就留下他在村里当马倌。
哈尔巴拉在放牧中遇到了乌兰老额吉一家,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娇弱的高云儿,可他是个木讷的汉子,知道该怎么讨女孩子的喜欢。高云儿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姑娘,这就急坏了我们的哈尔巴拉。
哈尔巴拉酒性大发,红了脸,大声道:“詹姆斯哥哥”,他边说,嘴里边喷着酒气,“你不知道,在我们村,喜欢高云儿妹子的家伙不止我一个,还有一大堆,比草原上的狼还要多。”
詹姆笑着说:“那是当然,高云儿妹妹长得像天上的仙女,哪个小伙子看了不喜欢?”
“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哈尔巴拉摇摇头,脸变得严肃起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长长的缝隙,他掏出旱烟,猛抽了几口,道:“俺不知道该怎么办,俺有一个很厉害的竞争对手。”
詹姆问:“他是谁呢?有谁可以打败我们力大无比的哈尔巴拉?”
哈尔巴拉说:“是咱们村子的领主,乌拜那颜,他已有妻子,娶的是北库吉特王庭的贵族女士——艾玛小姐,他的岳父就是汗国大名鼎鼎的诸侯,拖巨大那颜。听俺叔说,拖巨大那颜祖上是正统的黄旗库吉特人,娶了一个红旗女子为妃,他是个强硬的好战派,但对塞加可汗却是忠心耿耿,杰拉克可汗在占领繁华富庶的红旗都城艾车莫尔以后,把那里封给了拖巨大那颜的父亲,成为他们家族世袭的领地。而乌拜那颜只有一个屁大点儿的村子,他娶了艾玛小姐以后,等于是做了上门女婿,老丈人把他看得比羊羔子还严厉,总是训斥他毫无战功。乌拜自己也感到恼怒。酒馆里的人讲,他的妻子艾玛小姐的脸长得和骡子差不多,哈哈哈哈!年轻的乌拜那颜很不满意,所以不愿常驻艾车莫尔的家里。”
哈尔巴拉继续说:“一年前,他在村子里见到了高云儿妹子,就想立刻在毡房中占有她。乌兰老额吉死活不同意,但她无法违抗领主的意愿,只好推脱说高云儿还太小,等她长大一点才能嫁人。乌拜那颜大怒,骂道:‘小小的牧民也敢和贵族讨价还价!’,当场抽出宝刀向老额吉头上砍去。莎琳娜姐妹都吓坏了。此时朝鲁老村长扑上去,死死抓住乌拜握刀的手。那老家伙的脾气你也是见识过的,整天挂着一幅豺虎般凶恶的脸,连魔鬼见了都害怕得尿裤子。”
“嗯!”詹姆苦笑:“是啊,老村长的脸看上去就让人心惊胆战。”
哈尔巴拉说:“你可别小看了老村长,他原是一个骠骑兵,年轻时和斯瓦迪亚人干过仗,在哈尔玛草原上伏击帝国军队,立下了赫赫战功。他在一长战役中用强弓射杀了二十多个斯瓦迪亚重装骑士,空手打死了一个帝国爵士,俘虏了一个子爵,据说那人还是哈劳斯皇帝的表亲戚。后来朝鲁被继位的塞加可汗赠与‘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即使乌拜的父亲也非常尊重他。”
詹姆忙问:“老村长如何化解乌拜的怒火呢?”
哈尔巴拉说““老村长力气很大,当时眼睛瞪得比驴蛋还大,双手像雄鹰的铁爪死死箍住乌拜的手腕,把他的手腕掐出了血。朝鲁老村长本来就是副凶巴巴,不近人情的样子,他发起火来,脸上青筋暴起,眼球血红,就像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粉身碎骨,那副模样就是天神见了都会颤抖。乌拜被朝鲁老村长的气势压倒,他不甘心地吐了一口吐沫骂道:‘朝鲁老头,别忘了我才是这个村子的领主。你只是我们家的一条老狗。’朝鲁老村长毫不示弱,对骂道‘乌拜小儿,当年要不是老子,你爷爷乌鲁巴图早做了被斯瓦迪亚人的剑下鬼,哪容许你这小子在我面前放肆,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不然我扒了你小子的皮!’”
乌拜气急败坏,大手一挥,冲上来五个骑兵,挥舞着弯刀扑向老村长。老村长掉头就跑,五个士兵紧追不放,只见老村长跑了十几米,抱起一根比腰还粗的大树干,一声大喝,横向一扫,瞬间砸倒三个,三人的铁头盔都被打凹陷下去,倒在地上昏厥。剩下一个被他一个竖劈,打脱臼了肩膀。最后一个吓得转头就跑,朝鲁愤怒地托起树干,像投掷标枪呼啦一声扔了过去,那倒霉家伙的腰椎当场就被砸成粉碎。老村长像一头发火的公牛,拾起弯刀,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乌拜面前,揪住乌拜的衣领,把钢刀一横,卡在乌拜的咽喉上,乌拜吓得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急忙哀求道:‘老英雄,老英雄,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你消消火,我以后不敢了。’”
“朝鲁老村长听他如此哀求,就送了手,他刚要挣脱,朝鲁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大喝道:‘滚!’,乌拜失了魂,连滚带爬,灰头土脸。带着他的手下狼狈逃了。可是这并不算完,乌拜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气急败坏,决定和老村长较量下去,他三番五次派人到乌兰老额吉家骚扰,都被老额吉拒绝了。最近听说他带兵去了图尔加王庭参加秋猎,咱村子总算安静了很多。可是朝鲁老村长已近七十多的人了,肯定耗不过乌拜,到时候乌拜一定会抢走高云儿妹子。”
听了哈尔巴拉的话,詹姆忽然觉得哈尔巴拉的遭遇和自己非常相似,看着心爱的人被领主抢走,自己却无能为力。詹姆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哈尔巴拉对抗乌拜,不能让悲剧在一次在朋友身上上演。
詹姆有些激动,声音颤抖道:“哈尔巴拉兄弟,我看你还有一个办法,带着高云儿走吧,离开帕希米,到乌拜找不到你们的地方去。”
谁知哈尔巴拉一抹额头上的汗珠,斩钉截铁回答道:“不,懦夫才晓得逃跑,要是我带着高云儿妹子逃跑,全草原的人都会嘲笑我哈尔巴拉是个没胆量的骟马子,只晓得拐带女孩子。俺要用草原人的方式去解决,去和乌拜决斗,谁赢了谁就能得到高云儿妹子。”
詹姆皱起眉头说:“哈尔巴拉,你太傻了,就算你打得过乌拜,他是领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俺不管!总归不能逃跑,就算是死,要想个草原男儿一样站着死。”哈尔巴拉说完,好似对詹姆生了气,气呼呼地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把酒袋中白花花的马奶酒一股脑儿倒入嘴里,黑色的络腮胡子上沾得全是白色的酒沫子,回头望了詹姆一眼,道:‘詹姆哥哥,俺回去啦。”
然后他摇摇摆摆迈着大步走了。
詹姆望着哈尔巴拉的健壮的身影摇摇头,长叹一声,胸中淤积了很久的惆怅,都化做了酒气,飘散在空旷的草原上,自言自语说:“这位风暴里的勇士,前途将充满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