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隋唐时期的侠客(4)

李靖回到了旅店。就在这天夜里刚交五更的时候，忽然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李靖连忙起身询问，原来是位穿着紫衣戴着帽子的人，还用木杖挑着个口袋。李靖询问来者是谁，那人回答：“我呀，就是杨家那个拿着红色拂尘的歌女。”李靖连忙请她进来。她脱去了长袍取下了帽子，原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姑娘。她不涂粉脂，身着色彩鲜艳的裙衫，向着李靖下拜。李靖大吃一惊，慌忙回拜。那女子说：“我服侍杨司空已经很久了，所见到的天下人才也很多，还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菟丝和女萝难以独自成长，一定要攀附在高大的树木之上，所以我来投奔你。”李靖说：“杨司空是京师最有权势的人，怎么办？”红拂说：“他呀，比死人也就多了一口气，没什么可害伯的，府中的歌女们知道他成不了什么大事，逃走的人多了，他也并不认真追查。我已经很仔细地考虑过了，请你不要有疑虑。”打听她的姓氏，她说：“姓张。”问她在兄弟姐妹中的排行，她说：“最大。”再看一看她肌肤的白皙，仪态的妩媚，言词的犀利，性情的活泼，真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李靖不曾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位绝色的女子，越是高兴，就越是害怕，最初那一刻，千万种思虑涌上心头，使他坐卧不安，不停步地到门口去窥探。就这么过了几天，虽然也听说有追查寻找的消息，却也并不怎么紧急。于是他们穿戴得整整齐齐，骑着马，出了旅店的大门，打算去往太原。

半路上，投宿于灵石的一家旅店，安排好了床铺，炉子上煮的肉也快熟了。张氏由于头发太长一直拖到了地下，便站在床前梳理，李靖正在刷洗马匹。忽然有一汉子，中等身材，脸上满是卷曲的火红色络腮胡须，骑着一匹瘦毛驴而来。他将一只皮口袋扔到炉前，取了个枕头斜靠着，看张氏梳头。李靖不由怒火中烧，一边盘算怎么教训这汉子，一边还在刷着马。张氏仔细地打量着那人的面，一只手握着头发，一只手在身后摇着向李靖示意，让他别发火。她急急忙忙梳完头，整理一下衣衫，便走上前去向那汉子询问姓氏。躺着的那个汉子回答说；“姓张。”张氏道：“我也姓张，该是你的妹妹了。”立刻对他下拜。又问他排行第几，他说：“第三。”他也问张氏排行第几，张氏说：“最大。”他十分高兴地说：“今晚有幸，巧遇一妹。”张氏大声招呼道：“李郎，快来见一见三哥！”李靖连忙过来拜见。

三个人团团坐定，虬髯客问：“点的是什么肉？”李靖说：“羊肉，估摸着已经熟了。”虬髯客说；“我早就饿了。”李靖连忙出去买烧饼。虬髯客从腰间抽出匕首，切开羊肉，二人同食。吃完后，又将剩下的肉胡乱地切了送去喂驴，驴吃得很快。虬髯客道：“我看李郎的行迹，是个贫穷的书生，怎么会得到这么一个出色的人？”李靖说：“我虽然贫穷，也是一个有心的人。如果别人问起，我当然不说；兄长相问，却不用隐瞒。”便将事情的经过情形全都告诉了他。虬髯客问：“那么，你们打算到什么地方去？”李靖说：“打算到太原去躲避一段时间。”虬髯客道：“如此说来，我并不是你所要投奔的人了。”又问：“有酒吗？”李靖说：“这家旅舍的西边便是酒店。”李靖打来一斗酒，每人斟上一盏，虬髯客道：“我有一点下酒的东西，李郎你愿意与我同享吗？”李靖说：“不敢当。”虬髯客便打开皮口袋，取出一颗人头和心肝，又将人头放回口袋，用匕首将心肝切开，两人一起吃起来。虬髯客说：“这个人是天下最为忘恩负义的人，我怀恨在心，已经十年，今日才将他干掉，我心头之气总算消掉了。”又说：“看李郎的仪表风度，是一个大丈夫，可曾听到过太原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吗？”李靖说：“我曾经认识一个人，我看他必是真命天子，别的人不过是将帅的材料罢了。”虬髯客问： “他姓什么？”李靖说： “与我同姓。”又问：“年纪多大了？”李靖说：“年仅二十。”虬髯客又问；“现在干什么？”李靖说：“太原留守的儿子。”虬髯客说：“大约就是他了，我要见他一面，李郎你能引我去见他吗？”李靖说：“我的朋友刘文静，同他很亲近，通过刘文静便可以见到他，不过兄长你要见他干什么呢？”虬髯客说：“望气的人说太原有王气，叫我查访一下。李郎你明天出发，什么时候到太原？”李靖计算了一下到达的日期。虬髯客说：“你到达太原的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到汾阳桥等候我。”说罢乘驴而去，那瘦驴行走如飞，转眼之间便消失了。李靖与张氏既惊又喜，过了好一会才说：“是个好样的，不会欺骗人，不用害伯。”便也挥鞭而行，向太原迸发。

