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多子真的多福吗
记得从小时候开始就经常听老辈人讲多子多福呀!
人们每每遇到新人结婚也都会送上祝福,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秋风也比较大,不过这对于勤劳又爱钱的我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当别人还猫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浸在睡梦中,我已经对着镜子咧嘴一笑,开始迈出了我的赚钱脚步。刚准备下楼,老妈就喊,老姑娘,妈给你煮了鸡蛋和热了牛奶,你吃完在走,谢谢老妈,我这会不饿呢,太早了,我带上吧。
那好吧,那妈给你装起来。
接过老妈递给我的食物,心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美滋滋的出去赚钱了。
上车第一件事是拿出湿巾,把我的工作台,方向盘还有车门擦一遍,以前都是在公共卫生间里洗抹布,用抹布擦,这会的天气太凉了,我就开始用湿巾擦了。
出门一拐弯,在一家老年公寓的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就坐在老年公寓门口的台阶上摇晃着手拦车,老头的边上还有一个破帆布包,包里应该塞的是衣服,因为包敞开着口,还有一部分在外边露着。
我赶紧靠边停车,老人家慢吞吞的凑了过来,师傅,可以送我去草场村吗?
草场村我知道,我去哪里送过客人,草场村离我们城里是三十五公里,那是一个标准的山沟沟,全村只有一个入口,入口很小很长,也有很多弯,在外边看,很隐蔽,如果是外来的人,肯本就想不到里边还藏着一个小村庄,村子背靠山脉,坐北朝南依山而建的一排房子,因为地势原因,邻居之间有的距离也很大,大概有七十户人家左右,全村占线长五公里左右,房子门前就是唯一的一条出入村庄的道路,道路南边是从沟里边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小河,小河南边就又是山了。
大爷,可以去,八十块钱的车费,你能接受吗?
八十呀?我没有钱,你能送我回家吗?
听着大爷的话,我忽然莫名的心酸,
大爷,那你有多少钱呀?
大爷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里边是一块破旧的手绢,打开手绢里边包着零钱,大爷把钱展开,三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合计三块五毛钱。
大爷,我能送你回家,车费给我三块就行。
大爷颤颤巍巍的把三块钱递给我,又小心翼翼的把五毛钱包起来收好,又慢吞吞的去拿他的包。
我赶紧下车,打开车门,大爷,来,你先上车,我帮你拿包。
我把大爷小心翼翼的扶上车,又把大爷的包放在了后备箱里,坐回驾驶室,准备发动车子出发。
大爷,你坐好了,咱们出发了啊!
大爷没有应声,我转头看向大爷,大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工作台上的牛奶和鸡蛋,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人饥饿到极致的那种对食物的渴望,两眼放光的那种盯着。
我赶紧的拿过牛奶,把吸管给插上,大爷,这个给你喝吧,
我不喝,我不喝,大爷的眼睛盯着食物手却在极力的推辞着,
喝吧,大爷,拿着。挺冷的天,牛奶还热着呢,你喝点,热乎热乎。我把牛奶硬塞给大爷,
大爷小心翼翼的拿过牛奶,放进嘴里,我看见大爷的眼里竟然闪过一抹泪光。
我的心也莫名的抽痛了一下,我把两个鸡蛋呢剥好皮,递给大爷,
这次大爷没客气,接过了鸡蛋,我从倒车镜里看大爷小口小口的吃着鸡蛋,仿佛舍不得吃一样。
我发动车子,拉着大爷准备送他回家,我在倒车镜里看到大爷已经吃完了鸡蛋,又把牛奶盒捏扁,喝尽了最后一滴牛奶。我能感觉到大爷没有吃饱,意犹未尽。
路边一份清真早点的门口一大摞热气腾腾的包子已经蒸熟了,牛肉包的香味飘到了车里,我停车下去又买了两杯豆浆,四个牛肉包子,花了我十八块,回到车上我递给大爷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大爷接过包子和豆浆,不停的说着谢谢。
吃吧,大爷,不用客气。
我也是边开车,边吃完了我的包子,喝了半杯豆浆,从后视镜里,看到大爷也吃完了。
路边有很多卖早点的,不过我没在给大爷买吃的,无论他吃饱没吃饱,都不能再给吃了,突然吃太多,他的胃应该是受不了的了。
大爷,您今年高寿呀?
