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上）
在一个明亮而色彩丰富的客厅里，一个古老的壁炉被摆在最中间。壁炉上方挂钟的时针指向十一和十二中间的位置。
壁炉的对面摆了一张低矮的茶几五六把精致的扶手椅。扶手椅的座面和扶手用皮革包裹，边缘饰有各种精致的图案。房间里的陈设都十分干净，显然前不久刚被清理过，但是在地毯的边边角角可以看到一点沉积灰尘的痕迹——在被清理之前，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一个肉色的、皮肤光滑的怪物踞在一张扶手椅上，它的头部格外地臃肿，不停地扭来扭曲，像是一个畸形的婴儿。陈守熹拘谨地站在它旁边，警惕地看着那个怪物。
这是一套被空置的房子。在逼迫着陈守熹立下牢不可破咒的誓言之后，伏地魔把她带到了这里。他让奇洛去了隔壁的房间，自己和陈守熹单独谈谈。
“说说看吧，小女孩，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些秘密的？也许英国有一位我不知道的伟大占卜师出现了？”怪物张开嘴，分叉的舌头轻轻摇摆着，几句话从它的嘴的位置冒了出来。
陈守熹仍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十分怪异。她低着头，想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说：“不是英国的。”
“不是英国的？”怪物形态的伏地魔摇摆着他蜷曲的身体，用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注视着陈守熹，“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英国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回答伏地魔大人的问题！”伏地魔将头对准了陈守熹，它的一双看上去好像有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孩，分叉的舌头好像是在威胁。
陈守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最终却没有再开口。
“你想要知道违逆我的代价吗？”伏地魔沙哑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陈守熹紧紧地抿着她的嘴唇。
“Crucio（钻心剜骨）!”
“啊——”陈守熹不受控制地发出呻吟。
疼痛让她倒在了地上。她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摔倒了——在钻心咒的折磨下，她无法感知身体与地面的撞击。陈守熹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她以前最痛的一次是穿着裙子从自行车的后座摔下来，整条腿的膝盖侧面都被擦成了一片鲜红。而钻心咒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带给她的折磨都要胜过那次摔伤。不只是皮肤，她甚至感觉她的五脏六腑，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向她传递着痛觉。
这时候她的身体愿意做任何事情，只要让这种疼痛停下来。
“现在，你是否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是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陈守熹高声叫道，“我告诉你了！快停下！”
一阵阴冷的笑声从畸形的婴儿的方向传来：“别着急，我还没问完呢——你是从哪里得到关于我的预言的？”
陈守熹迟疑了一下。她身上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了。
“书上，我是在书上看到的...有人把这些事写下来了...”
“书？有趣...什么书？”
“啊...停下来吧...”陈守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哀求。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陈守熹不确定她是否该说出《哈利·波特》这本书的名字。伏地魔一定会继续追问作者。还有内容。他会有机会前往她的世界吗？如果他过去了，他会找JK罗琳复仇吗...
疼痛在蚕食着陈守熹的意志。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一本...故事书。”陈守熹挣扎着说。
“它在哪？”
“——停下来，停下来好吗？我什么都告诉你...”
伏地魔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接着，疼痛停止了。
陈守熹喘着粗气，本能地去检查摔倒时自己胳膊上留下的伤口。那里只是划破了皮。过了一会儿，她才扶着旁边的一个扶手椅，站了起来。
“感觉好点儿了吗？小女孩。”婴儿怪物露出古怪的笑容。这时候陈守熹才意识到，它看起来比刚才更加虚弱。在这种状态下使用钻心咒消耗了他不少体力。“让我们继续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呢——别忘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陈守熹皱了皱眉。
“现在，我想要知道那个预言的内容——全部的内容。”
“我立下了誓言保护你的魂器，帮助你走向永生...”陈守熹举起了她的左手，在伏地魔眼前晃了晃。似乎是察觉到见证人的存在，那几道纠缠着的火焰亮了起来。“告知预言的内容不在契约之内——你答应过要放了我的。”
“你忘了刚才的惩罚吗？”伏地魔再次举起魔杖。
陈守熹咬住了嘴唇。
“Cru...”
“主人，时间已经晚了——很抱歉打...”
