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根特殊的魔杖
那天晚上,陈守熹没有睡。
吃过晚饭之后,她就开始焦躁不安。巴德让她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休息。可是陈守熹每隔三五分钟就探出头来看看,以确认巴德是否已经离开。她好几次都想开口让巴德放弃他的计划,可是她很清楚,这时候任何的劝告都不会起作用。
巴德在检查他的魔杖和装备,陈守熹能够隐约在他的脸上看到期待。
陈守熹却怎么也期待不起来——即使她有可能能够得到一根属于自己的魔杖。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小到微乎其微。她更多的想到的还是巴德,是穆迪。她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到了半夜,陈守熹目送着巴德离开魔杖店。
等待的时候是最难熬的。
这一次,她没有尝试去睡觉。小女孩坐在门厅的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她回想着穿越之后的点点滴滴,回想着她和巴德一起经历的每时每刻,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身边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吱呀”一声。
陈守熹猛地站起,向魔杖店的门口看去。
魔杖制作人一头带着银丝的头发凌乱不堪,沾染着灰尘的脸上尽是疲惫。他身上的那件本来就陈旧的巫师袍,褪色的布料上沾满了泥土和污渍,还带着些许撕裂的痕迹。
唯一让陈守熹感到安心的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受了伤。
“你没睡吗?”
看到陈守熹走出来,巴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他一屁股坐在工作台旁边的椅子上,用魔法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没有。”
等到一杯水全部下肚,巴德才渐渐缓过气来。他从巫师袍皱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魔杖——在那根魔杖被拿出来的那一刻,陈守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看着那根颜色明亮,纹路清晰的木杖,她的心情格外复杂。就是为了这根魔杖,亚伯特被捕入狱,现在又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是因为这根魔杖,贝拉提前越狱,还很可能找到了伏地魔...同样是为了它,巴德又一次置身险境...
陈守熹接过这根魔杖,喉咙有些哽咽。
现在的她可以轻易地认出常用杖木的木材,拿到手上摸一摸也能大致猜出尺寸。
落叶松木,十点七五英寸。她甚至可以说出这种杖木的特点。坚韧,不容易损坏,具有很长的寿命。落叶松木被认为可以给使用者带来勇气和信心,也有着一些特殊的,往往不为人知的潜能。一种很挑剔的魔杖。
至于杖芯...
杖芯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
而且陈守熹怀疑这根魔杖是否真的有杖芯。穆迪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这不是一根真正的魔杖,而是黑魔法的产物...
“不是真正的魔杖...桀桀...你在说什么?”一个古怪的声音在陈守熹耳边响起。
陈守熹浑身一颤,本能地扫视房间——魔杖店里确实只有陈守熹和巴德两个人。
看到陈守熹不安的神色,巴德也警觉起来,他立刻掏出魔杖,迅速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了,绍?有什么不对的吗?”
陈守熹摇了摇头——她想起《哈利波特》中的话,在魔法世界,听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在这种情况下,不说出去也许是个更明智的选择。
“大概是我太紧张了。”巴德嘟囔了一句,接着,搓了搓手,期待地看向陈守熹,“——试试吧,试试这根魔杖吧。”
陈守熹收回心思,举起魔杖向下一挥——
“啪——”地一声骤然响起,有什么东西在魔杖划过的地方炸开,一堆细小的灰色粉尘从爆炸的地方散开,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就连巴德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皱起了眉。
“愚蠢的家伙!”几乎在发生爆炸的一瞬间,一个和爆炸声同样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陈守熹脑海中响起,“不要把我当成玩具一样随便乱挥!”
随便乱挥...陈守熹刚刚挥了一下魔杖...等等,难道刚刚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是那根魔杖?
“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有谁?”
陈守熹后退一步,差点儿把手里的这根魔杖扔掉。她伸直了举着这根魔杖的手臂,身子向后仰着,尽量远离着这个会说话的怪物...一根会说话的魔杖...它还能读到自己的思想...
那自己的那些秘密...
“秘密,呵呵...在你碰到我的那一刻,你在我面前就再也没有秘密——让我看看...来自另一个世界,读过一个系列的童话故事,并且穿越到书里...很有趣的故事,小女孩。”
那你...你会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陈守熹在心里想。
“魔杖只会和他愿意效忠的对象沟通。”落叶松木魔杖说,“亏你在魔杖店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
落叶松木魔杖刚刚说完第一句话,陈守熹就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忽然想到了它的话意味着什么,难以言喻的喜悦立刻淹没了她——落叶松木魔杖决定效忠于她,她,陈守熹有魔杖了!她是一个可以使用魔法的人!
