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离死别
乔伊莲正在做晚饭,梁俊在灶后帮忙烧火。杜宇轩一行来到门口,他的一位手下走上前去,“咚咚咚”的敲起门来,嘴巴里边还大声嚷嚷:“杜宇轩杜大人到!赶紧开门!”
里边乔伊莲听了脸sè一变,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她略一沉吟,又继续拿起手中的铲子,对着发呆梁俊说道:“看什么看!不是找我们的,继续烧火!”
外边见没动静,另一位押着梁诚的壮汉抽出刀子架在梁诚的脖子上,狠狠的往梁诚屁股上一脚“快让你老婆开门!”
梁诚受了惊,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哆哆嗦嗦的叫到“娘子,是我,开门吧!”
烧菜的铲子终于“啪”地掉在锅里,乔伊莲全身一阵颤抖,看来躲是躲不过了,她对梁俊说“你在里面不准出来,出来抽死你!”一扔铲子,走出厨房,转身又把厨房的门给反锁上。然后,冲着院子走了出来,打开了门。
杜宇轩弹了弹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对着乔伊莲微微一笑“让弟妹受惊了!”随后一行人便挤进了门,来到客厅。
乔伊莲跟了进来,虽然心里万分紧张,知道今天肯定会出事,但却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看了看押着梁诚的两个壮汉“杜大人,您这是?”。
杜宇轩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做了下来“妹子你别误会”,说着一挥手,两个壮汉松开了梁诚的胳膊。杜宇轩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梁诚兄弟今天碰上我,咱哥俩好久没玩骰子了,所以就玩了盘。结果真不好意思,以后乔姑娘就要进到我杜府,成为我的第八房小妾了!”
“什么!你这个畜牲!”梁诚终于知道自己一生做过很多愚蠢的事情,但眼前这一件可能是最最愚蠢的,因为这次输掉的是自己的老婆!“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什么时候说用老婆做赌注。”
乔伊莲的牙关紧咬,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死xìng不改、死不足惜的家伙,还一个yīn险狡诈、卑鄙龌龊的小人。
“老弟别激动!当初不是说好的么?你输了我就必须问你要一件东西。这东西一跟钱不相干,二即使没有了兄弟你还可以跟现在一样生活下去,你看,乔姑娘一不跟钱相干,二没了她,兄弟你不是可以继续过你的砍柴过活么?”杜宇轩有点得意洋洋。
“你这个畜牲!你这个小人!枉我把你当兄弟!”梁俊就像一头注了鸡血的狂狮,上下牙齿发出“咯咯”的撕咬声,两腿一曲,朝着杜宇轩就冲了过去。但没走出两步,就被身旁壮汉的一个“扫堂腿”摔倒在地。
梁俊躺在地上,既怒不可遏、又是伤心yù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拼命用拳头砸着地面,一只粗糙的手马上变得鲜血淋漓,“生不如死”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后面那两位壮汉又走上前来,拉起梁俊,按着他的肩膀。杜宇轩却丝毫不慌乱,就这一个只会砍柴的家伙,对于自己这四位内功都已达小乘的护卫来说比掐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四光,你就是太激动,你难道不想听听当年你输光家产的那个秘密么?”说着一脸得意看着梁诚。
“讲!”梁诚不会对这个卑鄙小人客气,他只是想听到那个可以让他死不瞑目的秘密。
“原因就是你取了一个你不该取的女人!本公子对乔姑娘可是心仪已久,没想到却被你这个癞蛤蟆抢了个先。那几年你天天被家人关在家里,本公子也拿你们没办法,本想死了心算了。哪知道梁诚你却一定要自寻死路,生了儿子也不好好呆家里,终于让我逮着了机会。你以为那天进赌场是偶然的么?哈哈,那是我早预谋好的,赌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收了我的钱,不管是庄家还是赌客。我拿了你二十万,但当中十五万都花在了他们身上,所以别说你赌三天,就是赌近六年你还是赢不了!我本想让你输光了家产然后就来找乔姑娘,可怎想刚好李武李大人回来了,这不兄弟我又得为自己的前程奔波了。等我在官场如愿以偿时,想想乔姑娘每rì风波劳顿,应该是落rì黄花了,也就把这事淡忘了。唉,还是我跟乔姑娘有缘分啊,那天一见,啧啧啧,真不愧‘扬州五美’啊,惹得我好不挂念!……”
乔伊莲脸sè铁青,一言不发。梁诚这会儿反而安静了下来,一脸森冷的气息浮了上来,“放开我!不会要你主子的狗命。”那两位壮汉一怔,看了眼满手是血的梁诚,想想就这孬种也整不出什么花样,再说另外两个护卫可在杜宇轩旁边站着呢,所以也就把手松开了。但是每人都把脚往前各挪前半步,以防梁诚万一再对杜宇轩不利。
梁诚整了整衣服,噗通给乔伊莲跪了下来:“娘子,我不是人!我对不住您!对不住梁家列祖列宗!我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鄙夷的对着杜宇轩“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着咬牙,朝着家里唯一用石头做的门廊冲了过去,“嘣!”一阵血雾飞起,随后一个声音噗通倒地。
乔伊莲“啊”的一声猛站起来,随后有颓然坐下。对于这位丈夫,她并未付出过真感情,更何况这些年来他带给自己的只有痛苦!而没有快乐,从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到败坏家门、再到现在把自己也当成赌注输掉,到底该同情!还是该气愤!还是该伤心!她自己也不知道。更何况眼前自己还在绝境当中,还要应付眼前这头比狼还要yīn险的家伙。
杜宇轩也始终坐着,丝毫没有让手下阻拦的意思。“做鬼也不放过自己,那就不放吧,反正自己也不信鬼神”。更何况梁诚的死会让这件事情少了很多后遗症,省却了很多麻烦,至少乔伊莲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再说反正是梁诚自己找死,大家都看到了,刚才的赌博也是有证人,也是梁诚自愿的,所以梁诚的死跟他不相关,要论罪也算不到他头上。
足足过了一柱香,乔伊莲说话了:“杜大人,先夫尸骨未寒,诸事多有不便,还请半个月后再来叙谈它事。”
“那乔姑娘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杜宇轩也觉得今天折腾的过了点,所以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一软。
“我…同意!”乔伊莲冷静的说道!
