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棋子
皓月轻抬手示意云儿退下，云儿微微迟疑地瞥了她一眼，终是垂首行礼，缓步退出，房中顿时只余她与苍狼二人。她静静走到高位，稳坐于座上，语气淡然：“起来说话。”
然而苍狼却依旧跪着，肩头微颤，眼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嗓音沙哑而沉重：“主子，是属下失职，才让您……”
“事情已经过去了，”皓月打断他，声音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深意，“无须自责，我要知道真相。”
苍狼沉默片刻，才抬头望向她，眼中带着一丝犹疑，最终低声道：“那日局势混乱，飞羽骑中潜伏有内奸，陛下特意命属下护送您出城。属下刚一出城，便察觉到有高手在暗中跟随……”
“何人？”皓月追问，目光一沉。
苍狼沉声道：“云影阁。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行踪诡秘，手段狠辣，本以为他们存心加害您，却发现他们似乎是在暗中保护您。”
皓月眉头微蹙，疑虑深深。
“云影阁现身，飞羽骑立即紧张应对。”苍狼继续道，“属下为混淆视线，暂时隐入飞羽骑之中，谁知返回时，主子却已不在。云影阁留下密信，言明主子平安，表示稍后再会。”
苍狼的语气低沉，带着一丝责愧与忧虑。皓月的目光微微一闪，思绪中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裴少。他的出现如此巧合，不禁让她心生疑窦。
“那日我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皓月语气低沉，带着自语般的疑惑。
苍狼似乎读懂了她的疑问，神情严肃，低声道：“主子，那人乃是东临质子，名为裴少钦。”
裴少钦？皓月微微皱眉，思绪愈加复杂。东临质子，为何在城外的破庙中出现？
寒风在窗外呼啸，苍狼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安，仿佛察觉到皓月心中的疑虑。
“主子，你们相遇一事或许并非巧合。裴少钦此行身份敏感，不得不提防。若他另有目的，恐怕此次护主之行，远不止表面那般简单。”
皓月目光凝重，内心掠过一道寒意，心中默念：“裴少钦，你到底是敌是友？”转念一想，若裴少钦另有企图，下一步，必然会试图接近她。
这时，她冷冷开口：“云儿，明日将裴少钦约来，称本宫有事相商。”
门外的云儿微微一怔，轻声答应，随即退下。皓月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裴少钦，如果你真是安瑾溟的人，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棋子如何动。
正当皓月在脑海中细细梳理与裴少钦交往的蛛丝马迹时，一个模糊的记忆却如暗夜的火花般亮起，令她更加困惑——
那一晚，她夜逃安王府，遭遇的那个黑衣人。他在低低唤她“月儿”时，那种熟悉而暧昧的语调竟至今萦绕脑海。她当时明明已经易容，那人为何还能一眼识破？
皓月眉头轻蹙，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名字——安瑾溟。他目光锐利，洞悉人心，总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是那次刺杀后，他看出了她的伪装？但她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若他识破了身份，她哪里还会安然无恙？怕早已命丧当场。
皓月心中渐渐涌出一丝不安，挥了挥手，示意飞虎暂且退下，以免他察觉她此刻的情绪波澜。
飞虎恭声应道，退下时顺手轻轻关上房门。皓月的视线投向窗外，正午的阳光已不似清晨般温柔，洒在庭院枯萎的花枝上，透着几分萧索的凉意。冬日的冷风轻轻掠过，将她身上的丝绒披肩微微掀起，却无法拂去她心头那抹隐隐的不安和寒意。
那沉重的宫变，父皇的离奇驾崩，裕王世子的强势登基，甚至安瑾溟——这一切都像是由无形之手操控着，步步为营，让她几度命悬一线。
她正思索间，门外传来飞虎的通报声：“主子，裴少钦求见。”
皓月心头一动，正派人寻他，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寻来。她轻扬唇角，冷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裴少钦缓步走入房中。今日的他一袭华服，举止格外端庄沉稳，少了平日的轻佻，多了几分肃穆。可就在抬眼的刹那，他的身影微微一滞。