我今年88了。
您怎么这么早就坐在养老院门口呀?
唉,大侄女呀,人呀!老来难啊!
老爷子打开了话匣子,慢条斯理的讲述起来。
我们家是土生土长的草场村人,在我小时候,父亲那辈,我们是住在草场村外边的空地的,比较平坦,整个村子也就七户人家,村子的名字也叫七户。后来日本鬼子侵入,我们七户人家就逃到了山里,也就是我们村现在这个位置在往沟里走的山上的一个窝里,那里当时有一大片的草地还有一个泉眼,那个泉眼一年四季不冻,一直不停的往出冒水,我们就给这个地方起名草场,就在这里安家住了下来,现在的村子这七十多户都是当年我们这七户人家分支延续出来的。
后来我到了结婚的年纪。我们村也没几户人家,跟我同龄的姑娘就有一个,是个哑巴,智商多少差一点点,不过洗衣做饭的也都能干,我俩结婚以后,她陆续的给我生了两个女儿,四个儿子,我大儿子今年都六十五了,我大孙子都四十五了。
我四个儿子成家都在本村,我大姑娘在十六岁的时候,生病没了。我小女儿也都嫁在了本村。
我成家后分家自己过,我自己开荒刨山地,我开了四块山地,每块山地都种了一千多棵板栗树,我怕山坡捡栗子不好走,不得劲干活,我就把树根下扒成平地,垒上坝台,你知道什么叫坝台吗?
我知道,就跟梯田一样,一个台一个台的。
对,是的,那些坝台都是我在刨山的时候刨出来的石头垒的,不够了,我就从山下往山上搬石头。
我干了一辈子,积攒下这四片山,现在每片山一年都能收三万来斤板栗。
啊,大爷,那你应该有钱呀!这栗子贵的时候十块多一斤,最便宜还五块多呢,你这一块山就三万斤,五块一斤还十五万呢,你这四块,这得多少钱呀!
大侄女,你听我说呀!
这栗子原来的时候没这么贵,从几毛钱一斤,后来到几块钱一斤,也就是最近这十来年贵了。
我用这栗子钱,我盖了四栋瓦房,每个儿子一栋,房子都是一般大的,每栋五间房子,一个大院,这五间房子,都是四间房子一个入户门,边上的一间一个小入户门,我想着是我们老两口老了,轮班住,让他们四个给我们老两口轮班养老。
我把这四块山地分给了四个儿子,结婚一个,我就分给他一个。
我前边的三个儿子都陆续的结婚了,只有小儿子四十多了还没结婚,后来好不容易有人给介绍了一个二婚的妇女,带个儿子愿意嫁给我小儿子,条件是彩礼要两万块钱,我问了小儿子的想法,小儿子也看上了这个妇女。也愿意,我就给出了两万的彩礼,因为我给小儿子出了两万的彩礼,大儿媳妇当时就不乐意了,说她结婚的时候才给了三百的彩礼,其实在当年,娶媳妇的彩礼家家户户也就是一百块钱的彩礼,我给了三百,外加给买了一块手表,那时候年轻的姑娘媳妇们都喜欢带手表,我就也给买了一块,那时候给她买手表就花了五十多,结婚后没多久,她说给孩子做衣服做鞋,没有缝纫机,想要个缝纫机,我又给买了一个缝纫机,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缝纫机卖的很好,好像是飞人牌的来着,时间久了,也都李不准了。这在当时已经是大手笔了。全村的人,都夸她嫁了一户好人家,我也骄傲,也觉得自己有面子。
大爷,你说这个我能理解,我妈也六十多了,我妈经常说她那个时候结婚就时兴要手表,要缝纫机,但是那时候,我爷我爸不给买。那你对你大儿媳妇挺好的呀!