“好!这就好!”杜宇轩一脸欣喜,“今rì多有冲突请多多包涵,十rì后本公子大红花轿来迎娶娘子过门!”
说罢,掏出一锭足足五十两的纹银放在茶几上:“今天多有唐突,请娘子多包涵,这点钱,给娘子cāo办家务之用!我们走!”一行人转眼出了梁家。
梁家一片寂静,乔伊莲呆如木鸡的端坐着。
梁俊在厨房里一直等待着,父亲的尖叫、怒斥和伤心的呜咽都隐隐约约传到了他的耳中。随后是一阵寂静,可怕的寂静!随着时间的延迟而让他越来越感到毛骨悚然,梁俊感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很不正常的事情。他开始摇晃厨房的门,在几次摇晃无果后,他后退几步,人如同箭一般直接朝门撞了上去。
已经接近登堂境界的内力足以开碑碎石,虽然梁俊还不会使用,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两扇门带着梁俊的身体直接“砰”的飞了出去,在飞了近一丈多远才“啪”的掉了下来。梁俊有些惊愕的从地上站来起来,他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当然这种惊愕也是稍纵即逝,他连自己手脚是否破碎也没顾得上,拽起拳头急匆匆就往外冲。
梁家那石头做的门廊上,一个血红的印记如同一朵奇异的花朵,红sè的血迹一丝丝、一缕缕从中心向四周shè散出来。“花朵”下几缕鲜红浓粗的鲜血流将下来,仿佛是花朵的茎叶。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脑袋的前额已经开了花,红的、白的、黑的等各种sè泽的液体流将出来,蔓延了大大的一片,先前的鲜血流将出来,渗入地里变成浓浓的黑sè,而后流出的鲜血却一层层的铺将开来。那层层叠叠的最高处是那白白的脑花,一大坨的堆砌在哪里,让人看了一阵发晕。鲜血和脑花湮没了死者的一直眼睛,但另一只眼睛却仍然圆咕隆咚的睁视着,眼中含着红红的血丝,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那愤怒似乎想吞咽大地、突破苍穹,让人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梁俊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梁诚,惊恐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么?那些看得让人毛骨悚然的鲜血难道就是父亲身上流出来的?父亲活着么?他迟疑着,惴惴不安的往前挪动着脚步,颤抖的牙齿打着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爹……”“爹……”轻微的、惊恐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渐渐粗壮起来。随着一声凄厉的“爹!!!”,梁俊终于不能自已,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趴在梁诚身上,眼泪如泉涌般喷洒出来。“爹!您这是怎么了!爹,你醒醒啊!爹!爹!爹……”声嘶力竭的哭声终于淹没了恐惧、湮没了这寂静可怕的沉默、淹没了这小小的梁家。
乔伊莲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没有劝说、没有安慰。她知道对于这个家庭、对于儿子的命运,苦难才刚刚开始。在梁俊哭声渐弱之后,她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静静的把儿子拉起,搂在怀里。梁俊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望了一眼乔伊莲,“娘!父亲他…………”,随着,有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乔伊莲把儿子扶到椅子坐下,靠着他旁边坐下。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只能把有些事情告诉儿子,让儿子明白,让他更早的成长起来。
“他不是你爹爹!”乔伊莲看了看已经死去多时的梁诚。“啊?”梁俊惊异的张大了嘴。与梁诚生活的一幕幕呈现在他的脑海,梁诚给他当马骑、跟他捉迷藏、夏天晚上一起去河里抓青蛙、带着他上山砍柴、爬到树上给他摘野果…………想着想着,不自觉又眼泪奔腾而下“不!他就是我爹爹!”一张满脸泪痕却有倔强无比的小脸瞪着乔伊莲。
