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1)
季节之内是我的眩晕比起她的覆盖更为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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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爆米花又一次的回忆与幻觉的折磨之后,我差一点撕裂了自己,真没有想到,宋玉娥送给常艺爆米花吃干什么?我如果不打常艺,也许,我本质上的病痛会暴露得少一些;我想常艺大概不会来了,虽然我有时想起了她。
这一夜,我实在睡不着了,白天在店里忙活了一天,累吗?我想到女人,我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如此地渴望。
咚咚,咚咚,咚咚!会是谁呢?都快半夜了,难到是常艺?不,不会的。我还是打开了门,是李伟。他领着一个妖艳的女人,我不明白李伟这么晚了来的目的,我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李伟,你干什么?我这儿就一张床啊!\"\"张错,不欢迎啊!一张床怎么啦?进去再说!\"李伟说\"进去说\"时,很神秘地扒在我的耳边,他有这么一个习惯,总让人觉得他跟你很亲近。
\"李伟,这么晚了,你没喝多吧!\"\"哥们儿,你知道不,有一句流行的话\"铁不铁找小姐!\",今天我们试试玩。\"\"嗳,你脸皮真厚!看人家还在你身后呢。\"\"哥们儿,别管那么多,她叫红红,我们好好爱爱她!\"我看着笑咪咪的红红,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大概习惯男人这样了吧。没坐一会儿,我上了厕所回来,刚进卧室门口,灯光下的红红,她已经躺在床上了,穿着胸罩内裤,她正向我妩媚地笑……红红大概快30岁了吧,她化了妆的脸上,有着模糊的鱼尾纹。
\"张错,你过来呀!\"红红像个女主人似的甜蜜地叫着我。
\"张错,你装什么呀!过来就过来呗,我早脱光了,你可别急我呀!\"李伟原来早躺下了,见他急不可待的样子,我想:我们真像是国外色情片里的镜头了……红红的声音甜蜜中带有磁性……我们两男一女扭在一处……我们折腾了三四个小时,快天亮时我们才停止颤抖。
\"张错,这过瘾吗?\"\"嗯!\"\"他妈的,以前我们怎没这样过,太可惜了!\"李伟扔给红红一支香烟。
红红撒娇地歪头说:\"这么好,你们常找我呀!\"我问:\"这样,我们要给你多少钱?\"\"我跟李伟熟是人了,你们俩也会爱女人,这样吧,每人给我一佰圆,我收的是单对单的价格。\"红红边说着边吐着烟圈,他吸烟的动作很优雅。男人也是为这有些着迷她吧。
\"红红,你挣钱真容易!\"我说过后也吸了一口烟。
\"岂止容易,也有烦恼哟,女人吗,还得靠自己!\"红红骄傲地甩着她的长发,这个动作,让我想到小学语文课本里那只骄傲的\"大公鸡\",她是妓女啊,却这么骄傲,这么自信,人一旦撕掉了脸皮,还畏惧什么呢?\"\"红红,你干这一行不是挺危险的吗?\"\"张错,你这乌鸦嘴,现在公安局严打可紧了,要不,我怎么会把红红带到你这儿来。\"李伟瞪我一眼埋怨了我。
\"哟,看你们俩吓的,我红红是不会给抓进去的,在这个城市混了四、五年了,难道还不认识几个接洽的人物!\"\"还是红红行,要不我怎么找你呢!\"李伟很讨好地抱住了红红。
\"馋猫,还想要啊!\"我和李伟又来了情绪,红红真的是妓女,她乐不知足……这样的女人冲我们媚笑……宋玉娥暗淡的眼神,憔悴着她的心情,我所做的一切,宋玉娥已无力细辨,沿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寻找,我那单薄而又卑微的生命,充满着罪恶的一些行为,她要面对我,比起张天胜,她所要承受的太多了。
北风吹动着她的头发,更在揪着她的心,这样的冷天,她却寒着更冷的心情往家里走;她急促的呼吸,冰凉的手在身上不停地摸索,她把钥匙丢失在在哪里啦?无奈,她只好敲敲家门。敲了许久,张天胜才缓缓地打开了门,说:\"你就爱管,我操他妈的,他死了才好呢?\"张天胜两眼腥红,他在诅咒我,他在幸灾乐祸?
\"他爸,小二毕竟是我们的儿子!\"\"你他妈的,老溅骨头!他嫖娼被抓进去了,你还好意思去看他!这么大了,挣钱竟胡花,连个老婆也娶不上,就知道嫖娼,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儿!\"\"这年月,有几个男人不是这样,\"总魔痣\"倒是娶了老婆,他不是一样嫖吗?李伟不也是嫖啊,我们家小二还是轻的呢。\"\"你他妈的,怎么不跟好人比!小二这些酒肉朋友,有几个好的?他妈的,他念的书白念了,什么道儿不好他走什么道!你这老溅骨头,还要拿钱去赎他,干脆让他像李伟那样蹲监狱算了!\"\"我可不想让小二住那地方,不就是二千元钱吗,我自己拿!\"我被叫红红的女人告了进去,那天在公安局里我见到了她。她两眼红肿,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打过似的。我愤怒地指着红红说:\"你他妈的找死啊!等我出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张哥,我不说不行啊!别怪我,我没有办法啊,等出去以后,我会报答你的!\"红红举起手臂让我看,血淋淋的伤还没有愈合……看来,这次严打很彻底,连红红这样的妓女都进来了,那么,受牵连的人一定不少,李伟又被判了二年的刑,并不是因为红红,他还参与了一次倒卖妇女的大案;我在这里有好几天了,让我写检查,竟干了哪些坏事!并且与哪些女人有过关系。我只能写出与红红有过关系,别的,我真的不能写,况且我也得早些出去啊!
