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门外？
叶皓心下咯噔。
果然当从吴嬷嬷手中接过匣子，叶皓就觉察出不对，这匣子竟比原来要重上许多，手臂微微一沉，才终于拿稳，叶皓面露意外之色。
吴嬷嬷年纪上来眼神不太好，并没注意到那匣子在叶皓手中竟发出点点微光。
“叶秀才……外面有个……东西在到处吃人……我被挡回来了。”沉香阴冷的女声在叶皓耳边低低响起，僵硬的声音也难掩焦急。
叶皓皱起眉头：“什么？”
“嘘——”沉香示意叶皓噤声，“你让大家别出声也千万别往外看，把屋里灯熄了……等那东西走了，就好了。”
吴嬷嬷是家仆，几个小孩刚同他建立出几分感情，叶皓突然让所有人噤声，吹灭灯火，他们虽然不解但还是一一照办。
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只剩下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叶皓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看吴嬷嬷满脸惶恐时不时盯着他手中匣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声安抚道：
“嬷嬷，这匣子我应该是我友人送回来的，她扔在门口是想提醒我被歹人盯上了。”
“嬷嬷你今晚带着几个小的就在这屋里休息吧，我去院子里守着你们莫要出来。”
吴嬷嬷心中一紧，“皓哥儿……你别冲动……咱们一块躲在这就是……”
叶皓安慰道：“嬷嬷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你也莫慌万事有我在呢。”
说完他打开门正要出去，想想又实在不放心，转头向几个小孩嘱咐道：“你们几个在屋里休息不许吵闹，也不许出来。”
见小六有话要说，他却只是匆匆瞪他一眼低声威胁道：“谁出来我就只能把他送回家去了。”
小六瘪瘪嘴也压低了声音， “大爷我们晓得了。”
见几个小孩都乖乖答应，叶皓轻轻关上房门。
他悄悄熄了廊下灯火，抱起匣子坐在石阶上看着月光下空寂的小院。
”沉香姑娘可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叶郎君唤奴婢沉香即可。”顿了顿，沉香才压低声音犹疑道：“奴婢也看不明白，起初瞧着像个真人，在顺着巷子里挨家挨户找读书人敲门求助，先前奴婢为了哄郎君出来就是用了她的模样。”
“奴本以为就是个普通人，谁知刚出巷口就正面遇上。”
说着，沉香声音卡顿，艰涩道：“我见这女人手里还捏着颗人心，就觉察不妙。正向往外跑，谁料她掀开人皮向我下手，我本是不惧的。”
“本想和她硬碰硬打上一次，只是她……她身上竟有道金光护体灼烧得我魂体生疼……我怕伤到姑娘的匣子就先退回来了。”
叶皓面色凝重，“你做得没错，只是你既已经受伤要是再对上她恐怕会有麻烦。”
“沉香，你守在这间房门口能不能挡住她对里面的人下手？”叶皓看向身后吴嬷嬷和一众小孩躲藏的大门。
“奴婢可以，”沉香猜到了他的想法，忍不住担忧道：“只是叶郎君还望小心，我瞧那女子先前敲门找得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沉香，若是有事我会尽力周旋，实在不行我想法子引着那东西出去，你护着屋中老小就行！”叶皓起身把沉香藏身的匣子放在厢房门口，最后发问道：“只是在你看来门口那两尊门神画像可以阻挡她一阵吗？”
“应是可以的，若非蛊惑旁人开门奴婢也是进不来的。那女子先前找人也是先敲门又用了需要帮忙描绘门神金身的由头。”
从沉香的回答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叶皓心中微定，
“我明白了。”
“叶郎君可是要寻只好笔为门像描画金身？姑娘匣子里正有一只郎君可先取用！”见他起身要走，沉香突然又出声道，说着紧闭的匣子自动打开，里面滚出一只翠色青竹样式的细笔，虎毛，翠玉杆，玲珑剔透煞是好看。
“我手边并没有合适的金粉涂料……”虽说情况危机，叶皓也没办法临时学会去给神像绘金身，好在知道妖鬼会忌惮这些神绘，说不定往坐落在坊间的城隍庙跑，还能有一线生机。
叶皓的拒绝令沉香生出疑惑，“可……府中老爷年节时候为神像描绘金身时，都只用一支笔凭空描画，就能使神画流光溢彩好似新生的呀！”
“当真？”叶皓微愣，他下意识捡起地上的笔， “我且试试……”
叶皓说到一半，声音顿住。
这确实是一只好笔，笔身自带清香瞬间令他灵台清明，叶皓坐在台阶上细看笔尖，月光下似乎有一泓秋水在其上荡开，着实不像凡品。
拿在手中就让他胸口发热，能清晰听到自己在加快的心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灼烧，笔下想要写些什么。