李靖和张氏如期到达太原，果然又见到了虬髯客，非常高兴，便带了他去见刘文静，对刘文静谎称说：“有一位善于相面的人想见一见公子，麻烦你去将他请来。”刘文静一向认为公子是一个杰出的奇才，一听说有客人善于相面，立即差人前去邀请。差去的人刚回，公子也就到了。只见他穿着随便，卷起皮衣外的罩衣袖口，神情潇洒，一看就知决非寻常之辈。虬髯客默默地坐在下首，见到了这位李公子，自己原来争雄天下的雄心顿时消失，饮了几杯酒后，对李靖说：“此人是真命天子呵。”李靖告诉了刘文静，刘文静越发高兴，认为自已有识人之才。告辞出来之后，虬髯客又对李靖说：“我的判断十之八九不会有错，但还要请我的道兄见一见他。李郎应同一妹再去一趟京师。临行之前，于某某日中午，到马行东的酒楼找我一下，你只要看到楼下有我这匹毛驴及另一匹瘦驴，我跟道兄就都在楼上，你立刻上楼就是了。”他同李靖告别而去，李靖和张氏答应了他。

到了约定的时候去造访，果然见到两匹毛驴，李靖撩起袍襟登上楼去，只见虬髯客正与一道士对饮，看到李靖，既惊又喜，连忙招呼坐下，一起相对饮了十几杯酒，虬髯客才说道：“楼下柜子里有十万文钱，你且拿去，找一个僻静而安全的地方，将一妹安顿住下，几天以后再到汾阳桥与我相会。”李靖如期而至，道士与虬髯客已经到了，几个人便同去拜访刘文静，刘文静正在下棋，彼此行礼人坐，谈得十分投机。刘文静写了封信，火速差人去邀李家公子前来观看下棋。当时，道士与刘文静对下，虬髯客与李靖在一旁观看。不一会，李公子来了，只见他光彩照人，向众人深深一拱手便坐下了，他精神焕发，议论风生，顾盼之间，有一种迷人的风度。道士一见，面色惨淡，放下棋子说；“这一局全输了！失去了这一步棋，再也没有救路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停止下棋便走了。

离开了刘文静家，道士对虬髯客说：“这天下已不是你的天下了，你在别的地方另谋发展吧。希望你继续努力，别再把这里的事情放在心上。”二人即共同去京师。虬髯客对李靖道：“估计你的行程，大约某一天可以到达，到了后的第二天，可与一妹一起到某坊我家来找我。李郎与一妹共同生活，可谓一贫如洗。我想让我的妻子见一见你们，随便地谈一谈，你们就别推辞了。”说罢叹息而去，李靖也骑马而归。

李靖到京之后，便同张氏一同前去约定的地方。只见一扇小木板门，敲了敲，里面有人应声开门，恭敬地下拜道：“奉三郎之命，等侯李郎、大娘子已经好久了。”便请他们走进了好几道厅、堂大门，越往里走，那门越发高大。有四十名丫头整齐地排列在院子里，另有二十名奴仆，引着李靖夫妇进入东厅。厅里的陈设，珍贵奇异到了极点，巾箱、妆奁、铜镜、首饰的精美贵重，绝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有的。请他们梳洗妆饰之后，又请他们换农，那衣服又十分珍美异常。洗换完毕，只听有人传呼道：“三郎来了！”虬髯客戴了纱帽挽起皮衣外罩袖口阔步走来，也很有一点帝王的气派，十分高兴地和李靖张氏相见了。又催请他的妻子出来与二人相见，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于是请至中堂赴宴，宴席场面的盛大，玉盘珍馐之精美，就是王公贵戚之家，也不能与之相比。四人相对落座之后，又排出二十名女乐手，在席前演奏，那乐曲美妙异常，如同仙乐，不是人间的曲调，

宴会之后，又敬过酒，家人从中堂东边抬出二十张床榻来，都用绣花的锦帕覆盖着，放下以后，去掉锦帕，原来全是帐簿钥匙。虬髯客说：“这全都是珍宝金银的登记账目，我所有的这一切，全都赠送给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原来想在这里争夺天下，经过二三十年的龙争虎斗，建立起一番功业。如今既然天下已经有了主人，我再在这里住下去还能干什么？太原的李家公子，真是一个英明的主公，三五年之内，天下便可太平。李郎你以杰出的才能，去辅佐太平天子，尽心竭力，必然会位极人臣。一妹以天仙一般的容貌，怀着世间少有的才艺，随着丈夫的富贵，必能够享受荣华富贵。没有一妹，就不能赏识李郎，没有李郎，就不能使一妹荣华。帝王的开创大业，必定会有贤臣辅佐，如同预期好了一样；这正像虎啸必然生风，龙吟必然云集一样，可不是偶然的事情。你拿了我赠送的财物，前去辅佐真命天子，赞助大业。努力吧！此后十年，当东南方数千里外出现了异乎寻常的事情，那就是我成就大志的时候。一妹与李郎可向东南方洒酒为我庆贺。”又命令童仆们齐向李靖下拜说：“李郎、一妹是你们的主人了。”说罢，与妻子带了一名仆从，乘马而去。走出几步，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