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滋味
“客人是想知道城主大人如今身在何方？”馄饨铺老板问。
徐客闻言微微一愣：“城主大人？您是说那位徐清峡前辈是你们阳城的城主？”
徐客当下被震惊到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些什么。
馄饨铺老板道：“那可不？客人是外乡者吧！从何而来？”
徐客想了想，最终道：“齐国，临淄。”
“那感情好啊，”听到来处，馄饨铺老板表现得更加亲切了，说道：“城主大人身在何处无人知晓，不过他住在城外的离山之北，听闻那里有一片紫竹林，客人若想求见城主，不如去那处碰碰运气。”
既知住所，为何就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徐客问道：“身为城主，却不在城中？”
馄饨铺老板却是笑道：“有国主坐镇，城内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城主大人不过是挂名在此而已，咱早就见怪不怪了。”
徐客点了点头，道：“有点意思。”
这确实是有点意思。有国主亲自坐镇中枢，这座本该不存在什么城主的都城却有着一位常年不在城内的城主，简直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吃了馄饨，付了钱，徐客问馄饨铺老板要了个方位，便又径直出城去了。
离山在阳城之东，被一大片稻田环抱着。眼下，田里无一例外的都插满了秧苗，衬托得天地一片翠绿。
徐客身着粗衣行在其间，倒显得与这番秀丽景象格格不入。
他寻到一位农夫，打听城主大人府邸所在。
那农夫只是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埋头顾自干活，却是开口说道：“那翠竹林中就只有一条道，其间能过车马，侠士去了，必定能够寻到。只要沿着大道行走，便不会迷失方向。”
徐客微微礼拜，言了声“谢”后便转身离开。
他寻到那片紫竹林，果真只看到一条大道。清风徐来，竹香四溢，掉落而下的竹叶中偶尔还能够看到一两只小小的竹叶虫。沙沙的翠竹声宛若某种音律，让置身其间的人能够感受到丝丝安宁。
倒也怪不得那人会喜欢这里了。
走了约莫两刻钟后，徐客终于在翠竹林的尽头瞧见了一座宅院。
那座宅院并不是很大，也不见奢华，其围墙甚至已见老化迹象，需得重新修缮了。
只不过院中有一座四层高塔，其上挂满纱灯，很为惹眼。
宅院门前的牌匾上也就只有一个“徐”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看来就是此处了！
进了前，徐客犹豫片刻，最终敲响了院门。
砰砰砰。
门上铁环敲打院门的声音略带沉闷。
不多时，有一老者开门。
只见那老者穿着一身道袍，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其仙风道骨，与徐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你是？”老道瞧了瞧徐客，他起先还以为是主家访友归来了，不曾想会是一名流浪的剑客。
徐客微微见礼，说道：“在下姓徐，名客，字炎凉。见过城主大人，这番有礼了。”
那老道闻言轻抚了一把胡须，乐呵呵笑道：“侠士之礼行得早了，贫道不过是一看家护院的道士，并非城主大人本尊。”
徐客有些急切，问道：“那城主大人如今可在？”
老道士微微摇头，说道：“侠士来得不巧，城主大人两日前访友去了，至今未归。侠士可改日再来。”
徐客皱了皱眉，又问：“那前辈可知城主去了何方？”
老道士继续摇头：“城主之友遍布五湖四海，他本人更是随心所欲惯了，贫道又哪里能够知晓。”
徐客整理了一下心情，再问：“那……可知归期？”
老道士说道：“少则日，多则数月余，不可预测。”
说罢，这位老道并未着急闭门，而是看着门外侠士的神色变化，又道：“侠士远道而来，若无其它要事，进院来陪老道品品茶水，对弈几局如何？”
这算是主动邀请徐客进门一探究竟了。
徐客也不客气，当下抱拳，又行了一礼，道：“那便多谢前辈了。”
“嗯，”老道微微点头：“随我来吧！”
……
赵子远瘦了，而且瘦了很多。
他昏睡了整整三日。
三日来，兄弟几个为了能够喂给他一些水喝，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最终，得益于一个打酒所用的漏斗。
将其强行塞入他的口中，在一点点的往里面灌水。
很多次，睡梦中的赵子远都仿佛置身地狱。他的大脑早已清醒，无奈识海的损伤，导致身体不听使唤，无法睁眼，亦动弹不得。
就像是百姓口中所说的“鬼压床”一样。
他此刻瘫坐在床上，背靠着有枕头铺立的床墙，一脸的苍白。
