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拾贰)
拾壹
临海城外没有其他的城子,只有连绵不断的绿丛丛的山丘。那些山丘长得并不算高,可山上的绿树生的繁茂成荫,那些山丘之间也优美的彼此相连。东海之滨的林间弥漫着一股比城中更加氤氲的水汽——那些水汽或许来自海边。
永羲、青厝跟在朱衣、赭衣两位男子后头,随着他们牵着马的身影一道朝山林中走,一同闻着林中湿润舒服的水汽。此时从树林顶上透过来的阳光还不是很扎眼。那些阳光如同有颜色的水汽一般,薄薄氤氲的透过枝头,再从高高的枝头轻轻盘旋而下。这时候的林子里是不太亮的。
朱衣、赭衣两位男子在进了林子后,先把马靠在一旁,叫他们的两匹马沿着小溪边喝水。这时的永羲和青厝沿着蜿蜒的小溪向前而去,正巧和顺着小溪朝他们迎面而来的朱衣、赭衣两位男子碰面。正巧这时朱衣男子又在永羲与青厝面前拍了拍赭衣男子的后背,咧着嘴笑着道:“这是阿岚。”
被称作阿岚的赭衣男子在被旁人托出姓名过后,丝毫没有感到害怕。相反朱衣男子与赭衣男子相视而笑,彼此之间以澄澈的眼神凝望着对方,仿佛彼此之间存在默契、又像是在嬉笑打闹。
永羲瞧见此状,先一步朝朱衣男子问道:“阿岚公子是你朋友么?”
“是我朋友,但也不算是我朋友。”朱衣男子直起身子、扬起身板,有些病态却又明媚般的乐着道,“在我所成长的那般环境里,我与众人、与阿岚,可以说是有着云泥之别。说来也不知道谁才是云彩、谁才是泥巴。总之我与众人都可以以朋友相处,但都不能单单以朋友相处。那逾矩了。一般人是不会懂的!”
“白公子啊……你可以说我自怨自怜!可以说我自吟自唱!”说罢朱衣男子便伸出手腕遮住下巴,开始夸张似的仰天长笑。不过此刻的永羲在距男子一定距离的地方望着他,倒不觉得他是疯子——那男子明媚的外表下总是藏着什么,可男子也终究是鲜妍明媚的。
处在朱衣男子近处的阿岚望见男子此状,便赶忙蹙起眉头劝阻道:“公子,你怎么又开始这样了。”
“无妨,无妨。我知道分寸。”朱衣男子正一面笑着,一面瞥见阿岚蹙起眉头劝阻他莫要夸张行事,便不慌不忙的收起笑容、再度摆出一副平静的神色。紧接着朱衣男子从阿岚处转回头,一张脸再度面向永羲与青厝。
东海之滨的某个夜晚,月明星稀。某处客栈的屋檐下,卧坐着一个落寞的身影。此刻的永羲正独自一人卧坐在客栈靠近野外的地板上,凝望着被屋檐遮住些许的、黑蓝色的夜空——他望不见明月。他的心中思绪万千。
永羲的人生因某年某日与父亲发生莫大的争执、选择了云游四海而暂时偏离正途,从此慢慢的搁置下来。他原本是个一生由父亲掌管、应当平步青云路的贵公子。兴许有人会羡慕他安安稳稳有保障的一生,可他却厌恶死自己不得来去自由的一生。
兴许自己的一生会从此浪费在江湖里罢?兴许白成焕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想把他当作一块弃子扔了罢?又兴许白成焕此刻正在发了疯似的寻找他,他会被白成焕发了疯似的逮回去,回去以后白成焕又回发了疯似的利用他。
正当永羲凝望着檐外的月色大加思索之时,客栈房内的朱衣男子突然抱着酒壶与酒碗走至了屋檐下。檐外的月光似乎格外的亮。有少许浅浅的月光透过房檐,轻轻洒在永羲与男子的身上。朱衣男子一面坐在地上,一面把酒壶与酒碗也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