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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读史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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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叶黛暮凑了上来。“不答应就不答应呗。这钱是谁欠谁?”

“小姑娘别来凑热闹了。”青年男人不耐烦地说。“爹,不就是答应这件事吗?又有什么关系。当上长平毅王殿下的幕僚多好啊,这上京也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这上京谁会欺负我们?谁会欺负一个没钱没权的平民百姓?你说啊,谁?”常老先生一个激动,脸色发青,差点呛住了。

“先生,此话诛心啊。”颜侍卫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说。“思修说的不错。进了我们殿下的门,就是我们殿下的人,这上京还有谁能不顾王爷的面子呢?”

“就是啊,爹。这上京不知有多少纨绔子弟。远的不说,那英国公府的世子谢璇欺男霸女,当街骑马,上次去胭脂街还砸了仙凤楼的一个院子呢。“青年男子顺着说下去了。

专门欺男霸女的英国公世子谢璇正在给他爹擦药,手下一顿,又立即面无改色地继续擦药。叶黛暮捂着嘴偷笑。这威名远扬的,连这败家子都甘拜下风。

“不管别人家的孩子,你是我家的。你听不听爹的话。跟我回去。”常老先生再次伸出手去拉他,却被颜侍卫拦住了。这已经不是智取了吧,这是明目张胆地欺诈啊。长平毅王这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天您要是不答应,思修就只能回不去了。”颜侍卫抽出自己的佩剑,缓缓地架上常思修的脖子。“我看您还是答应了吧。”

“爹,爹……”常思修吓得一脸惨白,连话也吐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鞋子飞了过来,狠狠地砸上颜侍卫的脸,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留下了一个清晰的鞋底印子。全场寂静。

☆、第陆拾肆章 自己作的死,含着泪也要作完

颜侍卫铁青着脸。叶黛暮都能看到他眼睛里冒的火。但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笑了,叶黛暮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这低声笑在这寂静的瞬间实在是太过明显。颜侍卫顿时火冒三丈,连剑也没收,提剑两步走到叶黛暮面前,伸手就想打她。

可是谢璇在这里,怎么可能让她受到伤害。也不知道他如何动作的,只听到啪的一声,一只茶盏狠狠地击上了颜侍卫的手指,立即血流如注。叶黛暮惊恐到屏息。“啊!”

“您是否太过多管闲事了?谢公子。“颜侍卫收拳,放下,攥紧,面无表情地转身问。

“哦,你刚刚不是听说过吗?我喜欢欺男霸女。看到颜侍卫这样的美人当然想要调戏一番。是吧,子义。”谢璇轻佻地回答,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位,挡在了叶黛暮的前面。

另一边,常老先生和他那哭哭啼啼的儿子震惊地望向他们。“你,你就是传说中的英国公世子谢璇。”

“哦,老丈,你可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喜欢欺男霸女,打马横街,去乐馆毁了人家大厅,吃东西从来不付钱的谢璇啊。”卢子义笑嘻嘻地一边搭腔,一边走了过来。那边打归打,他们这些主人可不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作壁上观可是世家子弟学会的第一课。

“还有,还有,元宵节,人家卖灯的就赚几个小钱。这家伙把一街的花灯都赢走,一个子也不给人家。“几个纨绔笑着凑了过来,拼命地给谢璇拆台。

“这算什么?他最大的功绩应该是引得乐馆姑娘们为他打破了头,争相要给他做女侍吧。连这一届的花魁娘子横波都瞻仰他。“柳士宗拿起桌子上的饼,一口咬了上去。侍卫们在后面,惊呼。”公子!“

“人家桌子上的饼,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就敢吃。吃,吃,吃,你迟早死在口腹之欲上!”徐公允一掌打在柳士宗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地说。

“靠,老子吃个饼碍着你啦。差点呛死老子。”柳士宗猛地咳了两声。就在这个时候,谢璇冲他挑了挑眉。狼狈为奸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默契的,柳士宗假惺惺地多咳了几声,然后捂着胸口,倒下。”啊,这饼……这饼……“

“柳公子!”侍女们慌成一团。而几个公子哥早就默契地对了下眼,然后一人抬手一人抬脚,谢璇则背着手打个收手势。自己人一拥而上,呼呼啦啦地护着叶黛暮和常老先生父子往外走。

颜侍卫阻止手下人想跟上去的举动,脸色铁青地回去复命了。虽然过程并不如钱先生所料,但是结果还是殿下想要的就好了。迟早有一天也叫这英国公世子谢璇尝尝对人卑躬屈膝的滋味。

出了玉井巷,常老先生拱手向众人道谢。“多谢诸位相助。不然犬子恐会遭劫。”

“不必,不必。要谢,就谢这爱欺男霸女的谢璇吧。”卢子义不动声色地避开来,不等常老先生继续说,他便跑了。“幼安,你做的事,自己善后吧。我可要没空。”

“我也没空。”徐公允推着柳士宗也跟着跑。剩下的人相互一对视,立即逃也似的跟在后面跑掉了。原因嘛。叶黛暮觉得自己猜到了。这就是现代学渣遇上老师的第一反应。

“小老儿真是洪水猛兽啊。叫恩人们都吓跑了。”常老先生并不咬文嚼字,但是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就叫人觉得他知识渊博。而这正是这些纨绔子弟最受不了的,一见到就想到那学堂里的老先生,和永远也看不懂的功课。要是能好好读书,这帮人也不至于成为上京一害了。

最近正受了老师的荼毒,叶黛暮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也不擅长应付老师一类的人啊。救命。然后她看向还是一脸淡然的谢璇,用闪亮的眼睛虔诚地表达了一个意思:靠你啦。

谢璇笑着答话。“不必客气,常老先生明德惟馨,博洽多闻,晚辈早有耳闻。知先生有教无类,晚辈心向往之,若有可能,望能得先生解惑。只是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不。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若是有老朽知道的,必然解答。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若不嫌弃,还请到老朽家来。“常老先生笑着说。叶黛暮站在一边,却奇怪地感到了一种熟悉感。可是这种熟悉在没有任何的迹象中也显得陌生,莫名地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曾见过这常老先生?不,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种熟悉,叫她感到异常亲切。但是这亲切又来得毫无根据。对了,姓常!他与那宫中的常太医十分地相像。常太医站在她这一边,经常来给她开些消食的药方子,他总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慈祥的模样。一定是这样。

叶黛暮想问,可是转念一想,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女皇,这话一问出口必然就暴露了。只好一路憋着这个问题,安静地听谢璇与常老先生之间一来一往地说话。这文绉绉的,感觉一点也不像那个谢璇了。叶黛暮偷偷去看他的侧脸,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叫她陌生。

走了好一段路,拐进一个不怎么繁华的小巷子。门不怎么气派,但是都很干净整齐。沿着道路,两边每隔十步种着梧桐,正是秋,枯黄的叶子随风而落,惊鸿曼舞,却也叫人心生宁静。走至一扇红木门前,常老先生的儿子先上前敲了三下门。

