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公主
七年前在这座鸣金山上，凌姑娘便是如此劝诫自己的。
如今她亦看得分明：
“不嫁。”
这一幕刚刚结束，便有奏报传来。
肃王武瑛玖不在，驻军统领程卓公布消息：
“边境来的奏报，北宸军已屯兵三十万，在我大雍边境。北宸王修书，陷我大雍朝十五日之内交出公主殿下，否则便要进军我大雍边境。”
立时便有礼部朝臣应和：
“是狄亚娜公主殿下吗，她不是已经随使团返回北宸了吗？如今想来已经快到边境了。”
陈卓看了眼凌照水，轻咳了一声，才道：
“要的不是北宸狄亚娜公主，而是乌浓公主。”
诚然，大殿之中原本没有什么乌浓公主，但随着梅香死而复生，凌照水的身份一下子就变得很微妙了。
对于大雍朝而言，她是祸水红颜，她是乌浓余辜。
但是对于新建立的乌浓王国而言，凌照水身为白莲圣女梅香的唯一骨肉，她可不就是乌浓人的公主殿下吗？
这道奏报来得及时，几乎便是专为凌姑娘量身定做的一般。
从大雍京都城到新乡边境，以千里马的脚程计算，不多不少，便正好需要十五日。
在场之人无疑都十分清楚北宸人的狼子野心，他们妄图染指大雍之心由来已久，估计便是特意等着大雍新帝继位、诸王异动、四方不平的当口，发动战争，主打一个趁火打劫和攻其不备。
在场诸人心里都无比清楚，十五日内交出乌浓公主，实则只是一个顺带的借口。
众人都望向凌照水，等待她的回应。
新帝继位，百废待兴。
鸣金山上的反军尚未完全褪去，京都城里尚有三王蠢蠢欲动，各地藩王也尚需要时日安抚。
肃王哪怕成功继位，也需要不少精力和时日稳定大雍局势，而后才能整顿军兵，发兵迎战。
以凌家兄妹和达拉王子对大雍边境驻防的了解，情况并不乐观。北宸兴兵三十，如若拖延不住，不肖半月，便会占据大雍北境大片领土。
届时哪怕肃王武瑛玖已经控制住了京都局势，进而发兵北上，与北宸兵决战，也必定会因为子民、领土被占陷入困境。
这十五日的时机，对于眼下的大雍王朝而言，无疑十分重要。
情势立转，众人如今看向凌照水的眼神，早已不是方才的无动于衷、厌恶至极与落井下石。
此刻，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宛如朝圣。
目中深意，大约便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在场之人，唯有达拉王子蹙眉，他太了解凌照水了，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在这样的境况下，她毫无疑问会做出有利于肃王武瑛玖的决定。
哪怕刀山火海。
凌照水转头，蹲身抚摸站在凌洒金身侧的凌三川，柔声对他道：
“以后跟着爹爹，做个有学识有担当的男子汉，好吗？”
早慧的凌三川用力地点了点头，凌照水目光上移，看向兄长凌洒金，轻笑道：
“兄长，照水可以信任你吗？”
彼时的凌洒金尚不知凌照水究竟要如何抉择，但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当凌照水再次给予他信任时，他内心无比感动，答得爽朗且飞快：
“当然。”
凌洒金的回答无疑给了凌照水巨大的支撑，所以当肃王继任的消息从内殿传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便应答道：
“这么多年了，我确实也应该去见见这位神秘的白莲圣主，乌浓神女了。”
“论起来，我还欠了她一个巨大的人情。”
一旁的达拉王子会意，跟进道：
“既是如此，本王子便陪公主走一遭吧！”
“论起来，本王子与北宸人和乌浓人的旧仇也有不少啊！”
凌衣衣在乌浓神女那里，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位乌浓神女的庐山真面目，无论如何，凌照水也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位，死而复生的故人。
两人下了决心后，不作停留，跟禁军统领沈白衣要了几匹快马，便迅速往山下而去。
凌姑娘临行回眸，目视高座，那里空空如也。
但凌姑娘相信，那把椅子终会迎来最适合他的人。
两人此行时限紧张，又是为国为民，一路上无论是禁军还是驻军，都十分配合，开道让路，任其快行。
等肃王武瑛玖从内殿走出，加冕称帝，两人早已离开了鸣金山境内，踏上了北行之路。
终究，她不会等他。
终究，他又被世俗绊住了前行的脚步。
新帝朝着凌三川招手，凌洒金领着凌三川上前。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新帝亲自为凌三川披麻，凌洒金上前一步，挡在新帝面前，实打实便护上了：
“陛下，犬子当不起这个。”
先帝薨逝，凌三川若是披麻戴孝，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凌洒金显然也吓了一跳，不过得亏他时刻谨记凌照水临别之言。
照水既然是把凌三川托付给了自己，其定然不会希望让他背负皇室的枷锁。
凌洒金用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果断和勇气，对刚刚君临大雍天下的男人说：
“凌洒金的儿子，哪里配得上给先帝披麻戴孝！”
群臣胆战心惊，生怕新帝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此便要燃起来了。
谁知新帝凝视着凌洒金身后的孩子半晌，久久无语，最后竟是重重叹了口气后，着礼部按照规制为先帝设灵堂，请诸王赴鸣金山凭吊尽孝。
鸣金山下的官道上，两匹马并驾驰骋。
“什么，你说当年给肃王武瑛玖下毒的人是你爹？”
路上，达拉王子在听到凌照水口述这个事情后，震惊不已，差点从马背上失足落下。
索性多年纵马已成惯性，几下用力便将重心调整了回来，稳定身子和马速后，达拉再一次严肃问道:
“照水，你怎么知道你父亲便是当年给肃王下毒的人？”
这件事在凌照水心中，几乎成了定论，说起来已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翻看过父亲为先帝医病的手札，那上面有提到过，父亲会隔断时间从先帝身上提取血滴，用以研制延年益寿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