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入京城宴好友
阿宝劝道，少爷，留得青山在啊！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们避避风头，只怕要委屈你们了。
我说：“有何办法，快说！
阿宝想了一会，说：“快到海州了，到时我们登岸，然后去淮安，我的三姨娘就在苏北乡下呢。”
表哥拍了下手，叫道，好办法！我们就去苏北乡下躲一阵！
阿宝说：“只是，苏北很穷，又连年水灾的，只怕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们，只能粗茶淡饭的了。”
我说：“现在要死要活了，还管什么茶啊饭啊，真是的！”
说实话，我真后悔我说的那些话，因为我从来没饿过肚子，当我到了那之后，才了解粗茶淡饭这几个字的真谛。
到了海州，我们和船家告别，他对我们说：“苏北这几年日子也不好过啊，你们要受苦了。
我说：“没关系，我们遭遇逆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海州原本比较富裕的，但此刻却有些萧条，而且到处是戒备森严，那都是该死的倭寇造成的。
我们随便吃了些面食后，就想找马车，可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前一阵子淮安府搜集马匹，要进行防倭演习，所以这里的人只好该坐牛车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坐了辆牛车，比想象中感觉好一些，而且还很舒适，不再颠簸了，唯一缺点就是速度慢，每小时估计不到十里路……
我们看着沿途的风景，感觉并非别人说的那么差。这里的乡下很安宁，大家都带着农具，三三两两的走在小路上，时不时还有小孩和我们挥手，比较有特色的是，这里很少有胖子，也许是条件刻苦的关系吧。
赶车的是一个老苏北，大概六十岁了，我很好奇，朝廷不是对花甲老人有赡养费发送吗？他怎么还来赶车？老苏北听完我的话，哈哈笑道，朝廷的钱，是我随便好拿的？上面拿掉点，下面再扣点，七搞八搞的，每个月我拿到的钱呀，还不够买几斤大米的呢。
表哥问道，听说此地连年水灾，府里和省里就没人来管管？
老头说：“管什么东西？我宁可他们少来找麻烦就烧高香了！朝廷给钱，都被那些官老爷拿了，朝廷没钱，他们就要我们老百姓出钱。昨个子，乡里的税吏又来摊派了，说什么九边，乐死他妈妈的，九边管我什么事？”
表哥却说：“边防如果疏松，那鞑靼，蛮族都会入侵，到时我们没好日子过了，这钱是该收的，只是收取过程中，有很大的猫腻。”
老头说：“我不管什么鞑靼还是倭寇，我只晓得，现在老百姓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都是那杀千刀的皇帝老儿不好！”
我们都吓一跳，心想竟敢辱骂皇上啊，可这个老头却不以为然，他说：“皇帝老儿不做好事体，整天的想做神仙，做就做吧，还要我们老百姓掏钱，一会修建什么观星台，一会搞个什么豹房，现在还要修建宫殿，每次日子好过一点，就有新的加派下来，他就是看不得我们日子比他好过呢！
我听了觉得好笑，皇帝日子会不如他好过？
表哥说道，老人家，你日子难过我也很体谅，但这不能都怪皇上啊，我觉得有些问题是地方上，特别是县乡这两级。
大富笑道，那是因为，县乡是省府的打手……
我对他们说：“我们都逃命了，还研究这些无聊话题做什么？少说这些吧，还是谈谈一会到阿宝亲戚家，送点什么礼。”
阿宝：少爷，真的别送什么东西，我能在你家服侍你，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我说：“没这种道理的，到人家家做客，总归要送点什么。”
大富说：我这里还有点银子，但送出去太俗气，这样吧，我把这枚金币作为礼品吧，这是西班牙人的金币，价值不菲。
我看了看，貌似是某个国王的纪念币，这东西要放在现代社会，最起码几万块是值了。
经过漫长的牛车旅行，我们终于是到了阿宝亲戚家。他们的村子离马路还有一定的距离，我们和老头作别后，又走了几百步，才到了一个小村子。
这里虽然房子都建起来了，也有了一些牲口，但总觉得很萧条，人们的目光都很呆滞，大家都饥肠辘辘的样子，明显是饿的。
阿宝用苏北话，问了几个小孩地址后，就带我们到村东边的一家人家，敲门后，阿宝大叫：三姨娘，我来看你啦！
一个小脚的苏北老太走了出来，她看到阿宝大叫道，哎呀，无的妈妈呀，是阿宝来了啊，大家看来看呀，阿宝回家来啦！
顿时来了很多苏北人对我们进行围观，阿宝对三姨娘说：“三姨娘，我这次带几个人来住住，行吗？”
三姨娘大怒道，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晓得，穷的连咸菜都吃不起了，还带几个吃闲饭的人回家！对了，你不是在松江给人做佣人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宝说：“这就是我家少爷，还有表少爷，大富少爷，都是很有钱的人呢，以后要当大官！”
