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拉勾勾
见着奶奶离去的背影，顾奚奚一把拉住默衍，掌心触碰的瞬间，默衍呆滞了，心头莫名激来一种似曾相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奚奚披散着头发扭过头，“默小衍，跟我来。”
女孩儿小嘴微微一笑，新月般的眼睛好似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默衍止步不前，细长的脖颈不由滚动了一下喉结，飘忽着眼神，“嗯……好，去哪儿？”
顾奚奚一言不发，拉着默衍穿过蜿蜒的青石小径，直奔木屋旁的几棵桃树，驻足在那棵遍地落花，姿态最为屹立高昂的桃树旁。
小奚一头撞进默衍胸膛，“默小衍，我想你了。”
“奚奚……”默衍轻语呢着，那股即时消散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棵桃树是年少时默衍为她所种，是对奚奚最好的陪伴，而今虽残花遍地，却桃树成片，都是奚奚思念的寄托。
默衍极力地克制着，温暖的掌心盖住奚奚的小脑袋，微颤着，“抱歉，这些年，我……”
顾奚奚仰着头，眼眸中夹着一丝暗伤，“默小衍，你不用道歉，要是没有奶奶，我早就……”
奚奚将手臂从默衍腰间环下，退着几步转圈，“你瞧啊，我被养得多好。”
“生活吃食有奶奶照顾，经济上你也一直在给我打钱，虽然这几年你在国外学医，可也一直在跟我信件交流，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彼此，至少，精神上一直都在。”
“奚奚……”
十九岁的女孩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可望着眼前的“小大人”，默衍心疼着，红润了眼眶，一把将顾奚奚揽入怀中，“ 对不起。”
“我真的很满足了，默小衍。”
“你看，这些桃树都是我照料的，我有好多悄悄话，你不在的时候都是说给它们听，每次在这里树荫下一坐，就好像……你一直都在。”
默衍望着奚奚，木楞着，微抿着唇：“可……，奚奚，你没恨过吗？哪怕一丝。“
奚奚眨巴着眼睛，眼中一阵酸涩，往事一瞬历历在目，那句撕心裂肺的“默衍！等等！”，好似已然埋藏在了那年雨季，随着汽车的鸣笛声一同飘去，可又一直藏在心底，只待时机的到来，便可再次发泄。
奚奚冷笑着，眼中带着一丝的嘲讽，好似对自己的一种不满，明知每每回想起那年雨季，都是心如刀割，可而后却忍不住想和他靠近。
“其实这些年，我一边受着你的照料，给我精神上的寄托，可我也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只要她回头一次，哪怕一次！”奚奚瞪着眼，豆儿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此时红扑扑的小脸也显苍白。
“也许结局都不曾一样，再错的人在生死之际，也应当先关注这条生命吧。”
奚奚扬了扬头，好像只要不低头，泪水便不会下滑。
“可我也没有立场评判，毕竟，在她眼里，我只是个被抚养的外人。可你待我一直很好，我恨过，但不是你，也从未是你。”
“毕竟……”奚奚抽噎着，抬眼望着男孩，“哪个妹妹，会责怪哥哥呢？”
此言一出，对默衍来讲，如同晴天霹雳，而后天边却转瞬显现绚丽柔美的彩虹。 他沉默着，右脚微迈向前，随即却又撤回，好似不敢触碰那朵他呵护了多年的花朵，甚至也不曾想到，尽管没有他亲力亲为的照料，历经万难后，此花亦能绽放得如此绚丽。
“吃饭！”奶奶戴着围裙，细纹遍布的眼角夹杂着泪滴，步履蹒跚地过来，也不知何时奶奶便在这附近了。
“小奚，乖孙女儿，你是奶奶的宝贝孙女儿，不是外人。”奶奶一边微颤擦拭着奚奚的脸颊，一边朝着默衍冷言着：“你回去吧。”
默衍僵站着，低着头，一时不知所言，只敢应声着：“好。”
奚奚深吸一口气，说：“好啦奶奶，我们去吃饭。”
一边搀着奶奶回房，一边扭头向默衍看了看，不舍地回过了头。
夕阳的余晖下，一老一少搀扶着，斜影映射在蜿蜒的青石板间， “奶奶，顺着香味就知道，这顿晚餐可不简单呢。”奚奚调笑着。
她怂了怂鼻子，微微一嗅，便念着：“有烤全鸡、四蔬汤，嗯……甚至还有股淡淡的桃花奶香味儿，好新奇！“
“进去就知道了，你个小馋猫，鼻子可真灵。”奶奶轻触着奚奚圆润小巧的鼻尖。