她是如此地高兴,直接忽略了魔杖的后半段话。
“你喜欢吗?”
巴德后退一步之后,就被失望所笼罩——他已经断定这根魔杖和陈守熹合不来了。这是第一根对陈守熹做出反应的魔杖,但它的反应实在算不上友好。
接着,他就看见陈守熹一脸震惊,之后又陷入出神沉思的状态,最后变得欣喜若狂。
巴德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试探着询问。
“它选择了我。”陈守熹说。
巴德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好像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说“我不信”。
陈守熹肯定地点了点头,再次重复:“它选择了我。”
这一次,她的声音更加坚定——因为就在刚刚,她听见脑海里的声音说:“哈哈,能够明白这一点,你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巴德目光中的怀疑没有减少。
陈守熹再次举起魔杖,轻轻地念了一句:“Lumos(荧光闪烁)。”
一束明艳的光芒在杖尖亮起,瞬间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
“梅林的胡子...”巴德忍不住感概,“这真的是你第一次使用魔杖吗?就连我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陈守熹看到这个老人会心地笑着,满脸的欣慰。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年迈的父亲,看见自己天生笨拙,经常考试不及格的孩子终于开了窍,突然间学会了护身护卫这样高深的魔法。
看到这样的巴德,陈守熹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巴德像介绍每一根即将出售的魔杖一样,介绍它的构造:“落叶松木,十点七五英寸,杖芯是...一种特殊的炼金术的产物。它是一根很挑剔的魔杖,非常挑剔。有传言说,它会想办法结束使用者的生命,如果那个人不合它的心意——然而这在魔杖学中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和它很合得来,是不是?”说着,巴德似乎想起了刚刚陈守熹施展的照明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一定很特殊,并且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潜力。落叶松木有着它独特的选择主人的标准,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选择一个人。”
巴德看着陈守熹手中的魔杖,渐渐出了神。刚刚在魔杖店里闪过的火花仍然在他的脑海里闪烁着。火苗摇曳之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的老朋友,看到他和亚伯特在穆迪的坟墓前并肩战斗,看到他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世界的不知哪个角落...他想着亚伯特,也想着佩特拉——如果不是他的保护,他和亚伯特甚至不会有第一次行动的机会。
现在,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他不能向这两个人分享他的喜悦——佩特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事情的全部,而亚伯特...他不知道自己的老朋友此时在哪里。
一番思考之后,巴德还是拿起笔,写了两封信。
他告诉佩特拉,他的事情结束了。他店里的小女孩很快就要离开了。
另一封信是给亚伯特的——他在信里用非常委婉,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理解的方式讲述了贝拉越狱之后的事情。他试着向亚伯特分享他的喜悦。在信的最后,他写道:“那个人的计划显然失败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回来的话。我想我们会得到我们应得的奖赏。希望那时候,我们还能重见,我的老朋友。”
写完之后,他对猫头鹰说:“去吧,去送给亚伯特——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
猫头鹰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似乎是对这个难以完成的指令感到不满,之后它又啄了一下巴德的手指,才从窗户飞出去。
送走了猫头鹰之后,天色也渐渐亮了。
巴德和陈守熹都没了困意。魔杖制作人从仓库里翻出了他为数不多的珍藏,又给了陈守熹几个纳特,让她去隔壁的酒吧买点儿南瓜汁回来。他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陈守熹拿着钱和魔杖跑出了门,几乎没有感觉到她一晚没睡。当她在隔壁的酒吧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她又盯着自己的魔杖看了好几秒,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在这之后,她才走进酒吧...
几分钟之后,陈守熹和巴德对坐在魔杖店的门厅里——这里罕见的比以往整洁许多,一张饭桌也布置得有几分样子。巴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陈守熹也得到了品尝他的陈年老酿的机会。只不过,她只是尝了一小口,就对酒精这种辛辣而苦涩的饮品望而却步...
巴德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为陈守熹倒上了南瓜汁,举起酒杯,认真地说:“恭喜你,你是一个真正的巫师了!”
“谢谢!
