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结局
一直到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内侍高声宣布新篁继位，更上一层楼的肃王也没有得到他想从皇帝那里探知到的答案。
但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善后的功夫，御前护卫传达老皇帝最后的遗言，
“玖儿，这些年父皇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些年你病了，实则并非是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整个太医院对你的病症束手无策，或许也并非是真的无策，只是他们不能有策。”
皇帝此话的用意，几乎便已经算是呼之欲出了。
凌家在太医院世代有根系，凌捭阖又做了很多年太医院院正，那时大半个太医院，几乎都有他的徒子徒孙。直到后来他出了事，太医院才渐渐被换了血。
肃王回忆自己最初发病的年岁，大约便是在皇帝下旨去母留子的前后。
彼时的肃王正得皇帝欢喜，矮个当中能拔出高个，更是让满朝文武都对皇帝这个幼子充满了希望。
肃王在那个时候身染怪病，对于筹措满志的慧妃而言，实则比杀了她，诚然也好不了多少。
慧妃命人查遍了肃王饮食用药各类用具，宫人更是换了一波又一波，都没有查出肃王中毒的缘由。
肃王如今反应过来，才觉可笑。
凌捭阖是慧妃最信任的人，慧妃每次一出事习惯性便向凌捭阖求助，她那时怀疑过宫里所有的人，甚至冒狗，却唯独没有怀疑过凌捭阖。
可偏偏，凌捭阖才是那个最可能，最容易给肃王下毒的人啊。
他一面给肃王投毒，一面又时常受慧妃所托，来给肃王查验病情，然后每回再眉头紧锁告知慧妃：
“肃王殿下的病，并不乐观。”
“此病阴毒，娘娘还是让殿下韬光养晦、深居简出为上，以免将来肃王病症加重，言行失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如此次复一次，将慧妃母子，一点点挪出皇帝的视线。
不得不说，凌捭阖此举从根本上解决了大雍皇族传承的问题。
换言之，肃王武瑛玖一旦被断言了活不过弱冠，脱离了帝位之争，那么“去母留子”的圣令就变得毫无必要了。
肃王恍然，凌捭阖救慧妃沈晚棠一命，用的竟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这毒荼害了肃王武瑛玖多年，差点害了他性命，让他一蹶不振。没想到，最后却是被凌捭阖的女儿凌照水舍身相救。
如此机缘巧合，不知道凌捭阖在天有灵，又会作何感想。
老皇帝的遗言，句句珠玑。凌捭阖死了多年，老皇帝在这个时候把凌捭阖所为点在台面上，必有深意。
果然，新帝看了御前护卫一眼，他便立刻会意，传话道：
“先帝说，我大雍朝，立后立贤。慧妃沈晚棠之祸，万不可重来。”
在先帝看来，肃王武瑛玖与这凌捭阖之女，往日无甚交情，今日成婚靠的全是父辈的交情。
老皇帝如今把话挑明，说出当年正是凌捭阖下毒，才令肃王染恶疾多年，从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变成一个无人问津的弃子，壮志难酬，险些丧命。
这多年的苦楚，寒冷自知。
先帝满以为新帝定当会恨死了凌捭阖，对其女，纵使不生厌恶，想必也已失了兴趣。
先帝为此，还特意留下了话来：
“毕竟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凌捭阖对社稷有功了，新帝若心存仁厚，想要留下他的女儿以为朝野表彰，一定要斩断她与生母间的一切关联，而且万不能让她有后。”
新帝听到这里，看了御前护卫一眼，不知是回复他，还是回复飘荡在四野的亡父亡灵：
“晚了，已经磕过头了。”
新帝说完，再不理会御前护卫继续传达的老皇帝遗言，举步便往外走。
他走得愈急，内心便愈加没有底气。
内心丝毫没有登临极致的激动，却有万千刹那涌上心头的离愁与别绪。
果然，等他回到前厅，迎候他的赫然是山呼海啸般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新帝在黑压压一片的人海中张望，已然无法在人群中寻到那抹婀娜靓丽的熟悉身影。
禁军统领沈白衣奏报：
“陛下，反军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正在逐批移送下山，交由驻军押送。”
“晋王妃，已经追随晋王殿下去了。”
“慧妃娘娘受了惊，已经送往寝房安歇了，荣安县主陪着。”
桩桩件件，在新帝耳中落了声响，却并不是他关心的。
新帝望向大理寺少卿凌洒金：
“她呢？”
大约一个时辰以前，肃王与晋王进内殿面圣。
江山传承面临最后的较量，禁军与反军由此，彻底对立。
彼时的反军，人数锐减，军心涣散，原已经束手就擒，但晋王妃苏揽月不死心，仍鼓动着一小撮反军为其卖命，誓要将凌照水擒拿：
“无论谁得了这江山，抓住这女人总是没错的。”
“若江山属于咱们晋王，便以这女人的鲜血为新帝祭旗。”
“若江山给了那肃王，把这女人握在我们手中，便是我们最后的活路。”
肃王如此蛊惑，之所以能赢得不少人心，还要得益于肃王武瑛玖人前表现出的对凌姑娘的看重。
此时凌姑娘仍站在反军和禁军合围形成的包围圈里，反军往前突进了几步，只差临门一步，便可够到凌姑娘的衣衫了。
可惜，祸水红颜身边永远不缺护花使者。
达拉王子和凌洒金一左一右将凌照水护佑在当中。
一直以一副旁观者姿态看完了全场戏码的达拉问凌照水，
“照水，你真的不打算嫁给他了吗？”
此时肃王武瑛玖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帘帐之后，凌照水却还是看向了那一处，流露出了肃王在时她永远不会显露的缱绻的留恋的眼神。
明明她早已将彼此之间的界限划清，可到了真正别离的时候，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的眷恋。
不过这些眷恋在她回眸的瞬间，就同那颗她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晶莹泪珠一般，消散不见了。
并非所有的爱情，都要用婚约收尾的，那未必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