门慢慢打开,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个七八岁大的姑娘。她傻愣愣地看了他们一行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喜笑颜开地冲过来抱住常老先生。“祖父。“

“莞儿,你在家乖不乖啊?”常老先生立刻笑了,温柔地摸了摸她小脑袋。爷孙俩乐呵呵地说了一阵话。叶黛暮不知怎么的,有些羡慕。

她母亲去世的早,她对外祖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而她的祖父,也就是诚敏帝之夫徐荀羿,徐家曾经的掌权人早就在她出生前四年便去世了。而现在她对徐家一点好感也没有,若是她得势,第一个便要报复这让她苟且偷生了十年的徐家。

她从来就不是善良。

善良的人活不到她这么大。

☆、第陆拾伍章 我总是栽在食物上这一点

叶黛暮正陷入自己的思绪。那个叫做莞儿的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望向她,眼睛里满是笑意。这双眼睛含着水波,虽是小小年纪,已经可以看出日后风华了。感觉有点熟悉。“你是姐姐?还是哥哥呢?”

“何必要探究呢?既然人家着了男装,你便喊他哥哥吧。”常老先生当然看出来这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姑娘,但是他尊重别人的意愿。若非如此,他也养不出这样一对胆大包天的儿女来。要说他是否曾后悔过,也许有。

“小哥哥,来。祖母买了八宝坊的绿豆糕,咱们去吃吧。”这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生,上来便拉住了叶黛暮的手,转过头想去叫谢璇,却突然地傻了。叶黛暮感到异样,低下头去看她。只见这小姑娘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叶黛暮忍俊不禁,捂住嘴偷笑。这姑娘真是太实诚了。谢璇忍住,忍住,这是考验啊。那边上一刻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现在就和门前的石柱一样僵硬了。叶黛暮相信在谢璇不算太短的人生里,这绝对是第一个令他想吐血的称呼。

想到这里,叶黛暮笑眯眯地护住小姑娘,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姑娘,干得好。“我们进去吧。”为了防止谢璇爆发,也为了未来花骨朵着想,叶黛暮赶紧转移话题。虽然怼谢璇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是变成血溅当场的事件那就不太好了。

常老先生屋子里的摆设基本符合叶黛暮对于书香门第的形象。摆件并不奢华,几乎都是半旧的乌木家具,却透着一股子味道,时间沉淀下来宁静的味道。院子里也没有许多稀罕的花草,只一棵银杏,几盆兰花,却叫人看得赏心悦目。常老先生的夫人坐在院子的汉席上,正在泡茶,行云流水,专注而随性。

叶黛暮不由地看愣了。那手势可真是好看。然而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再一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凶猛地将她所有的思绪都夺取,像狂风巨浪一般席卷而来。总觉得她曾来过这里,她曾见过这些人,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一些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可当她绞尽脑汁去回忆的时候,胸口涨得发痛,闷闷的,像是,像是有一种巨大到不可忍耐的悲伤堵在那里。

就像是有两个自己站在一扇巨大的门两边,她拼命地想要推开那扇门,想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但是站在门后的自己拼命地阻止。

那是什么?她刻意遗忘,却又想找回的东西。

暮暮。

“啊!”叶黛暮惊恐地跳了起来,看向谢璇。后者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旁,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惊悚地竖立起来。

谢璇吓了一跳,赶紧问道。“维桢,可有碍?”

“无事。”叶黛暮虚弱地笑了一下。她被他打断了思绪,可是暗地里却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算了,该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想起来的,至于想不起来,那就不要自寻烦恼了。叶黛暮很鹌鹑地想。

“尔名维桢?”常老先生温和地问。他的夫人慈爱地递给她一盏茶,一叠点心。

叶黛暮还有些傻,将点心塞进嘴里,才想起来要回话,只好鼓着嘴点了点头。天啊,这么没礼貌的举动,一定会被以为没教养的,我的攻克之路,难度等级up~up~

不过,这绿豆糕真是超级好吃。又甜又糯,很清新。再配上一口沏得正好的浓茶,回味甘甜,简直是绝配。叶黛暮吃下一块绿豆糕,立马什么预谋,什么脑子都忘了个精光,十分符合她人设的开心起来。“这可真是绝配。”

“是吧。是吧。祖母说,这是姑姑想出来的搭配。”莞儿献宝似的地说。“这茶叶还是姑姑家送来的。可甜了吧。莞儿最喜欢了。”

“闭嘴。”常思修瞪了她一眼,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常老先生教训了一通,赶回屋子里面壁思过去了。望着常思修灰溜溜走开的背影,叶黛暮不由地在心里否定,不是他。令她感到万分熟悉的人不是他。

刚刚常思修在茶肆里说,他姐姐早就死了。可是莞儿却说她姑姑最近还在送东西来。这其中的矛盾,总叫人想深究。叶黛暮决定回去问问这件事,看有没有机会。

“王国克生,维周之祯。好名字。”常老先生笑眯眯地评价。

“叶黛暮立即打起十二万精神,想着下一个话题她绝对不能再这么蠢了。不然她也不用指望自己可以用魅力征服这位老先生站在自己这边了……等等,她有那种东西吗?

”不知维桢师从何人?“常老先生果然开了个好话题。这个可以从老师联系到家世,然后平常的兴趣爱好,甚至连婚配与否都可以涉及到。

我得好好表现。叶黛暮兴奋地想。正组织语言,想着如何开口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蠢一点。活泼得有些过分的莞儿端了一大盆栗子来,蹦蹦跳跳地拉上叶黛暮,就要走。”维桢哥哥,快来。我们去烤栗子,我之前还埋了芋头呢,现在快好了,你陪我去掏嘛。“

”抱歉,这孩子的母亲早逝,我和老头子又对她娇惯了些。“常老夫人笑眯眯地说,还塞了一把钳子给她,用来掏炭火里的芋头。

叶黛暮目瞪口呆,这已经不能叫娇惯了吧。然而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去了。毕竟征服莞儿也是打开突破口的好办法嘛。叶黛暮很是乐观地想。绝不承认是芋头的香味引诱了她。

烤栗子,烤芋头,烤玉米和烤红薯,简直是犯罪,怎么能忍得下来?一想到那带着焦黄,口感软糯的芋头,口水就在口腔里蔓延开了。烤红薯更赞,特别是烧焦的那个部分,脆脆的,好吃得叫人连皮也想吞下去。等等,这个时代有烤红薯吗?好像没有……感觉心好累。

不过,还有烤栗子呀!烤得啪啪作响,趁热剥开,手指的灼热程度与舌尖的甜度是成正比的。烤栗子简直是人间天堂!叶黛暮思维散发了一大圈,又高兴起来了。脸上的表情简直像个小剧场。还是个孩子呢。在座的众人无一不这么想。

结果,剥着烤好的栗子,美滋滋地等吃的叶黛暮突然想到,她好像又错过了常老先生的问话。

美色误人……美食也一样啊!