乔伊莲鼻子一酸,也是一阵感动。“嗯,他是你爹爹。但不是生你的人。”随后她便开始叙说。乔伊莲是洪安生姨妈的小姑的女儿,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的上远房亲戚。更为关键的是,洪安生的母亲和自己妹妹的关系非常好,而洪安生姨夫与他的妹妹关系也很好,所以当洪安生母亲带着他去自己妹妹家玩时,经常会碰上自己妹妹的小姑子带着乔伊莲在她家做客,这一来二去,大家便都熟悉起来。刚好几个孩子都差不多年纪,索xìng几个小孩放在一起养了几年。所以乔伊莲和洪安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洪安生头脑灵活,为人仗义,虽然做出许多有悖常理之事,但这似乎反而让他显得更加与众不同。加上rì久生情,乔伊莲早早就chūn心萌动,喜欢上了这位“表表哥”。而洪安生作为正常人,对扬州“五美”显然没有超然的抵抗力。但无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乔伊莲只得嫁到梁诚家
。终于,在乔伊莲嫁入梁家的前一天,两人便干柴烈火、私定了终身。为了掩盖这一幕,在梁诚的酒宴上,一向仗义的洪安生也拼命灌梁诚的酒,只是希望他回去之后糊里糊涂的,没有注意乔伊莲那已经失去守宫砂的手臂。
当然,结果也如他们预期的一般。但是分别是注定的,在乔伊莲进梁家后不到一年,洪安生便无意被路过的魏忠贤看重,收为爪牙,送入东厂培养。直到上次辽东巡抚无意发现一只千年雪蛙,为讨好魏忠贤送给了他,却恰逢魏忠贤陪同皇帝南巡,因怕千年雪蛙不适应环境而无故死掉或因时rì推迟而影响药效发挥,才让洪安生亲自送到魏忠贤手上。也正因为此,洪安生能够有机会再到梁家与乔伊莲有了短暂的相会,而且还接济了些钱财给梁家度rì,才让梁家又过上了短暂的富裕生活,当然也给梁家引来了新的灾难。
说罢,乔伊莲拿出一娟手帕,上面写着梁俊的生辰八字。她把手帕塞入梁俊手里,“这个你收好,记住你的亲生父亲叫洪安生。”梁俊茫茫然的接过,对于母亲讲的感情,他不太懂,而对于那个他丝毫没有印象的洪安生更是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想过该如何去面对。
然后乔伊莲又开始讲诉,讲诉了杜宇轩如何设计陷害梁家,如何对她图谋不轨,直到今rì又如何逼死梁诚,等等。梁俊静静的听着,一双小手拳头越握越紧、眼睛里冒出丝丝血红、牙齿紧绷,一种仇恨的气味砰然蔓延开来。他不管洪安生是不是他父亲,但是在他的心灵里,梁诚绝对是他的父亲,尽管他会赌博、尽管他输掉了很多钱,但这些都丝毫不能冲淡他与梁诚之间的感情。
乔伊莲欣慰却有无奈的抚摸着梁俊的头“孩子,你记住,如果要报仇,必须等到你长大了,学好了本领,有了报仇的能力才行。如果你现在去,他们随便一个下人就可以杀了你,而如果你死了,那咱家的仇就永远报不了了,你是咱家唯一的希望,你明白么?”
“嗯!孩儿明白!”梁俊重重的点了下头。
梁诚的丧事在一种yīn森、凄凉的氛围中简单有序的进行着,乔伊莲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至于死因,到没有什么好隐瞒,隔壁邻居、乡里乡亲的,大家也看得明白,也都非常同情这对坎坷不幸的母子,所以也都愿意来搭把手。乔伊莲省去了很多环节,她的目的只是安葬了这位跟自己共同生活了多年的伴侣。所以四天之后,乔伊莲完成了一切事情。
随后她立即又托人把梁俊送到自己的亲哥哥乔思华哪里,乔伊莲和乔思华为一母同胞,是真正的亲兄妹。乔家虽然是大户人家,但是她哥哥乔思华的命运却不如意,本来乔思华是正房长子,理所当然的家业继承者,可乔伊莲的母亲在乔伊莲嫁入梁家后的两年就不幸去世。随后乔伊莲父亲又立了一个小妾为正房,小妾正位后便将原来当偏房的总总不如意,变本加厉返还到乔思华身上。没出两年,乔思华便带着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儿子离开了乔家,而且是两手空空,没得到一点家产。因为他离开的原因是:对那位小妾“动手动脚”,有非分之想。因此,尽管乔伊莲这些年生活艰难,乔思华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但现在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也过不得许多了,乔伊莲好言劝慰了梁俊,让他安心呆在舅舅家,跟他说自己半个月后就去接他,然后写了封书信连同孩子,让人帮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