是呀,当时之所以这么对她好,就因为大儿媳妇是本村的,知根知底也能干,我也看好这丫头,是个过日子人,我也舍得。但是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老二媳妇结婚的时候要了三千块的彩礼,当时老大媳妇就说了,给她三千,也得给我三千,要不然老了不给养老,要去婚礼上闹,没办法,老二结婚的时候,我偷着给老大媳妇补了一千五百块钱,这个事才算过去。给的时候我就跟老大媳妇说了,今天,爸把这个钱给你,以后老三老四结婚,你不能在闹了,你们兄弟年龄有差距,随着时代的改变,彩礼肯定会越来越多,这样比下去,把爸累死了也给你们补不完呀!再说你们扪心自问,在你们那个年代结婚的时候,咱们家是不是办的最好的,给了你们足够的体面。你们们问问自己的心,你妈人不顶事,我这个做爸的家里家外,哪一样亏待过你们?
老大媳妇把钱接了过去,只说了我一句话,你说的这些我不管,也不用跟我说,这是你生儿子挣的,反正有别人的就得有我的,当时我大儿子也在跟前,我这个大儿子看着发生的这些事,连屁都没放一个。当时我就知道,我在要强,也没用,我到老了幸福不了了,我置办的第一片山,就给了老大,那片山树种的早,得利也最早,但是他们两口子太贪心了。
老三媳妇结婚的时候时兴给一万一彩礼了,我偷着把老三媳妇叫到跟前,告诉她,彩礼我给一万一,但是你对外只能说是三千,免得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攀比,老三媳妇答应了,这老三总算是结了个消停的婚。
时隔几年,轮到老四结婚了,老大媳妇脚前脚后的盯着,打听,我还没来的及嘱咐老四媳妇,老四媳妇就对外说了,少了两万的彩礼,也不跟老四。
我对外说给了三千的彩礼,但是婚也结了,老大媳妇不信呀!天天找我要钱,我不给,她就三天两头的跑家里来闹,当时我还跟老四住一个院子呢。
老四刚结婚的时候,我就张罗过,你们都结婚了,我和你妈就开始四个儿子轮班住了,我们自己做饭吃,只住房子。这老四媳妇说了,爸妈这一辈子也不容易,你们要不愿意轮班住,就住我们这个院子吧,我跟老四出去干活了,你和我妈还能给看看家,也挺好的,老四媳妇这么说了,我也挺高兴的,就在老四这住了下来。这老大媳妇天天来闹,老四媳妇也不干了,她说那就让两个老的轮班住吧,既然是轮班住,那就先从老大家轮吧!
老大媳妇一听这话就鸡眼了,闹闹吵吵的就跟老四媳妇撕扯一块去了,我老伴虽然智商不太好,那也知道她俩吵架了,老太太就去拉架了,老太太毕竟年岁大了,没把她俩拉开,自己倒是摔倒了,脑袋就磕到了凉台的边上,流了很多血,我赶紧的给儿子们打电话,给老大打,老大在山上干活,没接电话,给在外边打工的老二打,老二说太远也回不来呀,给老三打,老三说正在给设备做检修,下不来,设备修不好,厂子没法运转,一百多号人都待着呢,等着干活呢。
大爷,您三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老三是钢铁厂的修理工。
哦哦
给老四打,老四说,摔个跟头没事的吧!