三姨娘看了我们一眼后，就说：“哎哟，阿宝怎么不再说，原来是少爷们来了啊，我老太婆瞎说八说你们别放心里去啊。”
三姨娘说完就把我们领了进去，我们穿过一间小小的庭院，这里貌似有几只鸡，我们到了客厅坐下，发现这里还算宽敞，但两边的厢房比较小一些。
三姨娘热情的端茶送水招待我们，我说：“老人家，不必那么客气了，我们自己来吧。”
三姨娘却不允许，她说：“我们是下人，你是主人，我们怎能让你做事体呢？
所谓的茶，其实就是井水，加一些不知名的山药，我估计这是三姨娘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饮料吧。
我问三姨娘，家里其他人呢，她说：“收成不好，他们都去外地打工了，就留我在这里看家。”
我们还想说些什么，三姨娘叫道，阿宝，来和我一起做饭，不要让客人饿着了。
三姨娘那么一说，我发现自己肚子饿的叫呢，我看着院子里的鸡，心想一会有肉吃了。
过了半个时辰，三姨娘和阿宝端来好几个大碗，我们仔细一看，发现是粥！
我说：“就吃这个？”
阿宝说：“少爷，这里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我们家穷啊，没什么米饭，只能吃粥了，不过还有咸菜，野菜，你们可以和着粥，一起吃呢。”
我仔细看了看这粥，只见里面都是汤水，偶尔看见几粒米饭，我心想这叫粥？
我把调羹扔进粥里，发现调羹完全沉了下去……
表哥看到我如此异常，用手推推我说：“行了，快吃吧，他们家条件不好，能招待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我叹了口气，说：“哎，老天不公啊，没中到进士，还在这里受苦，苦日子何时到个头啊……”
喝完粥，三姨娘问我们还够不够，我们说够了，不必再准备什么了，三姨娘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想给我们煮几个蛋，表哥说：“不必如此客气，蛋你们还是留着孵小鸡吧。”
乡下很安宁，也很无聊，没飞信，没昆曲班子，也没竞技比赛，更没青楼姑娘，我们就在那里乱逛，从村东走到村西，再原路折返，日复一日的，等到了吃饭时间，才能喝到一碗“粥”。
大富提议我们去县里买东西吃，可表哥却说，我们是在避风头的，不是来享受的，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大富和我平时都吃惯好东西了，哪受的了这些苦？
我们俩在一起没事就编了首歌唱：肚皮饿啊，肚皮饿，饿死特了，饿死特，阿拉要切饭呀，阿拉要切肉，阿拉今早要去上饭店……
虽说这里很穷，但这些村民对我们还是很友善，经常有老人拿菜给我们尝味道，所谓的菜，也就是一些野菜，用油抄一遍，这就是美味了。
有一天，我们在唱吃饭歌，村里的三老——老郑走了过来，他对我们说：“小少爷们，今天又饿昏头了？
大富说：“天天没饭吃，快饿死啦！
老郑拿了一件东西在我们面前摇晃，今天我亲戚杀猪，分给我这个，我请你们吃肉哦！
我一看，不得了，是肉！
大富和我几乎同时冲上去争夺那块肉，老郑急忙阻拦我们说：“别急啊，是生的，一会我做红烧肉给你们吃！
所谓给我们吃，其实是给全村的人吃，这肉本来就不多，分到每个人手里，就一个拇指左右，不过今天有饭吃了！
老郑集合了几家人家的籼米，然后烧了一大锅饭，这种口感粗糙的米，我以前是从来不吃的，可现在却觉得味道很香很香！我三口两口，就把红烧肉和籼米吃光了，然后用手捡米粒吃。
这时我听到阿宝说：“少爷，你来一下……”
我走到一边，阿宝拿着碗对我说：“少爷，这是我的那份，我拿来给你吃。
我拿来刚想吃，一想不对，我说：“阿宝，你也过惯好日子了，这几天没什么吃的，你受得了？
阿宝说：“没关系，我是苏北人，饿几顿，还饿不死。少爷你平时就饭量大，每顿饭无肉不欢，在这里可是受苦了呢，你快吃吧。”
我捧着碗，眼泪都下来了，我一边哭一边对阿宝说：“阿宝，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
吃完红烧肉，我感觉人有了点力气，所谓温饱思淫欲嘛，所以我也开始想女人了，我想阡陌在松江怎么样了，会不会和别人成亲了？
我一想到自己前途黯淡，不由得叹息一声，这时表哥走过来，他说：“堂堂七尺男儿叹息什么！
我说：“想女人了呗，你不想？”
表哥说：“我们现在还能多想什么？还是先在这里好好生存吧，我做了一些工具，明天我们一起去河里捞些河鲜吧。”
第二天，表哥叫我几次，我都不起床，我心想在这里天天要挨饿，还不如多睡会补充体力呢。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除了大富，其他人都出去干活了。
我洗漱一番后，就开始吃早饭，所谓早饭，就是一层结冰的米糊，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但为了生存，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