我的思绪在咫尺里信步,想想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受到李伟好的影响,在大学时跟他一起帮人打架,一起被学院开除……现在,跟他一起嫖弄女人,又被公安机关抓进来了……公元1995年2月14日,我被释放了出来。那天是情人节。
我从一本书上读过,情人节一开始就具有悲剧色彩,它浪漫中含着眼泪又是那么的令人心痛心疼:
\"这个流行欧美大洋洲的民间传统节,起源于公元前三世纪。那时,罗马帝国的瓦伦丁因反对当权者而被捕入狱,与监狱长的女儿渐生感情,并于公元前270年2月14日被处死前给她写信表明心迹,定情后就成永诀。为纪念他,每年的2月14日被推为情人节。另一种说法是,瓦伦丁违抗皇帝命令而为有情人举办婚礼,遭监禁而死,由此,他被看成情人节的守护神。所以情人节也叫瓦伦丁节。\"(摘自99年2月上海服饰《情人节的情人梦》)刚刚出来,\"总魔痣\"就带着陈杰来找我,我觉得我不配过情人节。我这样的男人,哪里有相依相爱的情人?情人节,从什么时候传到中国来了?我真不晓得,那些为情人买花的情人,到底有没有真情?为了满足欲望我被关了半月之久,其实,城市照样车水马龙、生生不息……我不能忘却,宋玉娥迎接我时的目光,胆怯、坚定,另一半是担心、无所适从……\"小二,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去不去呀?\"\"\"总魔痣\",我心情不好,再说了,情人节是给有情人过的,我不想凑这个热闹!\"\"嗨,张错,你真有趣,进去几天算什么?走吧,到我那儿不会有事的!\"陈杰拉着我的手,她非常的热情。
\"是呀,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闷了这么多天,还是出去散散心吧。\"\"总魔痣\"递给我一支烟,最终我还是去了。
没有想到,常艺还在陈杰那里。她特别地冲我笑笑,我想,她不记恨我吗?
\"好了,为了情人节干杯!\"常艺的目光里饱满着深情,我又像是被春风煦暖了一样……这一夜我们喝了许多的酒,然后我们又进入了男女的肉体运动之中……我分析着解救自己的办法,但我还是无可救要地堕入其中。这么多年了,爆米花的真实故事,他像一个多棱镜,折射着我混杂的自卑与恐惧,自尊与放荡,悒郁又渴望平静,我敏感的性格不堪灵魂的负重……那么,我就在虚构的世界中痛苦着及不着边际地快活着?我真想从混乱的生活中跳出来,可我常常又身陷其中的泥沼……我似乎对城市充满了厌烦,我多么渴望站在山坡上淋一场春雨,感受自然的绿意,感受雨水洗过的空气,卸下一切的欲念,卸下一切的思索,让自己的卑微灵魂融化于山川流水之间……张天胜常常穿着不合时宜的衣裳,要命的是他喜欢穿着红马甲,坐在木椅上喝酒,见我进来时他面带讥讽的微笑,他酒醉的记忆还有什么在留恋着他的世界?他那几乎沙哑的声音在哽咽着,把我也带进了他模糊的黑暗之中,好像时间的消逝与如烟的往事越来越近了,我更加仇恨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宋玉娥,我才懒得见他。张天胜端着酒碗正盯着我,我目光冷漠而又愤恨地回敬他。
\"小二,你不用跟我斗,看吧,有人会治你!怎么样,吃了苦头撞了南墙,也该回头了!别再与他们鬼混了,有什么好结果呢?\"张天胜得意地抿着嘴唇,他大概还记得他是我的父亲。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你不明白,我们家脸皮都让你丢够了,你还是小心为是啊!这次,如果我不出面找人,你就在那里呆着吧!\"\"爸,我是得感谢你了!我就这样,你还不如让我呆在那里,省得我出来痛苦!\"\"小二,你还痛苦?\"\"对,别以为你不痛苦,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也在痛苦的女人,她们是因为你痛苦!\"\"小二,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我是不好,什么坏事都干;你可以骂我,瞧不起我!可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另一个女儿她也在做妓女!\"\"小二,你胡说什么?\"\"爸,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了,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况且,你现在不知道的我也清楚。\"\"小二,你竟知道什么?\"\"你的另一个女儿叫张记……\"等我说出了关于张记的一切以后,他停止了喝酒,用他自制的耳勺掏着耳垢,他歪着头似乎在考虑我说的一切,几分钟后,他却斜在椅背上打起了呼噜。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不表现出痛苦?也许,他是在逃避我,他是想通过睡觉来温习他与那个叫高霞的亲密关系,什么叫时光倒流,从他离开B市那天起,他就该有意识地踏进了怀想的陷阱,他应该感谢醉酒,这让他怀恋又让他能逃避过去的东西,着实让他醉了……等我完全看清了他那隔世的孤独的脸庞,房间里只剩下雪白的墙壁在冷静着,那张被我盖在墙缝的白纸已经在扭动着,空气中还舞着那个巨大的黑影,我心神不定起来,记不清了,那团黑影从什么时候消失过,今天又突然出现,一种不祥之感袭击出来;我想起来了,这几年,每当黑影出现一次,我们家就会有一次不幸发生。