这一通电话打过来,谁也没到厂,想我争强好胜一辈子,吃苦耐劳一辈子,我生了四个儿子,本想着孩子们都成家了,我八十多岁了,到头来我们老两口落得个这个结局,面对受伤的老伴我无能为力,我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啊!我抱着我老伴,老伴不会说话,就趴在我的怀里掉眼泪,她一边掉眼泪,还一边给我擦眼泪。
老大媳妇看着流血的老伴跑了,老四媳妇不知所措,拿着毛巾一直给捂着伤口,不不知道是谁告诉了老三媳妇,老三媳妇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后边跟着老二媳妇,我闺女姑爷,我姑爷还拉着逃跑了的老大媳妇。
老三媳妇,进门就说,这赶紧的上医院呀!赶紧的找车。老爷子没钱,一家先拿一千。
老四媳妇进屋拿了一千出来,老三媳妇也掏了一千,老二媳妇说回家去取,马上回来,老大媳妇又开始嚷嚷着,那我没钱,要去你们去吧!你们结婚都比我彩礼多,没给我彩礼,我没钱。
老三媳妇第一次跟老大媳妇争执起来,你没彩礼,你那缝纫机哪里来的,你那时候的三百彩礼,放到现在也得值好几千吧!好几个媳妇,就你有手表,我们谁带手表来着。
老大媳妇听到这也不知道怎么反驳老三媳妇了,就说了一句,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你有啥资格说我呀!我告诉你,你生不出来孩子,都是管闲事管的,你且生不出来呢你。告诉你,反正我没钱。
老三媳妇这么多年没孩子,听老大媳妇这一骂,当场就气的直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我老伴就那样趴在我怀里,看着这一院子的人,最后看了她闺女一眼,就把眼睛闭上了,再也没睁开过。
老二媳妇拿完钱回来进院子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没呼吸了。
老二媳妇啥也没说,就给我们村的书记村长打了电话,书记村长来了,问我怎么办。
大侄女呀,你说我能怎么办呀?老伴没了,我总不能再把儿媳妇们送进监狱吧?罢了,罢了,发送了吧!
老大媳妇又开始说,那发送老太太我没钱。
这我们村的书记发话了,没钱好办,没钱你就去坐牢,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就是给脸不要,这土里刨食的老头,给你们四家子盖房子娶媳妇,这都不错不错的了,尤其是你老大家,你也有儿子媳妇了,说话办事琢磨琢磨,有个榜样,你咋对老的,你儿子媳妇将来就怎么对你。今天废话我不跟你多说,你公公既然不愿意把你们送进监狱,是你公公有舔犊之情,他苦他难受他委屈他为了你们他自己把这些自己咽下去了他惯着你们,我不惯着你们,今天我既然来了,今天这事我管定了,你就说你是去坐牢,还是拿钱发送你婆婆?老大媳妇说,那我发送我婆婆吧,那发送的钱得几个儿子均摊,村书记又问那三个媳妇均摊可以不?那三个媳妇也说可以,村书记又对着我闺女说,你是当闺女的,你也的做点啥,发送的时候吹喇叭的钱你出了,你说行不行,我那闺女扭捏半天也不说行不行,村书记又盯着我姑爷,我姑爷看着所有人都盯着他,才勉强的说了句行。
大爷,那你闺女在本村,她一直这样吗?什么也不管?也不给你撑腰吗?
唉,别提我那闺女了,自从结婚以后,用的两口子都没吃过她们家一口饭,她说家里哥们多,嫂子,弟妹的多,不掺和娘家的事。嫌弃自己有个智商不高的妈,我老伴习惯性惦记闺女,哪怕我们家有一个桃子,一个苹果,她都装在口袋里,给她闺女送去,可是我那闺女嫌弃她妈,总是推推搡搡的把我老伴推出她们家门,屋都不让进。
发送完我老伴,我这身体也不行了,干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老伴没死的时候我还能给她烧火,能去拾柴火,我们家吃的粮食都是我自己种棒子(我们这管玉米叫棒子)换的大米白面,老伴没了,我啥也干不动了。也没有人愿意照顾我,给我做饭吃,我这几个儿子就商量着把我送来养老院了,他们四个均摊给我出养老院的生活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天养老院的人告诉我,我的生活费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也没有来给我交生活费,不用问我也知道,这是他们几个又有人出幺蛾子不给钱了,可是我还是抱着希望,希望我那几个儿子良心发现,希望他们能有点男人的骨气,能想起来这个爸,能管管这个爸。我就跟养老院的老板说,我的儿子肯定是忙乎忘了,过两天一定会来给我交生活费的,如果不给我交,我就走了,就不在这待着了。
一直到今天我的儿子没有想起来我这个爸爸,从前天养老院告诉我,我儿子没给我交生活费开始,我就没有吃过养老院一顿饭,我只喝了他们的水,护工和养老院让我吃,我也没吃,我没吃人家的饭。我睡了人家的床,我都是在占人家便宜,我不随便占人家便宜的。
从后视镜里,我看向老人的眼睛,老人的眼睛里,有骄傲,有无奈,有悲伤,有骨气,有好多好多种的情绪,我读不懂了,但是确有一种超级无力,超级难受的感觉。
我们进草场村子了,我问老人,大爷咱们到那个门口站住?