☆、第陆拾陆章 我看不懂这些刺客的脑子

叶黛暮欲哭无泪地将半盆烤栗子吃掉了。她是诚心诚意想要请老先生出山帮她的。但是目前看来,毫无进展。还能不能好好走征服人心然后征服天下的打脸爽文路线了。这要是本女强,作者的脑子一定是秀逗了。

叶黛暮内心在嘤嘤嘤,嘴巴却半点不停。吃了芋头吃栗子,吃了栗子吃苹果……一直吃到太阳彻底消失在天边。

常老夫人担忧地问。“孩子,你还好吗?”这比流民过境还要可怕。这孩子的胃是怎么长的?一旁的青盏见怪不怪,陛下这么暴饮暴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卢大人不在,就是用链子锁着也阻止不了的。

“我无事。”叶黛暮还一点自觉也没有,看了看天色,欢快地带着一点小羞涩问道。“老夫人,是不是该用晚膳啦?”

常老夫人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笑着回应。“确是该用晚膳了。维桢若不嫌弃就在寒舍用吧。”常老先生早就乐呵呵地逗弄起莞儿来了,在他看来,叶黛暮也不过是和莞儿一般大的小孩子罢了。谢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饮茶。

正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带着奇异的规律。“咚,咚咚,咚,咚咚咚……”叶黛暮不由地觉得像是现代的摩斯密码,用声音在传递什么讯息。至于是什么讯息,她当然不知道啦。在现代她是典型的文科女,这种类似数学的东西,绝对在她的黑名单上面。

谢璇听罢,变了脸色。莞儿跑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说。“祖父,无人呀。一定是莺莺又来捣乱了。她就爱捣乱。”

“人家莺莺是大姑娘了,还不是你这个小调皮硬要拉人家去玩的。”常老先生是个好祖父,他慈爱地摸了摸莞儿的头,正要继续说,被谢璇打断了。

“常老先生,请您先带着她们进去吧。若是家中还有仆从也一并安置好。”谢璇一边说这话,一边缓缓地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时人多爱佩剑,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显示自己,也喜欢在腰间挂上一柄宝剑。可是这一柄不同,分明是嗜血的煞器,令人血都要冷透了。

“幼安哥哥,这是做什么?”莞儿天真烂漫地抬起头,嬉笑地问道。她还没意识发生了什么,常老先生却严肃地抓住她的手,郑重地向谢璇行一个大礼,迅速地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维桢,进去。”谢璇看也没看不肯走开的叶黛暮,神情肃穆地望着屋檐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人。

叶黛暮想帮他,可是,也明白自己在此不过是个拖累。青盏拉住她进了屋子,常老先生的儿子常思修连同仆从一起,立即用柜子将门窗堵上。屋子里一片漆黑。家中的女仆点了几盏油灯,橘黄色的灯火将屋子照亮。

“公子,别担心了。谢公子身手如此厉害,必定会无事的。”青盏见叶黛暮紧张得攥紧了衣角,轻声安慰道。

可不是嘛。谢璇他可是连皇宫都来去自如的人,只是几个刺客能奈何得了他。连姜瑛都放心将她交给他。他一定会没事的。虽然如此宽慰自己,可是叶黛暮仍然忐忑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门外不如屋内预想的那般以一对多。因为姜瑛敢把一国之主交予谢璇,绝不只因为他有一身好武艺。而是他有一打常人难以想象的底牌。

“哟,这不是青云榜上的万年老二秦舞阳嘛。老二,怎么有空来这?”湛兮道人一手拂尘,衣决飘飘,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除却他那吊儿郎当的问话。

黑衣人中爆出几声闷笑。带头的黑衣刺客忍不住眼角抽搐,他忍了又忍,才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湛兮道长,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对。老道向来不多管闲事。可是你也得睁大眼睛看看,这站在这地方的人是谁?那是外事吗?那是老道的师侄!“湛兮道人话未说完,便脚微用力,向那为首的黑衣刺客飞了过去,柔软的拂尘在夕阳微红的光芒中反射出异样的色泽。

”上。“黑衣刺客匆忙闪过攻击,下了指示。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因为这任务里多了一个谢璇,生生将一个等级六的小任务提到了超等级的大工程。他一向也是独来独往,毕竟人越多,被发现的可能越大。

暗杀,暗杀,便是要暗中杀害,乘人不备。这般阵仗,就是做成了,也不会被青云榜认可。但是他还是来了,因为不得不来。不管成与不成,他的人情也算是还完了。

“啊!”不过一个落地的功夫,好几个刺客便捂着胸口,吐血倒地;还有几个被铁丝捆住了脚,顿时动弹不得。之前在北山居跟湛兮道人打过招呼的三兄弟各自抽出武器,绞杀落入他们陷阱的刺客。这三人正是江湖有名的雾峰三兄弟,老大使斧子,老二用毒,老三布阵,三人合力,曾诛杀在雾峰土匪山寨百十人。

本来刺客人数众多,即使湛兮道人牵住了为首的秦舞阳,三兄弟也抵挡不住剩下的。但是谢璇还站在院子里。被遗漏的刺客们如飞虫般向他扑去。哪知道,谢璇轻抬剑,杳若清风,偏如雨丝,追形逐影,光若仿佛。不过一呼吸间,便叫几人落入黄泉乡,连一刀也未用出。

此等剑法神乎其技,叫这些惯以命相博的刺客都有些畏首畏脚。一个角落里的刺客高声地揭穿道。“糟了,此乃碧血剑醉秋风之子花面玉郎君!”

躲在屋子里,拼命伸长了耳朵去听外面动静的叶黛暮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呀?难道刺客打架前还要声色俱佳地唱作一番?搞得跟唱戏一般。看起来,谢璇似乎在江湖上有个传说啊。正在此时,她突感凉意,双目瞪大。

有杀气!

☆、第陆拾柒章 死还是不死,这是个问题

微黄的灯火霎那熄灭。

刺耳的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顿起。

叶黛暮顺着自己的直觉向右一滚,躲过了一枚暗标。该死,屋子里有敌人。姜瑛教她的那些真是派上了用场,起码不叫她等到自己脑花四溅的时候才发觉敌人的存在。

该死的。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对方还如此谨慎,看来非等闲之辈。好吧,其实叶黛暮想的是,这家伙必定是弱爆了。否则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法?还要用黑暗来遮掩自己。不管这是不是事实,她都要让自己相信这一点,因为只有这样,她镇定得下来啊。深呼吸。屏气。

不能拔剑,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重鹰必然如同一盏明灯。还有,她看不见了。该死的夜盲症。如何,如何才能判断对方在哪里?想想。声音太嘈杂了,判断不了。哎,如果幼安在就好了,像他这般的必然能听音辨位。

暗镖!叶黛暮灵光一现。她一边抽出重鹰,一边大喊。“都安静。我找到刺客了,看剑!”