拐过后院，便是饭厅了，见着桌上陈放着的三副碗筷。
奚奚心头一震，抬眼看了看，吞吞吐吐地念着：“奶奶……这碗筷……”
“老了……数错了。”奶奶一脸不悦地说着。
奚奚见状也不再多言，随即便搬出那把带着坐垫的古藤座椅，将拐杖镶嵌在扶手侧边的孔中，一边看着桌腿，一边轻声念着：“来，奶奶，慢点儿。”
“小奚呀，快尝尝。”奶奶夹着那块粉嫩剔透，带着零星花瓣的桃花酥，轻轻放在奚奚的玉白瓷碗中。
“奶奶，今天这桃花酥好通透！粉粉嫩嫩的，真好看！”奚奚吐着舌头，捧起碗在光晕下微微晃动着，“不行不行，奶奶，这太好看了，舍不得吃。”
“好啦，就我宝贝孙女儿嘴巴最甜了。”奶奶一脸宠溺地看着奚奚。
“咕~”奚奚一瞬红着脸庞，“哎呀呀，奶奶你看，这勾得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奶奶一阵笑意后，奚奚微张着唇，小咬了一口，便吧唧着开始品爵，感受这层层的花香绽放在舌尖，奚奚突然一顿，“奶奶！”
又吧唧了一下嘴巴，奚奚瞪着眼睛，“奶奶！奶奶！”
“这口感真的好冰凉，之前都是热热的，这是桃花味儿，可这，没那么简单。”
奚奚转着眼珠，品鉴着，“嗯……，好像还夹杂了茉莉、玫瑰，还有一些奶糕的味儿，这不是桃花酥吧？”
奚奚又咬了一小口，“真的好吃！奶奶，这到底是什么呀？这要是拿去卖，肯定是好赚的！”
“这个呀，是专门给我乖孙女儿的毕业礼，奶奶可早几个月就开始试着做了，就等着最好的配比出来，再给我家奚奚的。”老太太晃动着食指上明晃晃的宝蓝戒指，指着那盘剔透粉嫩的花皮。
“奶奶！”，奚奚忙嚷着起身抱了上去，“奶奶最好了，我很喜欢，真的很好吃！”
看着奚奚脸上洋着的笑容，唇边的两个小梨涡更显娇嫩可爱，老太太也轻语着：“乖，喜欢就好，快去坐着吃饭了。”
“那……”奚奚应着回座，朝着奶奶眨巴眨巴眼睛，轻咬着筷子，说：“我不客气咯。”
老太太眸间尽是欢喜，长应一声：“好！”
桌间饭香四溢，各色菜肴都被一扫而空，饭厅中欢笑声不断。
默衍愣坐在桃树下，吹着拂面的晚风，耳听着厅间的欢声笑语，闭眼享受着一切的存在，哪怕自己未曾加入，可这熟悉的声音与气息，已然满足于心。
感受着这份思念已久的气息，不争气的眼眶渐渐湿润，默衍转悠转悠眼珠，欲让它不要落下。
可不料奚奚却突然在耳边大叫一句：“默小衍！”
默衍再也忍不住，偌大的男人竟泣不成声，“奚奚……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奚奚盘腿坐下，脑袋轻搭在哥哥的肩上，“我就知道你没走。”
随即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方袋，拆开拿出一块花皮糕点，递上去，“呐，别哭啦，奶奶的新品花皮，尝尝？”
默衍一时难为情，抹着泪痕，嘀咕着：“这哥哥的形象怎么就这么难维持呢？”
奚奚一把将花皮塞进他那嘀咕不休的口中，调侃着：“好啦，别嘀咕了，你小时候爬树裤子烂了个大洞我也见了，比这更尴尬、更损面儿的事，我都见完啦！再多一两件也见怪不怪了哈。”
默衍两耳一阵升温，嚼巴嚼巴嘴，“嗯……不愧是奶奶的手艺，好吃。”
“这可是奶奶专门给我的毕业礼！你可赶上这口福了。”奚奚小傲娇地说道。
“行，沾我奚奚妹妹的光，才有这种口福。”
“那可不是嘛。”奚奚咧嘴一笑，“可默小衍，说个正经事儿，刚刚吃饭，桌上都备着三副碗筷，肯定是有你的那份。”
默衍会心一笑，“好了，奚奚，你就别担心了，我来处理。”
奚奚小可爱般地蜷缩靠在哥哥胸膛，闻花，听风，伴着阵阵虫鸣夏蝉，谁也没再多言，静静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时刻。
见夕阳渐隐，默衍摸了摸奚奚的脑袋瓜，“这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奚奚，我最近还有些事情要忙，等你成绩出了，哥哥再回来看你。”
奚奚挽着默衍的手臂，往哥哥身上蹭了蹭，娇声道：“默小衍，那等我志愿填好了，我想……去海洋馆，听同学说过，看海豚表演会抽取幸运观众，可以和海豚互动耶。”
“好～，哥哥应了，到时回来接你。”默衍一脸宠溺地说着。
“那拉勾勾……”奚奚伸出一只小指。
看着眼前女孩儿的稚嫩模样，默衍会心一笑，宠溺道：“好~，拉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