大侄女,麻烦你,你就一直往里开就行,麻烦你了大侄女,我要是能走的动,我就不麻烦你了,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没关系的大爷,我送你,
车穿过了整个村子,大爷也没有要停车的意思,车一直来到一个大上坡的时候,大爷说话了,大侄女,谢谢你了,你别往里送了,虽然上边也能点头,但是太不好走了,你把我放这吧。
我停好车,大爷,你想去的地方还有多远?我送你吧,你这包你也拿不了,我帮你拿上去。
那也行,谢谢你大侄女,你是好人呀,你积德呀!
我一手帮大爷拿着包,一手扶着他,一直上了那个大概有一公里的坡,来到坡上,就看到一大片平坦的地方,坐落着一片废弃的村庄,村庄大概三四十户的样子,破败不堪的老房子,房子已经是残垣断壁了,不过依稀能看出来是最古老的小瓦房,石头墙,窗户是窗户纸的那种,还是上下开窗。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大爷指着这些老房子跟我说,这就是我们村原来的样子,现在已经没人住了,住这里还是不方便,后来人们盖新房,就都陆续的搬到沟外的路边建房子了,我四个儿子的房子也都建在沟外。
老人把我带到一个三间房小院的石头房子院里,刚进院子,老爷子就累的坐在了房屋门前边上的一个石头墩子上。这就是我的家了,我跟老伴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后来给儿子们盖完房,挨个的娶媳妇,也是老四一直没媳妇,我们就一直跟老四住。不过这个房子我偶尔也会来打理,上山干活了,来这里休息一会方便,比回沟外的家方便。
我打量了一下大爷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压井,四周是跟窗台一般高的石头墙,很明显有的墙坏了,又补上了的痕迹,院子里靠墙根还有几颗干枯了的冬瓜秧,秧上还挂着两个大冬瓜,院子中间到门口的走道是用石头铺的,走道两侧还有干枯的辣椒秧,上边还挂着红色的辣椒,还有一些别的干枯的菜秧,我不认识,靠着南墙根有一棵柿子树,黄亮亮的大柿子很喜人,三间房子是一进门就是灶台两边是两个住屋那种的,窗户是窗户纸的,上下开的那种的,只是窗户纸已经坏了。窗户的下半部用塑料布订上了,是从窗户里边订上的,塑料布订的很松,歪歪扭扭的,也不平整,风吹过的时候,这个塑料布就会哗啦哗啦的响。老爷子看着我盯着窗户看,他告诉我说,
这窗户还是老伴活着的时候,我俩订的,我上山拾柴火,年纪大了,偶尔累了,就在这里歇一会,我让我那些儿子给我订,人家都说忙。没人管,然后我老伴我俩,就从我屋子里边,站在炕上自己订上了,对付着吧,这也比没有强。唉,忘本哪,我的那几个儿子闺女,都是在这里出生的,后来一个一个都给他们盖新房,结婚,搬出去住了,也方便了,却没人管我了。老人的脸上流露出伤感又无奈的神情。看的出来,这个老人是一个要强又勤劳的老人,这里也曾经很温馨,很温暖。
大爷,你打算住这里吗?
对呀,这是我的家,我谁家也不去了,我就住自己家了,
可是这晚上会冷啊!
没关系,屋子里有被褥,我老伴给我留下的。都是洗干净的。
唉,我从口袋里拿出来五十块钱,大爷,钱不多,你拿着,别的我也帮不上你啥了,我只能祝福你老人家以后的生活少磨难了,我该走了。
我把钱塞给大爷转身走了,我不敢回头,我怕我的眼泪掉下来,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我送老人这一程,可能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程了。
老人没有留我,目送我离开。
回来的路上我不由的想起去年的冬天,那一天是周日,周六下了一天的雪,我没有出车,一直到周日的下午我才去夏庄村接学生返校。
路面上化的雪水弄的路面泥头胡脑的,特别的埋汰。
我到夏庄村跟学生们约好的地点,我嫌弃地面埋汰我也没下车,就在车上等着。
这时候就有一个老太太,趴在我的车窗上问我去牛家村多少钱,我说大姨,我来接学生返校的,我没法送你去牛家村,老太太继续问,去牛家村多少钱,我又说了一遍不去。
老太太就流泪了,她说,我给你钱,你送我回家吧?
