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三,她的面前摊着一张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像蝌蚪一样的阿拉伯文字,她懂外语?不合情理。
第四,她的笑容中蕴藏着要命的杀气,王哲几乎已经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在王哲还没想到第五、第六的时候,他发现了更大的破绽!
“你的脚呢!” 王哲发现她没有脚,换句话说,她是飘在半空的。
“我的脚连在腿上。”她强词夺理地说。
“拿出来!”看不到她的双脚王哲绝不会贸然进去的,他高喊道,“快点拿出来!”
“你快别喊了,”胖阿姨显然被王哲的举动吓坏了,她磨磨蹭蹭地从长裙下面伸出脚。“你喝了不少酒吧。”
王哲没有回应,她的脚的确连在腿上,看样子不像是假的。王哲走进电梯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为了消除尴尬的气氛,王哲主动搭话说:“你刚才在四楼为什么停那么久?”
她惊异地看着王哲,说:“我根本就没在四楼停过。”
王哲心往下沉,他哼着变了调的小曲来稳定情绪,心里紧张地盘算着她下一步攻击的方向。令王哲意外的是她迟迟没有动手,反而推心置腹地说今后别再去敲她家的窗户了,别再去找她的宝贝女儿了。
总之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条不紊,感人肺腑。
王哲在楼道里发现电梯上显示的仍然是四层,原来是显示器坏了,虚惊一场。王哲拿出钥匙****门锁,突然,他想到另一个可怕的现实——
既然胖阿姨安然无恙地坐在电梯里,那么在她家与我面对面的人是谁?自己敲了两次窗户初恋女友都没有出现,难道她已经出了意外?
热血像烧开了的水一样在王哲的体内沸腾起来,他顺着楼梯摸着黑往下跑,现在顾不上那些无头男尸和白衣女鬼了,让他们统统见鬼吧。事实上,这些想法在王哲飞出去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为什么不坐电梯呢?”王哲趴在不知是几层的地板上想着。
王哲的腰部疼痛难忍,可能是脊椎摔断了,或许是下肢瘫痪了,总之很糟糕。过了几分钟,疼痛感似乎有所减弱,王哲扶着楼梯栏杆挣扎地站起来,勉强朝前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像临产的婴儿,徘徊在昏暗的产道中。楼道就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又黑有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王哲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一楼的牌子终于出现在眼前,仿佛到了天边。电梯还停留在四层,胖阿姨应该没有下班。王哲拖着一条残腿走到初恋女友家门口,敲门前略微整理了一下仪表。
门打开了,王哲从初恋女友惊讶的表情上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她睁大眼睛,呼吸急促,丹田运气。
很显然她准备尖叫了,这是女人的专利,王哲及时用自己沾满灰尘、垃圾的脏手捂住了她的粉红的樱桃小嘴,作为回报,初恋女友嘴里粘粘的液体顺着王哲的手缝流了出来,像浆糊似的,王哲用力扶着她的肩膀,顺便把手上的黏液擦掉。
王哲神秘兮兮地把她拉进厨房,打开吸油烟机,然后低声告诉她惊人的发现:“你妈已经不是你妈了,你真正的妈在电梯里,家里这个妈有诈,换句话说,你妈是个鬼。”
初恋女友说:“你妈才是鬼。”
“我妈不是鬼。” 王哲有点着急,这么简单的事她却听不明白,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我刚才在电梯里看见你妈,我原以为她是鬼,后来我发现她确实是你妈,既然她是你妈,那么家里的你妈就不是你妈了,所以,你妈是个鬼。”
初恋女友说:“你妈才是鬼。”
王哲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厨房里转着圈,他手舞足蹈一字一句地说:“你有几个妈?一个吧。我在你家窗前看见了你妈,两分钟后我在电梯里又看见了你妈,你自己说,你妈是鬼还是我是鬼。”
初恋女友刚要回答,王哲听到里屋响起脚步声,于是他急忙把厨房灯关了,匆忙间一个标准的侧摔将初恋女友按在油腻腻的地板上。初恋女友一口咬在王哲的伤腿上,还好他事先打开了吸油烟机,惨叫声被及时吸出了厨房。
初恋女友站起来打开厨房灯,王哲乖乖地退到了门口,他并不是怕被她再咬上一口,而是担心的是她手中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初恋女友两眼露出凶光,一步一步地靠近。王哲的后背贴在门板上,心跳又开始加速。他用哆嗦的手指向布满污渍天花板,叽里咕噜地说:“你千万别误会,我是来救你的,有天地为证。”
“开电梯的就是我妈,家里这个不是我妈,是我妈的妈,你听明白了吗?”说完,初恋女友拉开房门,一脚王哲踢了出去,临关门前她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你妈才是鬼!你这个讨厌的酒鬼。”
这回王哲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他沮丧地走到电梯间,电梯门毫无征兆地缓缓打开了,胖阿姨脸上惊恐的表情比她女儿还要夸张五倍至十倍,她那张扭曲的扁脸让王哲的腿肚子有些转筋,他猛然转过身,没有人跟在后面。
奇怪了,她究竟在怕什么?