在一片急促的呼吸中,唯一的一个不变的呼吸。就是那里!一定要一击必中啊。叶黛暮脚尖一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狠狠地刺去。

该死,落空了。他与叶黛暮近距离接触,竟还有余力割破她的衣袍。等叶黛暮反应过来,那刺客宛如一条游鱼,滑不溜秋地从剑下逃走了。黑暗又重新将这嗜血的狂徒隐藏起来。

叶黛暮捂住被割伤的腹部,黑暗中她看不见伤口,但是手指上分明感触到了滚烫的液体,剧痛席卷而来。这个家伙恶趣味真强。看来这不止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变态。刚刚那一击,他明明游刃有余,这一刀别说只是割在她的腹部,就是割在她的脖子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恐怕这家伙还在享受她临死的挣扎、哀嚎和绝望。但是她偏不。凭什么!

叶黛暮打定主意,一定要给这个该死的家伙好看。她硬抗着疼痛,一声不吭。剑已出鞘,自己也已经暴露。但是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快想啊。

“公子!公子!”青盏紧张得连音都破了,一下子就打破了叶黛暮紧张兮兮的情绪。她站在油灯旁边,幸好那刺客没有在吹熄灯火的同时给她一下。

“刺客,死了没?”这个害怕得连声音都在抖的人肯定是常思修。这傻儿子站在门边是干什么,现在那里满是柜子椅子什么的,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闭嘴。”这个镇定的声音必然是常老先生。他竟然没有变过位置,仍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怎么常老先生的儿子和他一点也不像?叶黛暮想着,自嘲地笑了。这算什么?她不是也一点都不像母亲,也不像那个父亲嘛。唔……现在好像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

叶黛暮试图将急促的呼吸放缓。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心脏剧烈地跳动跟玩命似的,跳得她肋骨都疼了。嗯,没错,她现在是在玩命啊!到底要怎么办啊?为什么她不是武景帝啊,刚刚那一次就够对方死个十七八遍!冷静,冷静,都想了些什么玩意。

这时候,门外传来谢璇的声音。”维桢,开门。“

”救命啊,救命啊!“该死,那个笨蛋常思修。这不是要激怒那刺客了嘛。敢情要的不是他的命,所以无所谓是吧。不过,下一刻他的声音像是被人剪断一般戛然而止。

因为灯亮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刺客手持一柄匕首,站在油灯旁边。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正是因为他的匕首架在莞儿的脖子上。叶黛暮这下总算知道这个变态为什么没有划了她的脖子,因为这家伙比莞儿还矮啊。整个侏儒啊。青盏竟与她们就一步之隔,现下一脸的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叶黛暮捂着伤口还有心情调笑。”好汉,你可找错脖子了。我想,你的刺杀名单上不过就我一个吧。放了这手不能提的孩子。我的命给你如何?“

青盏惨白的脸立即转成了紫青色。

叶黛暮当然不会说舍己为人这么高尚。她要是这么傻,当年玉真郡主要淹死那倒霉鬼的时候,她就该跳出去据理力争,然后一起死了;或者是在发现自己令那么多刺客无辜惨死的时候,为了减少杀戮就自尽了。想也知道这么圣母不符合她这贪生怕死的人设。

但是要叫她眼睁睁地看一个孩子死,她做不到。莞儿是个好孩子,她可爱单纯,天真烂漫,而且她有爱她的家人。如果没有自己,这孩子应该会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虽说不上一定幸福,起码不会夭折在此。她无法这么残忍。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的眼睛,眸含水波,亮若晨曦,像极了她这辈子的母亲。

那种无能为力的苍白,再一次将她的思绪覆盖。但是这一次不同,她可以做什么,做什么来保护这孩子。

”你看如何?我这脑袋,不说万金,千金还是有的是人要的。来交换吧。“叶黛暮看似轻松,其实握着重鹰的手早就满是冷汗了。

刺客似乎迟疑了,手指微晃,叫叶黛暮等人好一阵心惊胆战。

此时,外面谢璇也意识到不对劲,用力地冲撞起了大门。”维桢,维桢,发生了何事?“

叶黛暮吞咽唾液,尽量放慢自己的脚步。“来吧。放开她。你可以把匕首放到我脖子上。这样你可以挟持我出了这门,再杀了我。这样既可以得到佣金,又可以保命。对你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三步,两步,还有一步。

门终于在巨大的冲击下,四分五裂开来,门后那一堆如同小山一般的重物竟一同飞了出去。若不是叶黛暮已经紧张到停止呼吸了,一定会惊叹这电影特技般的画面。

而在谢璇这里,他看到的便是叶黛暮站在刺客前,还将自己的脖子伸到那利器之下的,愚蠢到可笑的画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暮暮!”

☆、第陆拾捌章 愿时光温柔以待

叶黛暮早就计划好了,她是靠过去打算交换莞儿没错啊。但是要不要送死,可就不是那侏儒说了算的。何况她手里的剑可还没扔呢。本来想着如果对方反应激烈,她就扔剑以示清白。虽然她确实不安好心。她和后面的青盏早就通了气,虽然对方并不赞同她的计划,但是架不住她任性啊。

青盏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叶黛暮身上了,就是要她去死,也不会叫叶黛暮去的。看到陛下那冒险的举动,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计划。但是风险太大了,若是一着不慎,令陛下丧命该如何是好?她的父兄就再无回来的日子了。她抱着坛子的手抖得厉害,但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干。

幸好谢璇在门外的动静够大,将青盏的不正常完全掩饰过去了。正在叶黛暮与莞儿交接,青盏对着那矮个子举起坛子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这还没什么,关键是谢璇喊出来的话!

“暮暮!”

叶黛暮立时分了神。这是只有在梦中才能再被呼喊的名字。她不顾一切,愚蠢地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那是谢璇。梦中的那个人是你吗?

但是这是最不可取的,最糟糕的举动。她的分心,只来得及将莞儿推出危险,而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终于如愿以偿地刺入她的胸膛。

“啪!”青盏将坛子狠狠砸在那刺客头上,上等的陈醋溅了一地,酸味在一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感官。可是来不及了。青盏踩过刺客倒下的身体,惊恐地抱住绵软的叶黛暮的身体。“陛下!”

而叶黛暮呢,仍然痴痴地望着谢璇的方向,模糊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只有那一双不似往昔淡漠,红得发狂的双眸。名字,那个名字,我的名字……

“暮暮,就叫她暮暮吧。”在她新生的初始,迎接她的是一个温热的怀抱和柔软而稚嫩的童声。她张开嘴嚎啕大哭,不是因为喜悦,而是痛苦和绝望。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绝不是死亡,而是黄泉之前无奈何。没有饮下奈何桥前的孟婆汤,本该忘却了一切的,却在重获新生的那一刻仍牢牢记得自己的绝望,比这世上所有的存在更加令人悲哀。

被赋予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家人,可是她还沉浸在绝无可能再来的过去。她拒绝活着,她拒绝那些温暖的抚摸,和疼爱的呼唤。那些温柔的爱意,都在她愚蠢的固执的坚持下,消逝了。

她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她以为等她再次遇见,她不会胆怯。然而最先迎来的不是她自己的死亡,而是那些爱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在她终于察觉到的时候,从她紧握的双手中。

从此那个代表了对她来到这世上欣喜若狂的充满爱意的名字,被尘土埋葬了。

已经整整十年,无人再提起这个名字。叶黛暮禁不住热泪盈眶,那是我的名字。是我!