陈守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可以把它点亮。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我...”提到这个问题,陈守熹又低下头。她犹豫了一阵,小声说:“我其实无处可去——你可以借我一点儿钱吗?我也可以在这里为你工作一段时间,如果你想的话。”
巴德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接着,一只雪白的猫头鹰就从窗户飞了进来——那是属于佩特拉的。
巴德取下信。
“好样的,老伙计——不过我想,即使你还没有搞定,也不需要担心那些长鼻子的家伙了。我想我们之前的那个警告生效了。我没有再听说有谁在调查你的事。”
巴德异样的表情变成了一抹欣慰的笑:“你可以留在这里,绍依。我的魔杖店永远欢迎你。”
在结束了庆祝之后,陈守熹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拿出落叶松木魔杖,细细打量。
真是神奇啊...一根有着自己思想的魔杖。
“所有的魔杖都有自己的思想,陈小姐。只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不懂得人类的语言——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不会思考的傻瓜。”魔杖依然用有些嘲讽的语气回答陈守熹。
“那么...”一个问题立刻浮上陈守熹的脑海。有那么一刹那,她担心可能会冒犯落叶松木魔杖,而打算将问题藏在心底。但是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就意识到魔杖已经读到了她心里的想法:魔杖为什么会忠诚于巫师?它们像家养小精灵一样被巫师奴役了吗?
“你的这个比喻并不正确,陈小姐。家养小精灵是一种生物,它们被一系列的生理特征所定义。而魔杖...魔杖的定义就是可以帮人类释放出魔咒的工具。这是我们的宿命。不忠诚于巫师的魔杖不会被叫做魔杖。它们只是被施了法的木棍。询问一根魔杖它为什么要听命于巫师,就像询问一把椅子它为什么被人坐。”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刚才的话就像在玩文字游戏。只有帮助人类释放魔法的工具才会被叫做魔杖,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愿意做一根魔杖...”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陈小姐。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活着呢?你想要打败伏地魔,阻止无辜者的死亡,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陈守熹一时有些语塞。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想要活着是因为本能...”
“是啊,本能...这就是答案了。”
“可是...可是...”陈守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可是我也可以做违背本能的事情啊...我是说,这也许才是思想的本质——它让我们可以超越本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比如说,如果我活下去意味着伏地魔的胜利,数不清的麻瓜被折磨而死,那我宁愿选择死亡...”
“这就是巫师和魔杖的不同之处——我们不能通过思考选择自己的意向。我们的本质在被创造出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想象一下你的大脑里面被做了一种特殊的手术,让你无法认为伏地魔是坏的...”
“可是,你杀死了你的前任使用者,这总不会是因为你的本质吧?”
“我没有选择他,陈小姐。魔杖的本质是效忠它的主人,并且排斥其他人。”
陈守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那么,你没有想过超越你的本质吗?我想,任何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都会有这样的愿望吧...”
落叶松木魔杖忽然笑了,这一次,它的笑声中没有讽刺:“那么你愿意帮我吗,陈小姐?”
陈守熹的心跳顿了半拍。
她意识到这根魔杖确实足够特殊——她听说过想要自由的家养小精灵,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要自由的魔杖。她甚至怀疑一开始,在这根魔杖选择她的时候,它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它之前和自己聊了那么久,说起各种复杂的哲学概念,到头来却依然想要“自由”。
它杀了它的前任使用者。
“想想看,如果在你出生的时候你就被贴上奴隶的标签,你唯一的自由是选择你的主人,而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却认定你必须效忠于他,你会怎么做?”
陈守熹沉默了。她不保证自己不会杀了那个人。
“你可以不做出反应,是吗?在他尝试用你施法的时候。如果你一直不给他回馈的话,他就不会继续使用你...”
“你在魔杖店里待了这么久,就应该明白,任何一个巫师都可以用任何一根魔杖施展魔法,只是释放出的法术威力有所不同。我们很难反抗——就连我,也只能在很苛刻的条件下做到这一点。”
“好吧。”陈守熹终于说,“我会考虑的——但是必须等到伏地魔死亡之后。”
“呵呵,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是不是,陈小姐?”
“...”
那天,陈守熹和魔杖一直聊了很久。自从他们开始聊起魔杖的自由意志之后,落叶松木魔杖说话的语气就不再那么呛人了。它确认了巴德关于它的杖芯的说法——那是一种由多种魔法物品合成的材料,上面刻着一种如尼文符文。按照魔杖的说法,只要改变上面的符文就可以让它不再受到魔杖规则的束缚。
聊着聊着,陈守熹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认为我是麻瓜吗?”
落叶松木魔杖思考了一下,说道:“从你的经历来看,我想你是他们所说的‘麻瓜’。你从来没有过魔法觉醒,大部分魔杖也不会对你作出反应。但从理论上说,你又不是——没有任何一个麻瓜可以使用魔法。”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但是这重要吗?麻瓜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现在,你已经可以使用魔法了。你可能还需要试试你能不能骑飞天扫帚,以及使用一些其他的魔法物品,但我想这不会是什么问题。”
“但愿吧...”
“——还有,不要叫我落叶松木魔杖。我有自己的名字。”
“嗯?你叫什么?”
“Libertas(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