不过好在自己还活着，只是看现如今这情况，自己可能是没法在预定的时间内返回蜀国了！
他又气又恨，却不知道该气谁恨谁！
“兄弟消消火，仙师大人并没有使出杀招，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够行动自若了。”马老大说。
时过三日，他的伤皆已痊愈，如今的面相看上去也恢复了血色，看来调理得不差。
“十天半个月？说得倒是轻松。”赵子远一脸的生无可恋。
马老大微微一笑，心道那还能咋滴？现下受伤没好的又不是我？
“我早就说过了，仙师大人不是你能惹的……还不信邪，这下可好，你能怪谁？”王老五说。
李老四在教小六子做饭，老二老三则是在院中晒着太阳。
没有找到合适的木材，于是他们在山中砍伐了一些竹子，用弯刀劈开后，编制出了一个躺椅。
其手工极为精良，若是拿到集市上去，应该能换不少钱。
二人洋洋得意，替换着一人躺一下的来。
即便是面对张老三那样实心的体重，这躺椅也能够支撑得住，除了微微有些变形以外，承受力也堪称是一绝。
阳光正好，天光大明，是踏青的好日子。
马老大走出屋子，看了看不远处于大树枝丫下忙碌的两道身影，又踢了踢现如今正是张老三睡躺其上的这张躺椅，说道：“唉，你们俩也别再换着躺了，去屋里把赵兄抬出来，让他也躺着晒一晒太阳，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张老三连忙起身，二人欣然而去，并不存在什么意见。
马老大继续道：“老五，你拿个松软点的枕头出来垫垫。”
片刻后，王老五不仅拿来了枕头，还有一整套的被褥，折叠铺开在躺椅之上。他先是自己躺了躺，感觉还不错。
而屋内的事情看上去则并不简单。
清醒过来的蜀将感到浑身都不对劲，自己的身子骨就像是散架了一样，别人稍一触碰，他便痛得呲牙咧嘴。
“这下领教到仙师大人的厉害了吧！”赵海林说。
蜀将也不反驳，说道：“的确是领教到了。”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指，却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若是自己也能够做到这点，那可就太完美了！
“你到底要不要紧。”张老三一时有些唏嘘，看着蜀将呲牙咧嘴的模样，五大三粗的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去抬。
他也不知道丫的这神色现如今到底是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存在。好好的一个俘虏，放了也就放了，现下却还需要自己等人照顾。
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呐！
“没事，”蜀将赵子远咬着牙，道：“痛是有点痛，不过，我能够承受得住。”
……
费了不少的劲，兄弟二人这才将蜀将抬了出来。放在竹椅上躺好，再给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一些的姿势。
有风吹过，待远处山头的云雾彻底散开，早饭也就做成了。
今天的菜有些丰富，粥水浓稠，其间掺杂着不少肉沫。
这肉本就是专门用来给伤者补身子的，为了能够让蜀将苏醒过来的第一餐吃好喝好，六兄弟可是下了不小的血本。
然而此刻，饭菜就摆在眼前，嗅着粥菜之中飘荡而来的肉沫香味，多日未曾进食的赵子远馋得直流口水。
无奈任凭他如何努力，自己的双手就是抬不起饭碗来。
马老大见了放下自己手中的饭碗，准备与他喂食，却被老五王乾路率先抢过。
“大哥你先吃着，这厮由我来喂饭。”
王老五二话不说，舀起一勺，也不去管烫与不烫就直接往蜀将的嘴巴里送。滚烫的白粥热气腾腾，然而蜀将赵子远想是多日未食，口中失去了知觉的缘故，竟连一丝的滚烫也都感受不到。
他吃得津津有味，口齿略带含糊的道：“谢谢。”
对于他的感谢，王老五也不去听，又顾自夹了一筷子菜塞入他的口中，堵住了他的嘴。
马老大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怎么觉着今儿个这粥如此之美味呢？”
难道是因为加了肉沫的缘故？
想来不然，毕竟前几日明明也都加了肉沫的。
“那可不，”小六子一脸得意，指了指自己，说道：“也不看看今儿个谁是主厨。”
李老四没耳去听，没眼去看：“呀，真是不得了，简直是了不得。”
赵海林则道：“若是感到生活美好，那么粥食便自然美味。”
张老三打趣道：“这话是老四教你的吧！文绉绉的！”
赵老二撇了撇嘴，却不置可否。
“不过这话说得可真好。生活若能美满，吃啥都是有滋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