“暮暮,暮暮,你怎么样了?”谢璇一把将她从青盏那里抢过来,轻柔地抱着她的双手竟在微微颤抖。一双握剑可斩千人也不会脱力的手,此刻竟然止不住地绵软。他在害怕。

这个举世无双的,放荡不羁的浪子,竟然也有感到害怕的一天。追到门口的湛兮道人惊讶到差点掉了手中的拂尘,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快让我看看。”

谢璇这才想起,赶紧将叶黛暮平放在自己怀里,急迫地对湛兮道人说。“师叔,快,救救她。”

“还好,未到致命处。”说着,湛兮道人掏出金创药,转过头对青盏说。“去烧水,要绷带,还有煮点红糖水。哦,要是有人参就也拿来。”

回过来一看,那平时总是镇静的师侄,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忍不住吼道。“慌什么?你师叔在,还会让她有事。当年你血都冷了,师叔还不是把你救回来了。快快快,放床上去,拿个暖炉,这大冷天的,要是她冻住了,你只能找那秃驴喊魂了。”

等治疗结束了,一切归于平静。谢璇才抹了一把冷汗,对湛兮道人反驳道。“救我的是师父,师叔你才是负责喊魂的那个。“

“我说这关系也太乱了,又是佛教弟子,又是道教子弟。你这是脚踏两条船啊。”湛兮道人对着墙面磕了磕自己的烟斗,好一段时间没抽,烟瘾都犯了。“有烟草没有,我的袋子刚刚掉了。可惜我那玉溪的好烟草。”

“没有。”谢璇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何况我本来就只拜了一个师父,你这师叔是我娘捡回来的,不然,谁管你。“

“嘿,你小子!你要不是我师侄……“湛兮道人气呼呼地蹲在台阶上生气。

叶黛暮又梦见那少年了。梦中她坐在他的肩膀上满院子嬉戏,笑闹声洒了一院子。她伸手去摘头顶的石榴,摘不到,低头看那少年。

那少年有一双与叶黛暮相似的杏眼,眼角一粒泪痣,乌发如金曜石,流动着奇异的光芒,英姿勃发,闪耀得叫人移不开眼,却又像冬日的暖阳,令人感到温暖。

她胸口闷热,像有什么鼓胀起来似的,是一个词,像坠落的流星一般势不可挡,冲上她的舌尖。

“谢公子,陛下醒了。”青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一见到谢璇便激动地喊出声来。

谢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冲进屋去。叶黛暮果然已经清醒了,虚弱地靠在那里,嘴唇苍白,双眼迷茫。莞儿递给她一杯红糖水。“姐姐,你喝点水吧。”

“恩。”叶黛暮呆呆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甜滋滋的。然而她的心头却不住地发凉。在狂喜之后,是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恐惧。那个梦中人,是个红色披风的少年,不是谢璇。绝不是他。可是那个名字?他是如何得知这名字的?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但是不变的是,她的心仍然剧烈的疼痛着,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回忆。她那被自己尘封的记忆,打开了一个缺口。

风狂躁地呼啸着,在刺耳的尖叫声中,马车在山路上翻了。母亲在开始的时候被抛出了车厢,而她在翻滚的车厢里怎么也逃不出去,头破血流。当时她想的是,终于结束了。这一生本就不该有的,死亡才是所有痛苦和烦恼的安息之所。

血将她所见一切都染就成昏暗的红色。

马车在翻滚中即将滑下悬崖,她想她是真的要死了。

但是在帘子飞扬起来的瞬间,她看见的是那张总是在笑的脸全是伤口。满是血,他却还在笑。

“暮暮。”

“活下去。”

他死了。

☆、第陆拾玖章 花似梦

他死了。

他为她死了。

叶黛暮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哥哥……哥哥,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呢?如果死的人是她就好了。那么后来母亲也不会死了。她为什么这么愚蠢,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开他。哥哥,哥哥……哥哥,求你别死,别离开,别离开暮暮。你离开了,暮暮,暮暮和娘该怎么办呢?

她哭得一塌糊涂,像多年前的那一天。她跌坐在尘土之中,却终于感受到了天堂。她的肉体在三年前出生,她的灵魂却在那一刻重生了。她曾经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现在,她是母亲的女儿,她是哥哥的妹妹,她是暮暮。

“暮暮。”一双温柔的手拭去她满面的泪痕。“别哭了。我在这里。”

拥抱,为什么会是这样温暖的呢?她靠在那胸膛,哭得几近要断气,把她所有的痛苦和悲哀都哭了出来。她不是想不起来,她只是真的不愿想起。她是这样的愚蠢。

哥哥……

对不起,哥哥。

“不是你的错。”谢璇拧了一把热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脸,一点一点像是擦拭着什么珍宝。“都不是你的错。别哭了,暮暮,我在这里呢。”

“不,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叶黛暮抱着他,泪水却依然停不下来。她止不住内心的哀痛。她已经,她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了。

“当然不是你的错。”常老先生突然插入一句,他坐在旁边很久了,一直沉默着。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凝重,严肃得叫人畏惧。“莞儿,快给恩人磕头。”

莞儿二话不说,放下脸盆,就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恩人在上,受莞儿一拜。“

“快起,快起来。莞儿,起来。”叶黛暮这才断了哭声,虚弱地说。“不要这样。莞儿。你是受了我的拖累。不用放在心上。”

“不。您救了莞儿的命,就是莞儿的恩人。”莞儿抬着闪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为什么会如此地熟悉?但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母亲,母亲不是姓李吗?她记得,她记得母亲的名字——李汝爱,那是个甜美到连呼唤都叫人倾倒的名字,却刻在了一块冰冷的石碑上。

门外不知为什么传来嘈杂的响声,有马,有人。一个人推开了门,众人顺声望去。竟然是语嫣。“陛下,如何了?卢大人派妾来看看。”语嫣会些医术,所以卢淑慎一听到叶黛暮受伤就赶不忙地把她偷送出来了。护送的人是姜瑛。

“陛下的伤口处理得很好。这药确实难得。陛下,还是回去养伤吧。宫外也实在太危险了。”语嫣急切地说。卢大人在宫中已经慌得不行了,走路的时候差点摔倒了。

叶黛暮想想,她留在这里,也会给常老先生一家人带来麻烦。“好吧。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幼安帮我一把。”现在也不是问幼安的这件事的时候。日后在说吧。

进屋子的时候,是谢璇抱她进来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清醒。现在她清醒的被他抱出去,被他温柔的气息包围着,脸像烧起来一般火热。她不敢抬头,但是闭上眼,光是听到他的呼吸声,便叫她羞涩难挡。还是睁开眼睛吧。可是。可是就这一眼,叫她所有的小心思都飞走了。