王哲忽然想通了,胖阿姨的的确确是被吓住了,就在不久前她把王哲送到家,而他没再乘电梯的前提下居然又出现在一层,更重要的是,王哲浑身上下满是尘土和垃圾,活像一个小叫花子,在短时间内形成如此之大的反差,除了鬼以外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王哲忽然冒出个鬼主意,他背着手阴着脸跨进电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胖阿姨,一言不发,门自动关上了,两个人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对视着,任凭电梯自由上升。
从眼神中王哲看到胖阿姨起初是惊慌,后来是困惑,最后是嘲笑。
电梯还在向上升,已经跃过了王哲家的楼层,王哲耐着性子仰头看着不断变化的显示数字,电梯没有停下的意思,飞快地朝楼顶冲去,像航天飞机那样。王哲有点眩晕,这台老式电梯开起来简直就像是游乐场的过山翻滚车。
突然,电梯逐渐减速,最后终于停下,是顶层,王哲的心脏紧紧收缩在一起,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凉水。
门开了,楼道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
“有人吗?”王哲喊了一嗓子,声音在黑暗中飘荡,像幽灵的声音。
王哲有点胆怯,胖阿姨把电梯门关上了,就在即将合上的时候忽然又打开了,王哲问她为什么要开门。胖阿姨说不是她开的。
刹那间王哲感到一股冷空气将我团团包围了,如果不是她开的门,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外面有个人在黑暗中按着呼叫键!
王哲退到电梯里,冷汗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外面的人是谁?他究竟要干什么?
王哲茫然地看着漆黑的楼道,心里在默默地祈祷,尽管我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胖阿姨再度关门,结果与上次一样,电梯门又弹开了。
饱经风霜的胖阿姨回过头命令我王哲道:“你出去看看。”
傻子才出去呢,王哲心里想。
“这层的住户多吗?”王哲问她。
胖阿姨一愣,然后她猛然从专座上站起来,脸色苍白地说:“这层只有两家住户,可是他们前两个月都搬走了,现在这里根本就没人住!”
胖阿姨的话如同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王哲那酒精弥漫的脑袋瓜上,他靠在电梯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娘啊,这回真的遇上鬼了。与胖阿姨联手打鬼,鼓起勇气把鬼打翻,千古偏念,一定推翻?算了吧,她是指不上的,有其女必有其母,她们咬人的功夫还算不错,打鬼就免谈吧。
“王哲,你别躺下。”胖阿姨说,“快点起来,地板凉。”
是的,王哲已经躺在地上,他不能决定自己出生的姿势难道还不能做主离世时的形态?胖阿姨,你到底讲不讲理?
“你快起来。”胖阿姨说,“看,电梯门关上了。”
“是吗?”王哲一个利落地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奇迹。电梯门的确是关上了,正往下降。电梯门再次打开,终于到家了,王哲有失风度地顺着门缝钻了出去,回过头来他看见胖阿姨脸上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容。在走到家门口之前,王哲一直在思索事情为什么会这样结束,那个占据地利优势的鬼为何轻易放掉他们?就算王哲瘦骨嶙峋没有滋味可胖阿姨身上全是肥肉呀,完全不合逻辑,不合常理。
推开房门,王哲立刻拨通了张庆海家的电话,结结巴巴地把他的离奇经历告诉了张庆海。
“你没在家吗?”
“我住在父母家,你以前来过的。”
“你喝酒了吧。”张庆海似乎从电话听筒里闻到了王哲身上浓重的酒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哲气急败坏地说。
“咱俩什么时候去学车?”
“你先说正事。”王哲跳起来说。
见多识广的张庆海做出了结论:“傻小子,开电梯的在耍你呢,她面前就是电梯开关,要蒙你还不容易,关门开门都是她操纵的,她故意装作不知情就是为了吓唬你。”
王哲怒火中烧,他挂断电话冲出家门对着电梯就是一脚,“砰”的一声脆响,电梯门疼不疼他不知道,王哲只知道自己的小腿差点骨折了。
王哲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月亮移动位置。酒精不睡觉,它们自然也不让王哲睡觉。
凌晨时分,王哲悄悄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大木盒子,擦掉浮尘,用钥匙打开上面的挂锁,这是王哲的永恒的回忆。
盒子的第一层是水浒传的洋画,它们是王哲的心肝宝贝,小时候洋画等同于人民币,可以用来抵押和借贷;第二层是变形金刚的贴画,上中学时铅笔盒里如果没有两张汽车人的贴画,就根本不配在教室里听课;第三层是叠成三角的花花绿绿的烟盒,有大前门、哈德门、凤凰、石林等当时最流行的硬通货;第四层是各式各样的弹球,有白的有花的,弹球游戏是一代人最早期的娱乐项目了,简单易行成本很低,外国的保龄球可能就是受了弹球的启发;最下面一层是王哲收藏的艺术品——小人书,盒子里的只是他最喜欢的几本,它们是《铁臂阿童木》、《森林大帝》、《岳飞传》、《三国演义》。
上学时王哲家等同于区县级图书馆,一帮半大的小孩总会在放学后聚齐,其中有很多高年级的大哥大姐,他们互不相识,属于登门拜访。看吧,没关系,全当以书会友了。王哲的父亲做了许多小木椅,他们通常围坐在一起享受着阅读带来的快乐,或许其中的某位同学日后成为了大文豪。
王哲躺在床上回忆着童年往事,最后他抱着木盒子悄然进入了梦想。
这时,一个黑影在房间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