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毒杀
达拉王子疑惑道:
“那这和肃王武瑛玖的病又有何关联呢?”
凌照水解释说:
“因为据我观察,肃王当年中的毒,同父亲手札上记载的先帝之症,有许多相同之处,只不过在程度深浅上有所不同。”
凌照水学医年限不长,习得些皮毛,并非技艺精湛的医者,亦不能传承祖辈博大精深的医学造诣。
但在肃王之疾上,没有人会比她更为用心,那些年,她虽然远离了肃王,但她亦带走了他的血样。
她从未停止过研究他发病的成因,也一直未放弃用更加科学合理的缘由去解释自己与他在生理上的契合。
也就是当年术士所说的:
极阴之处子,可解至阳之症。
换言之,凌照水一直试图找出,自己同肃王武瑛玖的契合,究竟是所谓天意,还是纯粹的认为。
当她知道,父亲凌捭阖极有可能便是那个给肃王武瑛玖下毒的人,想要寻找其中因果的愿望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听闻英明一世的高祖,晚年亦是被疯症所缠,疯魔至死,因此自困于鸣金山上,不见外人,我当年看过高祖的秘籍,其症状与先帝这些年的症状应是十分相像的。”
“我于是大胆猜测,武氏皇族历代享寿不长,也许皇族子弟多多少少都是受此毒素侵扰,不得善终。”
“父亲当年应该是把倍数的这种毒素灌入了肃王武瑛玖体内,才让他显现出活不过二十的表象。”
凌照水说到这里,微一停顿,那股熟悉的心痛再一次袭来。
逝去的父亲,还有重生的母亲,留给了她太多的疑团。
以凌照水对父亲凌捭阖的了解,他给肃王武瑛玖下毒,从而救慧妃沈晚棠于死结。但一命换一命绝非是从医者的心态,像父亲这般盛名的妙手神医,他在给肃王下毒的同时,定然已经想好了解毒的法子。
凌照水很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法子实则便是自己。
作为从小陪伴其长大的父亲,凌捭阖对凌照水的了解,应该远远大于旁的任何人。
她自小生来便是寒疾,便是数九寒天,亦会觉得冰寒彻骨。
她传承有母亲梅香的血脉,她的血定然存在某种隐秘,不仅有天生的解毒之效,而且能点石成金。
如果她真的便是传说中那个极阴之处子,那么身为大雍医学巅峰的父亲凌捭阖,定然是知情的。
凌照水有理由相信,父亲在为肃王武瑛玖下毒之时,便已经想好了要用自己来解毒。
谈论这些时,达拉与凌照水刚刚离开鸣金山境内。
他们此刻身在半坡上,回首时能同时望见京都城和鸣金山。
一座京都城,整个鸣金山,同他们来时一样,富贵或神秘,华丽或高贵。
然而对于凌姑娘而言,来去一遭,曾经的信仰几乎全然被颠覆。
她所怜惜的柔弱母亲,摇身一变,成了百威楼、云韶宫、铜雀台和白莲教这四件侵蚀、掏空大雍王朝利刃的幕后主谋;
她所景仰的父亲,虽洗清了贪官的污名,却又陷入了另一项让她心寒无比的罪名;
连凌姑娘自己的身份,也一跃从一个罪臣之女,变成了可笑的乌浓公主。
前方,一队人马正迎候着他们。
见凌照水现身,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所有人迅速出动,跪倒在凌照水的马前,
“公主殿下,我等奉圣女之命,在此迎候公主回国。”
凌照水认得为首之人,她是跟在碧芳姑姑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名字叫做碧草。
小丫头为人低调,干活麻利,在凌府所有仆从中,便如同一个小透明似的,总能被人忽视掉了。
凌照水看到她,才恍然大悟。
在京都城时,她便觉得身边有一只无形的影子在时刻洞悉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最早,她怀疑过碧芳姑姑,后来把凌素心揪了出来。
却不想,还有。
像碧草这样的人,潜藏在暗处,多年不被人察觉,定然是训练有素的眼线。
白莲教,乌浓国,究竟又有多少像碧草一样的人物,潜藏在京都城的角角落落,暗自窥探和操纵着一切。
凌照水如今深刻感受到了乌浓四大毒瘤的渗透之力,所谓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大抵如是。
其实凌素心姑姑死前,特地与范泽楷小儿说的那句“你母亲没死”又何尝不是说给凌照水听的,只是碍于与梅香的主仆之情,凌素心不能说出实情,才如此委婉地将真相告知了凌照水。
但那时的凌照水,丝毫没有怀疑过梅香死亡的真相,便也无法领悟到素心姑姑的一派深意。
如今凌照水已然知道了梅香的真实身份,再去看隐藏在其身边多年的乌浓旧部,才深觉很多事情不是冥冥中的巧合,而是明晃晃的阴谋与人祸。
当年身处阴谋中心的父亲,在面对这个真相的时候,想必也是凌照水如今这份苍白无力的心境吧!
他决意以一己之力摧毁乌浓人在大雍朝几代根基时,心中想必充满了悲壮与豪迈。
可是父亲,当他决意用自己为肃王武瑛玖的药引时,又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他对慧妃沈晚棠的心意,已然达到了可以献出亲生女儿的地步吗?
投毒的父亲,假死的母亲,凌姑娘一时不知道自己情感的天平应该如何倾斜,她生命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她拒绝承认旁人赋予自己的新身份:
“我不是你们的公主。”
碧草一笑,
“公主殿下,这些年,神女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您,只是她尚有使命在身,所以才不能同您相认。”
凌照水听听都觉得可笑:
“保护?保护是假,潜伏在我身边,伺机策动我回京,利用我对父亲和倚梅园的浓重情感,重新挑起旧事,妄图在大雍朝廷手中抢夺凌府倚梅园地下宝藏,才是你们主子的真正意图吧。”
“在目的达成之前,她纵使知道我的存在,纵使知道我在经历着什么样非人的痛苦,她亦不会跟我相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