这屋子的书房里,挂着一副画像。

信女拈花,坐在银杏树下。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她望着那孩子酣睡的脸颊,笑得如同春花般灿烂。那怀里的孩子,眼角有一颗泪痣。哥哥……那画像里的女人是母亲,那是母亲。叶黛暮挣扎着,拼命地伸出手去够。

谢璇没有放下她,而是顺着她,走了过去。

“这是我娘,这是我娘……”叶黛暮发疯了似的喊。

莞儿傻傻地站在那里,喃喃道。“姑姑……这是莞儿的姑姑。那维桢就是莞儿的姐姐了。”

常老先生以一种沉痛的表情站在那里。他在听见青盏喊她陛下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她的身份。谢璇面不改色,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了。他是这上京的世家子弟,这样辛秘的事情也逃不过世家的耳目。

名满天下的太学院教习常安宇入赘他的老师家中,娶其女李氏为妻,育有一双儿女。其中女儿随母姓,欲在将来选婿入赘,以传续李家血脉。儿子随父姓,为常家传宗接代。

其女李汝爱亭亭玉立,长至豆蔻,于夜市与乔装的皇七子叶庭溪一见钟情,弃父母,背法典,与其私奔。后皇七子叶庭溪被封为长平成王,无封地无实权,就此退出皇位角逐。两人相恋,同年长子叶常青出生。十六年后,又得一女,名黛暮,盛宠,爱之若珍宝。可惜此女天性木讷,长至三岁,不会言语,不会行走,甚至于不哭不笑,宛如木像,全无人气。

叶常青,字元卿,天纵奇才,总角便会作诗写赋,骑马射箭。面容姣好,游街走马,妇女以花果赞之,几致街停。天佑五十五年,时方十二觐见诚敏帝,竟得其嘉许,此子大有可为。众人皆赞,弱冠之时便是他名满天下之刻。上京世族无不以与之相交为幸。叹天妒英才,未及弱冠,便英年早逝。何其悲哉。

发红的双目,哀痛与绝望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想去想。她快要被这无情的命运给逼疯了。她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曾得到过什么。而正是因为她曾得到过,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她才会对这样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如此痛恨。

她宁愿什么也不记得的出生,她宁愿她现在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她宁愿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起码此刻,也许她不会如此懊悔。比起命运,她更痛恨自己。

泪水涌出她肿胀得发痛的双眼,再一次地拼命地流淌起来。

她终于从那孩童的梦中,从她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从温柔的虚假中,清醒过来了。

☆、第柒拾章 正是秋浓初冬时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谢璇大概绝不会采取如此的方式。哪怕是绕过这常老先生,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达成目的,他也会选另一条路。在他看到叶黛暮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便已经后悔了。

“乖,别哭了。”谢璇手足无措地用手绢擦拭她的眼泪。她的眼睛已经肿得看不清东西了,红通通的,叫人可怜。谢璇抱着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一个婴孩一般。“乖哦,不哭了。我们以后去吃好吃的,有山珍、海味、美酒和好茶,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们都去尝尝,好吗?别哭了。”

叶黛暮搂着他的脖子,像是被纵容极了的孩子,不停地摇头,仍旧哭着,不肯停歇,仿佛要将她这一生没流过的眼泪全都流完。最后哭累了,趴在谢璇的肩膀上,抽泣着睡着了。谢璇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抱进马车里。

常老先生急切地跟了出来,晃悠悠的叫人担忧。“幼安,幼安。”

“常老先生还有何指教?”谢璇的脸一半藏在黑暗里,一半被灰暗的月色映照得更加黯淡了。他的语气与白日里完全不同,若是白日如那清风拂面,然而现在,这声音如同黄昏之时血红色的夕阳,诡异阴冷得叫人毛骨悚然。

常老先生愣住了。幸得他经历了许多,这半百的年纪并非是虚度的。他站在那里,直视谢璇的眼睛,问道。“你究竟有何意图?”

谢璇听了,轻笑。“有何意图?此话问得可笑。”说罢,登上马车,便驱车离去。

常老先生静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莞儿拉起他的手,怯生生地问。“祖父,天冷了,咱们进去吧。”

“好。”常老先生点了点头,牵起莞儿的手走进门。而有一肚子疑问的莞儿分明听见向来没有烦恼的祖父深深地叹了口气。

秋,沿街的树叶早已落得差不多了,只留光秃秃的深褐色树枝,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点缀在枝头凄凉地叫着。夜已深,一轮皎月正挂天中,光芒却惨淡得叫窗前人不由陷入沉默。

“谢公子,你该回去了。”卢淑慎替陛下擦了擦汗,出了寝殿看到那个男人还逗留在宫中,皱着眉头说道。

无诏进宫,还在宫中逗留,若是论罪,够三品大员都革成白丁了。这男人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维桢,睡熟了吗?”

“陛下还未睡安稳,但是公子不必担心,妾等会好生照料陛下的。”卢淑慎说到这里已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轰他出去。陛下出去时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回来时不仅受了重伤,还双眼都哭肿了。卢淑慎觉得自己没有拿笤帚把这个负责保护陛下的男人扫地出门,已经是她很有涵养的结果了。

“她没忘记。她哥哥叶元卿的死。”谢璇只这一句话,连语调都没变过,却叫卢淑慎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陛下……陛下,还记得吗?”卢淑慎当然知道这件古事,虽已过去十三年,但是她还是记忆犹新。她在家中的时候,也是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跟着嫡姐去郊外嬉戏。在那片无际的绿丛之上,那个爽朗笑着的少年披着猩红的披风,骑着黑色的神驹,犹如一道闪电,穿过她的身边。在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人罢了。

白讯传来,大雨滂沱,凉意侵袭。不过一夜,满京的梅花尽谢了。

“霁曦,煮一壶安神汤。”卢淑慎想了想,再加了一句。“煮两壶吧。”

今夜又是不眠夜。

风吹得窗外的枯枝劈啪作响。叶黛暮睁开眼睛。还没有天亮吗?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其实困得要命,头重得一塌糊涂,像有一头山羊在撞她的脑袋。可是她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在完全的黑暗中,那幅画像似乎动起来了。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去,渐渐浮现出来了。

仲夏之夜,娘坐在葡萄藤下,摇着一把团扇,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她坐在汉席上,肉嘟嘟的一团,木讷地瞪着哥哥。哥哥拿着一个木雕的小兔子逗弄她。“暮暮,看呀小兔子。喜欢吗?哥哥给你雕的哦。和暮暮一样可爱的小兔子……”

那天哥哥逗了自己一晚上,可是自己却一声不吭,动也不动一下。

此刻想起,却懊悔到肠子都青了。那只兔子……说起来哥哥曾给她做过好多兔子的玩具。全都去哪了?若是能回一次长平成王府就好了,当初被徐婉清暗中欺侮,她不得不搬出自己的房间。也不知,是否已被那些势利眼的下人们毁得一干二净了。想回去看看。

那个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小院子,此刻也渐渐地温暖起来了。叶黛暮慢慢地坐起来,一头乌丝滑落肩头,在黑暗中竟流淌着月色朦胧的光芒。

想回去。

“陛下,醒了吗?”谢璇浅笑着,从梁上飞下来,坐上床边的凳子,一把摸上叶黛暮的额头。“不烧了。饿了吗?你晚饭还没吃呢。想吃什么吗?”