眼前的皓月宛如清晨初现的明月，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仿佛沐浴在柔和的光辉中，清丽脱俗而不可方物。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冷艳，令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裴少钦心神震动，眼中掠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艳。他平复了片刻才敛去心绪，掩下那一瞬的失态，朝她肃然一礼，声音中透出几分真诚：“参见殿下。”
皓月略一颔首，语气平静：“有何事？”
裴少钦抬眼，仍不自觉地被她的容颜吸引，心中既有惊叹又有复杂的情绪。他努力维持镇定，沉声道：“小王得知殿下已恢复记忆，心中既惊且喜。往日多有冒犯，特来赔罪。”他神色诚恳，眼神中却依然难掩几分探究，仿佛在重新认识面前这位女子。
皓月冷冷一笑，语气里带着丝丝寒意：“无需绕弯子，直言来意。”
他低头微叹，复又抬起头，目光更为坦然：“的确有一事相求。殿下如今处境微妙，若小王能留在您身侧，也算是尽些绵薄之力。”
皓月挑眉看他，眼神凌厉：“裴少钦，我若没猜错，你另有所图吧？”
裴少钦眼底掠过一丝敬佩之色，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明察。小王确有一心愿，还望殿下成全。”
皓月眯起眼，冷声问道：“你的条件？”
他抬眸，恳切道：“小王想回到故土，与亲人团聚。只要殿下允此愿望，小王必定全力护您周全。”
皓月冷冷端详他片刻，语气淡漠而坚定：“裴少钦，你的条件我会考虑。但若你有一丝背叛，别怪我无情。”
裴少钦神色微变，深深一礼：“小王铭感五内，绝不敢负殿下所托。”
皓月轻哼一声，微微颔首：“如此便好。眼下，我有一事要问你，你必须如实相告。”
裴少钦立刻表态：“殿下尽管问，小王知无不言。”
皓月盯着他的双眼，寒意凝结在目光深处，像要穿透他内心的每一处角落：“你，可是云影阁的人？”
裴少钦神色微顿，但随即镇定自若，淡然回应：“在下并非云影阁中人。不过，小王有一故友乃是其中要员，小王与他情深意重，颇有往来。”
皓月目光微敛，冷冷追问：“此人是谁？”
裴少钦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缓缓答道：“殿下可还记得山下那位大夫？”
皓月闻言，眉头不由微蹙，脑海中浮现出那人一袭白衣的身影。他平静温和的身影，总会在不经意间触动她心底某处，唤醒一段早已被埋葬的记忆……而她甚至不敢深究，为何对方那一瞥，竟会让自己隐隐作痛。
裴少钦略带愧疚地轻叹一声，语气低缓：“那位大夫曾托我……无论如何，要好好照顾殿下。是小王失职，让殿下在王府中受惊，实感愧疚。”
“让你照顾我？”皓月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一丝恼怒，夹杂着几许复杂的疑惑。
裴少钦苦笑，略带自嘲：“或许是他看得比我透彻，识得殿下的身份之非凡。”他顿了顿，低声道：“只是小王愚钝，未能尽全力护殿下周全……今后，若殿下信得过我，小王必将赴汤蹈火。”
皓月微微垂眸，掩去心中的波澜，淡然未语。然而脑海深处，一个念头悄然浮现——那个大夫究竟是谁？
抬眼时，皓月的语气不动声色：“哦？你这朋友，倒是有几分眼光。”
裴少钦微微一笑，眉目间有几分深意：“他确实不同凡响。”
皓月略一沉吟，目光更冷了几分，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听你这般推崇，倒是让我起了几分兴趣。我想再见见他。”
裴少钦眼中微光一闪，仿佛意料之外又十分欢喜，立刻应道：“小王即刻安排！”说罢，他微一拱手，转身欲行。
这般痛快应承，反倒让皓月心生警觉，冷冷一喝：“等等！”
裴少钦止步，疑惑回身：“殿下还有何吩咐？”
皓月锐利的目光紧盯他，语气缓而冷：“你这般匆忙，急着去何处？”
裴少钦眼底闪过一丝难测的笑意，微微颔首：“殿下放心，小王定会安排妥当，让殿下尽快如愿。”
这话音刚落，皓月眉头一拧——怎的如此熟悉？她瞬间忆起裴少钦当日把她引入府中时，误以为她“自荐枕席”之际，便是用这般语气回应！
一时间，皓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隐隐咬牙，心中冷哼：这厮，怕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裴少钦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脸色微敛，不等她回话，连忙行礼退下，步履竟也带着几分急切。厅中一片静谧，微风悄然从窗缝中渗入，拂过她的衣袖，卷起一丝凉意。
目送裴少钦的身影渐行渐远，皓月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阖上双眼，手指微微收拢，心底那丝异样的情绪依旧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