可叶皓抬笔，又心中茫然不自觉重复着抬笔放下的动作……
他犹豫着要不要趁人没来，去门口对神像描绘一遍，谁料突然觉察到四周安静的出奇。
匣子微光闪烁，沉香好像还有话要说，叶皓悄然侧身挡住，藏在背后的左手扣在盒子上轻轻一按。
沉香也似有所感沉寂下去。
细微的风声在叶皓耳中变得清晰起来，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似乎有人从门前走过。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院门，屋里有老有少，自己没有能反制的手段，沉香也奈何不了对方。
叶皓平生第一次心怀侥幸地希望那东西直接离开。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叶皓心中稍松口气。
他能感觉到屋中几个小孩正挤挤挨挨扒着门缝往外看，好在有沉香照看，他才勉强放下担忧。
突地，那脚步声如戏耍人般，又慢吞吞倒退回来。
一个娇柔做作的女声，发出惊叹。“呀！郎君家这神像画的好生英武呢？”
叶皓心沉下去。
原来这东西早发现他了！
身后屋子里隐约发出几声惊呼，叶皓咬牙强自镇定。
“你是何人？”
门外女子发出一声娇笑，说的话和沉香幻境中相差无几。
“妾姓王，同家中姊妹暂住城北西街甜井胡同。”
“今日家中姊妹生产，我阿姐腹中胎儿命格贵重引来妖魔环伺。”
“郎君身为读书人胸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气能使妖魔退避，妾受家中长辈嘱咐特来请郎君相助。”
这熟悉的说辞不带半点改动，门外女子甚至丝毫不掩饰她的戏弄之意。
着实狂妄！
这个王朝能凌驾在妖鬼之上，想来也有制住他们的手段。
听沉香描述外面应该已经闹出了不少人命，宵禁时间后明明有不少巡检在城中四处巡视，叶皓不理解为什么官府还能任这东西嚣张如斯。
叶皓敛下眸中怒意。
“我只是区区一介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恐怕帮不了姑娘。”
“郎君说笑了，”院外女子想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哎呦哎呦地笑出声来。“童生明理，秀才当立志，举人得文心，进士证文位。”
“郎君已是秀才还参加过几次秋闱，虽然未在考试中请圣言确立文心，可到底接受过灵气冲刷，只要生出文心就能做得举人踏入官场修行之中，切莫妄自菲薄才是。”
“姑娘高看我了，”叶皓一边飞快提取她话中透露出来的有效信息，一边缓声拒绝道：
“我本寒门学子无名师教导，考中秀才已是极限，而今若不是姑娘点破，在下还不知道秋闱之中还有这等门道。”
“那什么文心文位，在下更是闻所未闻。”
说到最后叶皓心情沉重。
和他猜测的一样，这个朝廷确实是有对妖鬼的反制手段，只是这条已知的修行路和妖鬼的存在都被上层垄断。
这个世界看似文风鼎盛，寒门学子为了科举做官努力钻研学问，却不知道科举竟然和修行挂钩大多数只能含恨止步于秀才。
院外那女子似乎叶没想到愣怔一会儿，突然怒骂道：“
“竟是这般？怪不得那些书生各个半点灵气没有！不要脸地大官人还让我们自己找！真是……真是气煞我了！”
叶皓心中一凛，暗自提高戒备。
没想到那女子骂完长叹口气，“既然如此……妾谢过郎君解惑，你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吧。”
说完，院外声音消失不见。
“姑娘慢走。”叶皓应了一声，半晌不见有什么动静。
叶皓才略微放下警惕，正想转身进屋。
突然感到背后寒毛竖起，心中危机感瞬间飙到极致！
他奋力侧身一摔翻滚躲过，就见一道寒光闪过尖锐指爪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叶皓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上正站着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子。她的容颜妩媚动人，但一道血色皮肉翻卷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下颚脖颈处，像是被人从脸上劈裂成两半一般。
“这就是姑娘的道谢方式么？”叶皓冷笑。
女子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见他踉跄起身后退到院门处，才吃吃笑道：“叶郎君你长得果然好看，这张皮我会好好保存的，看在你的面上，待姐姐生了孩儿，我会把你娘的人皮也要过来放在一块好好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