“想吃粥。”叶黛暮亲昵地靠在他手心蹭了蹭。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想知道他究竟在她的过去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想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她现在不想问了。何必要事事追根究底呢?只要他,只要此刻他对她心怀善意,那便足够了。“想要吃虾饺、鱼羹,蟹黄炒年糕……”叶黛暮掰着手指念起来,说着说着,口水哗哗地流啊。等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摆在精致的碗碟里,逐一呈现在她的面前之后,烦恼和忧愁暂时地被抛之脑后了。

卢淑慎早就吩咐霁曦煮的安神汤此刻派上了用处。叶黛暮捧着茶杯,惬意地靠在软枕上,小口啄着。饮了一杯,头痛果然好多了。她慢慢地躺了回去。

谢璇替她捻了捻被角,柔声说。“睡吧。明天起来就好了。”

叶黛暮闭着眼睛,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手。

“幼安,你会陪着我吗?”

“会的。你睡吧。我会在这里的。”

☆、;第柒拾壹章 躲不开的高数

叶黛暮哭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时,不仅眼皮肿的厉害,嗓子也哭哑了。最叫她难为情的是,她竟然抓着谢璇的手,一夜都没放开,害得他坐在床边上撑着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俩大黑眼圈,她还以为有刺客,吓得直拔剑。

“是我。”谢璇有气无力地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陛下需要洗漱更衣,还请谢公子回避。”卢淑慎也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她强撑着肃穆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把这个男人轰了出去。她忍了一夜,着实是忍无可忍了,若不是陛下不肯松手,她就是拿刀的心都有了。

谢璇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卢淑慎气得面色发青,这家伙将这长生殿当什么了,想来即来,想走就走,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可是陛下呢,还那样天真的样子,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像个孩子。这种浪徒,要是再来接近陛下,她就拿热茶泼也不肯。

不过,卢淑慎的这个决心不到半天便被打破了。因为叶黛暮与谢璋制定下的计划里,谢璇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还是最至关重要的那部分。汴州大旱,流民肆起,虽有兵乱,但是不可不救。起兵叛乱者皆是强者,所以他们才攻得下这县衙,打得开粮仓。然而这些粮食不过杯水车薪,能救活的人并不多,而老弱妇残绝不在其中。

生物淘汰法则,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怜悯和人性这种东西只有在肚子吃饱的时代才会出现。叶黛暮深知这道理。更何况,这次叛乱中还有各方势力插手,必然不是一次单纯的农民起义。额……作为她来说应该叫谋逆,但是她老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要想将普通百姓与幕后凶手区分开来,必须先安抚百姓。怎么安抚?简单,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跟谁干。叶黛暮与谢璋谋划,以黄金为饵,诱民以正。黄金从这上京的世家公子里骗出一部分,剩下的就由内库补足。想到此处,叶黛暮打算晚上去内库看看,有什么好卖的。

当个皇帝也是穷啊。人家当皇帝那是酒池肉林,骄奢淫逸,她倒好,穷得要当裤子了。还是先去见老师,算算还差多少钱吧。叶黛暮推开门,殿中的卷轴堆积了一地。“这是什么?”

谢璋灰头土脸地从里面爬出来,叶黛暮还从未见过他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谢璋完全顾不上这些,对她说。“维桢,可算来了。快来一起找吧。”

“前往汴州的山路昨夜坍塌,恐怕几日内难以通过。现在需要重新规划线路,计算路程和探明状况也需要费不少精力。快来一起找。“谢璋得知这个消息,一夜没睡,就想着前面的工作都白费了,头痛欲裂。可是这地图也不是哪里都找得到的,不是宫廷内部,还没有如此详尽的地图呢。他就等着宫门打开,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叶黛暮一看他嘴唇都冻紫了,赶紧催卢淑慎。“淑慎,快去搬暖炉来,还有煮一壶姜汤。老师,你怎么不捧手炉来?”

“又不是姑娘,捧什么手炉。”说是这般说,谢璋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若是在此刻身体染恙,不知会耽误多少事。更何况带病来见陛下也不好,小孩子总是更容易被传染的。

姜汤煮好,加了许多的红糖。连叶黛暮也被劝着喝了一大杯。两人出了一身汗,顿时感觉轻松不少。这才开始工作。

找到一半,叶黛暮突然想到,抬头问。“老师,你可有见到幼安?”

“见过了,我已托他前往实地探明状况,若是有小径可以绕过,那便再好不过。另外,有些事情也只有他能做了。”谢璋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老师,我们究竟是运粮还是运财?两者利弊已经辩了许久,可有结论?”叶黛暮拿起一卷,小心地打开。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有些是绝密孤本,轻易不许人得到。

“还是运财。虽在灾区购粮成本太过昂贵,但是总比引起各方势力的警惕要好得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事情成功之前打草惊蛇,否则必定功亏一篑。谢璋想了想,又对叶黛暮吩咐。“绝不可令消息走漏。现如今有几人知道这计划?”

“我,你,淑慎,还有谢璇,如今便这四人,连殿中其他侍女也不曾透露半句。”叶黛暮仔细回忆,她确实没有透露过计划。但是叶黛暮突然想到一点。“那么幼安去找人运送之时,计划不就透露给更多人了吗?那会不会有危险?”

“这无碍,我已与幼安商量好了,以押镖为由押送第一批救济金,这个理由也只能用一次。否则会漏底。”谢璋终于找到了一条合适的路线,这时桌子上他计算用的草稿都堆得比叶黛暮腰高了。

叶黛暮累得满头大汗,瘫在席子上,连水都是卢淑慎喂的。靠,又找到上辈子高三做数学题的感觉了。手都抖了,幸好回去可以让青盏帮忙揉揉,统治阶级就是这点好处。不过,等叶黛暮休息了一刻钟,谢璋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重新铺好了桌子,对叶黛暮说。“来吧,功课不可荒废,趁着此刻有些闲暇,我与你讲些朝堂上的事吧。”

“哦。”叶黛暮不太开心地应声。怎么还要上课呀?这都快忙得脚不点地了,还要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璋立即看出了她的心思,肃穆地对她训话。“维桢,我问你,你可知朝中谁负责管理流民事物?”