“我说过让你不要进来，奇洛！”
“已经很晚了，您恢复力量需要充分的休息...”
伏地魔“哼”了一声，转向陈守熹：“算你运气好，小女孩——好好想想吧。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做出你的决定。如果你还是不知好歹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再尝尝伏地魔大人的愤怒...”
奇洛示意陈守熹跟着她走。陈守熹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奇洛来到了旁边的一个客房。奇洛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听进去。她只记得奇洛似乎对这个房间使用了什么咒语，接着，房间里的灰尘全部消失了。床上的枕头，被单，全都自己飞到了应该的位置。
“我先走了。”
陈守熹木然地看着奇洛离去的背影，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Crucio”好像被放进了一个不好使的光刻机里，这个冷冰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她的耳边循环着，每当她差不多回过神来，钻心咒的回音又会将她拉近可怕的回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守熹才躺在了床上。她望着纹着雕花的天花板，想着家里白里泛黄的墙壁，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她幻想着天花板上的雕花变成一个个熟悉的文字，连成一个故事，变成那本书，将她带回熟悉的世界...
那个畸形的怪物又出现在她眼前了，它举起了魔杖...
陈守熹猛地惊醒。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几乎睡着了。被单有些潮湿，衣服上全是自己的汗水。陈守熹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她渐渐平静下来。困意再度袭来...然而伏地魔的样子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陈守熹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之间反复。每当她快睡着的时候，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幕又会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睡意全无。而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又能感觉到身体对于休息的需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隔壁房间好像有人在说话。
“识别吸血鬼...特性...方法...是...发现...”
“我不...知道，主人。”这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属于奇洛的。
“格尔芬尼当时是魔法部的重要人物。他声称这几项关于吸血鬼的研究是他完成的，所有人都相信了。毕竟他已经是一位有名的学者，两次获得梅林爵士勋章，还是国际巫师协会的重要成员...”
陈守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
“而洛里亚呢...他只是个独立研究者。他甚至不是任何一所魔法学校的教授。没有人相信他可以做出这样伟大的成就。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他是否真的是这几项研究的主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是怎么看的。知道吗？他的晚年是在蜘蛛巷度过的，就是在那个肮脏、危险且没有秩序的地方。没有任何一项研究被冠上了他的名字。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奇洛？”
“您是...是...在说权力吗？”
伏地魔的笑声。
“我很高兴你开窍了，奇洛。是非善恶不存在，只有权力力量，和缺乏权力力量的人。”
陈守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奇洛看起来对伏地魔的夸奖很高兴。
“是非...是非善恶不存在...”他喃喃地重复着伏地魔的话。
“你觉得呢，小女孩？”伏地魔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从奇洛的脑袋后方传来，“——你已经听我们说话很久了。”
陈守熹一惊。她从床上爬起来。
“我在跟你说话呢。”
“我...我不知道。”
“你又在说谎了。”伏地魔说，“——知道吗？我其实想听听你那愚蠢可笑的善恶观。”
陈守熹一点儿也不想和伏地魔讨论有关善恶的问题。她宁愿听格林德沃讲他的观点。多次分裂灵魂之后的伏地魔没有一个完整的价值体系。他的追随者大多是出于恐惧或者想要获得力量。很少有人认可他的观念。他甚至否认一些人类基本的情感，比如爱...
“别人说话的时候给出回答是最基本的尊重。如果你缺乏教养的话，也许奇洛会很愿意替我给你一点儿小小的教训。”伏地魔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
陈守熹有些慌乱：“我...我会回答你。”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权力可以掩饰一个人做过的坏事，或者让别人认为他做过好事。可是做过了就是做过了。”陈守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尽管她知道伏地魔一定会嘲笑她的观点——她甚至不能说谎。
“只要做过了就可以了？你该明白这种想法是多么愚蠢——你被你的弱点控制了。当你体会到权利和力量带给你的快乐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嗯...”
“我讨厌看到你说谎的样子。”伏地魔不悦地说。
但是他这个时候似乎心情不错。也有可能是他饿了。他没有继续与陈守熹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转向了奇洛，“去弄点儿吃的来吧。”
陈守熹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明白，这只一切痛苦的开始。
她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