我问她,你是牛家村的,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早上来夏庄村买药的,我的腿很疼,我想让孩子们给买点止痛药,孩子们都说没空,没有人给我买,我就自己来了。
听她这么说我才想起来,夏庄村跟牛家村是一个乡的,牛家村是个小村,没有药店,她得来乡卫生院买药,
我是早上四点多就从家里走,走到这已经十二点多了,卫生院下班了,我一直等到两点,卫生院上班,才买完药。
听老太太说完,我这才认真的打量这个老太太,一头白发脏兮兮的,乱七八糟的用一个黑色橡皮筋随意的在脑后拢在一起,眼角有着很厚的烟屎已经结块了,一件非常旧的灰色棉袄已经穿的很脏了,油光蹭亮,泛着黑光,一条军绿色的裤子很肥,套着厚重的棉裤,裤腿是乱七八糟的挽起裤脚的,一双雪地鞋的棉靴头,是歪着穿的,鞋帮当鞋底踩着。
牛家村到夏庄村是五公里,这条路是一条国道,路宽,拉石头,沙子的大车特别的多,而今天上午,雪还没有化,路面都是车把雪压成的冰面,我这心里真的非常的震惊,这老太太竟然是走过来的,这一路可想而知她走的得多艰辛。
大姨,你今年多大了?
我九十二了。
这会我接的学生也到了,
孩子们,你们怎么来了三个,那个呢?
我定好的学生是住校的,包月给车费,她们是几个孩子拼车,周五从学校给接回来送家里,周日在从家里接着给送到学校的。
大姨,媛媛今天她爸带她去买衣服了,她爸自己送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了。
哦哦,孩子们,跟你们商量个事,这个奶奶回不去家了,正好今天你们三个,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三点,你们是四点半学校开门,咱们时间来的急,咱们把这个奶奶送家里好不好。
行,大姨,不晚就行,
好的,孩子们,你们三个坐后排,咱们让奶奶坐副驾驶可以吗?
可以。
把孩子们安排好,我找了一个我生理期坐的垫子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我把老太太扶上了副驾驶,
老太太一上车,很严重的臭味就充斥着整个车厢,孩子们都戴上了口罩,我也赶紧的把口罩带上。
我先去送老太太,我问她,大姨,你自己来买药,你儿女呢?
唉,我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本村,没人管我啊!
大姨,我把你送你家是来不及送学生了,我把你送到你们村门口的那个大牌子那,你自己回家可以吗?
可以。
把老太太放在了她们村的村口,老太太下车问我,多少钱车费呀!
走吧大姨,不用给了,走吧,回家去吧!
我把车窗打开通风,我赶紧的掉头回来送学生,路上还有的地方有没化的雪呢,我也怕送学生晚了。
后排的孩子给我提醒,大姨,你把你的那个垫子扔了吧,我看了一眼我的那个带小熊图案的屁股垫上,一大块污渍,应该是老太太坐过了地上。又坐我的车弄的,幸亏给了她一个垫子,不然洗车坐垫就更麻烦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能把老太太养成这样,不由得想说一句话,一个妈能养五个儿子,五个儿养不了一个妈呀!
回到城里,又拉了两个活,老妈就给我打电话回家吃饭了,回家的路上我就想,也许我不是最孝顺的,但是我想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会有我妈一口吃的,也许老妈有病了,大病我治不起,但是我会努力的给她买止痛药,陪着她。
再后来,我又拉过一个草场村的客人,我跟他打听那个住在山里的大爷,那个客人说,那个大爷在霜降那天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山上的老房子里的炕上,怀里抱着老伴的衣服,是一个上山砍柴的村民去他家找水喝发现的。
我转过头,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