“应该是中书省吧。因为决策都是从中书省下达的。”叶黛暮还记得那三个胡子头发全都是雪白的老爷爷,总是笑眯眯地像三只狐狸。朝堂上六部吵成一锅粥了,他们三个还是老神在在,半步也没有挪动过,其他的大臣也不敢走到他们周围打。

“那么,谁管军队?”谢璋接着问。

“是兵部吗?”叶黛暮见谢璋摇头,皱起了眉头,仔细地想。该死,那个兵部不管军队吗?难道是刑部?不对呀,淑慎给她画的关系图上,军队明显归属兵部的。叶黛暮脑中灵光一现。“难道也是中书省?”

“是的,朝中大小事宜,全都要由中书省决策,门下省拟旨,尚书省执行。即使我们要绕过朝堂做事,但是也不能瞒过中书省。”

“为什么呀?”叶黛暮不解。

“谁保管了玉玺?”

☆、第柒拾贰章 人如饮茶

“中书省!”叶黛暮想也不想就得出了答案。

“正是。若是没有玉玺,即使说是陛下您下达的旨意,也不能被承认。若是此次计划失败,不仅是流民得不到安抚,恐怕朝中早就看我们不顺眼的人,就有借口攻讦我们了。”谢璋悠悠地叹了口气。他顺手提起茶壶,煮了一壶浓茶。他一夜没睡,现在撑不住了。

叶黛暮打了个哈欠,傻傻地望着谢璋流水行云的动作。真是好看呀。淑慎每天晚上都给她上课,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连走路坐姿都要挑剔。不过,只要她撒撒娇就能被放过了。

“坐有坐像,站有站像。维桢,你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注意。千里堤坝毁于蚁穴。”谢璋只是淡淡地说。叶黛暮却被唬得一下便清醒了,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坐直了身板。谢璋接着说。“陛下,可知三位阁老的喜恶?做事的原则?还有弱点?”

叶黛暮知道这是在考她之前上的课还记得多少。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组织了语言才说。“谢公,名晋安字仲远,为谢家掌权人,排行第二,兄为谢晋冀,乃是幼安之父,弟为谢晋奕,乃是大家名士。喜好大概是垂钓,听闻许多人曾见过他独自坐在洛河边钓鱼。原则……不知道,老师您也没说过这个呀。弱点要是那么容易掌握,那谢公大概坐不到这个位置吧。”

“贫嘴。如果我什么都知道,你也用不到学了。”谢璋斟了一杯,放在她面前,无奈地笑了。

叶黛暮喝了一口,差点喷出去。“咳咳……老师这茶也太苦了。”

“先苦后甜,现在感觉到甜味没有?”谢璋微笑着看她。

叶黛暮皱着眉头,苦着脸,硬是把茶咽了下去,含着眼泪瘪嘴。“没啊。还是好苦哦。”

“维桢,人如饮茶。好好品尝吧。今日时候不早了。”叶黛暮还以为他要出宫了呢,很是兴奋地望着他。结果谢璋在她的笑脸前,残忍地宣布。“还有两位阁老的事情,你就写个小策交给我吧。”

天哪,为什么?叶黛暮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临时加作业什么的,实在是太没有人性了。回到长生殿,她还是欲绝不振,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不肯动弹。不想做作业啊!想出去玩。

说曹操,曹操到。谢璇突然从梁上翻了下来。叶黛暮立刻跳了起来。“幼安,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要我带你出去玩的嘛?”谢璇反问她。

叶黛暮挠了挠头,什么时候呀。算了,不管了,想出去玩。但是当她刚想开口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卢淑慎狠狠地咳嗽了一声。“嗯哼。”

糟糕……叶黛暮叹气。出不去了。晚上要是青盏值班就好了,那姑娘从来都不反驳她的意见。好吧,是她自己太任性,除了淑慎和老师,谁也压不住。可是,想出去玩,不想做作业。叶黛暮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卢淑慎的表情。看来是没戏了。

“卢大人,面色不佳,是否身体染恙?”谢璇轻飘飘地问。

而叶黛暮心里想的是,这家伙真是勇气可嘉,上一个和淑慎这么呛声的,现在腿都还没好利索呢。不过,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

“无碍。倒是谢公子,是不是太过随意了?”卢淑慎咬牙切齿地回答。真是引狼入室,早知如此,当初她绝不会妥协。

谢璇似看出她内心所想,反驳道。“对于我的到来,卢大人似乎不是很欢迎啊。但是卢大人可曾想过。刺客如此猖獗,仅靠一个姜瑛,能抵抗多久呢?何况仲常也不能日日守在这长生殿外。据我所知,今日值守之人可是徐家嫡长子徐景茗,徐家与陛下积恶已久。而你却对陛下处于这危险里无动于衷。”

卢淑慎虽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提升了这长生殿的安全程度,起码自他驻守在此,再无一名刺客能进得了陛下身侧。这是连姜瑛将军都未能做到的事情。这个男人确实有能耐。现在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了,陛下此时还离不开他,起码在陛下掌握宫廷内的统治权之前离不开他。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可以随意将陛下带出皇宫。“陛下的安危实是最要紧的。若是出了这宫,你要如何保证陛下的安全?”陛下两次出宫,都受伤了,这一次尤为严重。卢淑慎心疼极了。

“这个简单,我为陛下聘请了众多护卫。而且这一次,我们前往的常老先生家中,我也安排好可靠的人手日夜守卫。最重要的是他们人人都敬忠职守。更何况陛下现在已经处于油烹火烧之中,本就没有什么安全可言。唯有陛下自己,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这含沙射影的对白,叫叶黛暮一顿头痛。古人说话这么多绕绕,这是不让现代人好好穿越了。

“人选可靠?”卢淑慎在听见常老先生的名头时就已经心动了。陛下如今处于弱势,还不就因为手上无人可用嘛。如若能从常老先生那里得到一二可用之人,这密不透风的朝堂也该为陛下开一个口子了。

叶黛暮一看有戏,立刻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卢淑慎,哀求道。“淑慎,就让我出去吧。”

“可是你一定要跟妾保证,绝对要保护好自己。”卢淑慎无奈地点了点头。

叶黛暮高兴地跳了起来,被卢淑慎一瞪眼,立即装模作样地坐回去。“嗯嗯,我保证。”

“不过,这一次,陛下需要易容。”谢璇话音未弱,就看见叶黛暮两眼发光地望着自己。“为了迷惑敌人,这一次你带两个侍女出去。在宫外,我准备了擅于易容的江湖术士,将你们三人打扮得一模一样,来混淆视听。”

“这倒是好主意。”卢淑慎点头,立即选了两个与陛下身形相似的小侍女。“但是除了这二人,我再派两人去服侍陛下。此次,青筠,语嫣,你们去。”

青盏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叶黛暮安慰道。”没事啊,下次出门带你去,我们轮着来嘛。这次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无事。陛下。“青盏强颜欢笑。

见了那易容的人,叶黛暮还很是兴奋,想到自己呆会要换一张脸就乐不可支。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谢璇根本没有打算给她易容。”将这两人打扮打扮,送去预定的地方呆一会。还有我嘱咐你准备的十二人也派出去。“

叶黛暮忍了忍,见所有人都被支走了,还没轮到她,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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