张红卫从精神病院回来了,她比以前胖了一点,这次,她不太爱说话了,大夫说如果没有人刺激她,她只有这样静静地疗养;她住着自己的房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喊大叫,她似乎学会了沉默,一种属于她自己的沉默。她的房间里摆清了她喜欢的娃娃,娃娃们大大小小地占满了她的房间,她大概给布娃娃喷上了香水,散发出来的茉莉花的香气在房间弥漫,她喜欢披散着头坐在娃娃们的中间;她用红墨水在白布上写着一个个名字:香香、鸟鸟、梅梅、朵朵、欢欢……然后,她拿着针钱逐个地钉在不同的布娃娃上,每当夜幕低垂的时候,她就看着这群布娃娃温暖地想象着……她为什么望着天空掠过的鸟群,笑了,那种奇妙的笑,是向往还是在回忆?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关于世态人情的一切,已经在她的世界里不复存在了。她能记住什么?向往与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道路,一切都已经是无法复原的,那些狂乱的而又梦幻一样的\"爱情\",归根到底还不是转瞬即逝的现实。对于她,或者对于我道理应该是同样的。
在我自身不断更新的想法中,我沉闷到了极点,我永远无法结束这种状态。昔日的一些来来往往的女人,已经被我遗忘在角落里,能记起的又能怎样呢?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还盼望什么呢?忧虑的失眠症在折磨着我,由于我过度的吸烟,过度的喝酒,我才更为自己感到羞耻,从何时起得了关于胃肠方面的疾病,这难以启齿的病情正一步步地折磨着我,我每当要大便时,肛门口就有一种蠕动的不适感觉,我清楚,我的年龄还不算大,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神经系统衰退?人的老化及衰老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我还年轻,我就这么早地为我的带泄而烦恼!我再也不敢找那些女人来打发夜晚的时光,自从我被公安局抓过了以后,李伟还是因为女人在蹲监狱,我告诉自己小心才是啊!
自从情人节过后,常艺又与我有了来往。我沉浸在她的狂热之中,她就那么需要,她独有的呻吟,让我迷失了很多的时间,在我的身上或在常艺的身上,还有什么未曾开发?
常艺每次来我这里,都在改变着发式,女人真是能带给男人欢乐的,常艺把头发用一个布条纹花的带子束了起来,既青春又有活力,我是不是爱上了她?不,不会的,我必须打消这种念头。在她的身上,有着另一些男人的气味荡漾,她属于谁?现在,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吧。我明白,常艺本来不是我的财产。
我买了一条白绒毛的小狗,我想,这比养一个女人更为真实。小狗长得很白,又很机灵,我给它取了名字叫艺欢,它的眼神有些哀伤,有时它可怜巴巴地叫声让人心里难受。想起小时候看村里民兵打狗的情景,狗在死亡的瞬间,它挣扎的泪水还是拒绝不了死亡的现实,想到这儿,我告诉自己好好对待艺欢。
在晚饭以后,我把客人们吃剩下的肥肉及骨头都喂给它。它又蹦又咬,十分快活,十分讨好地向我围前围后的转转,它给我带来了一些生机,毕竟,他是喘气的活物啊!
常艺对我养的狗十分感兴趣,她说她十分喜欢我给狗取的名字。
\"张哥,你可好好养着它啊!\"\"有什么用,狗到底是狗。\"\"嗳,你又怎么啦?人家如果不喜欢你,干什么挨了你打还来找你!\"\"常艺,你想过结婚吗?\"\"没有。\"\"你这样到哪天才有头儿?\"\"我天天都有头儿,你看,我可以感受着不同的男人,我想,我大概是在天天结婚。
常艺的眼神让我确切,我不该对她抱有什么幻想,她早晚会不来找我,我还是想想怎么样养好这条小狗吧。
时光纷纷远逝了,我沉溺于夜晚的梦中,那个亮丽无比的水中女人,穿过了千山万水与我相约,她菊花一样的双手开放在我的欲望之中……我血液的沸腾,就是因为有个她,在透明的水底,我与她向着阳光闭合……水上的天空在哪里?朵朵的菊花压过来,我永远想念的水中女人,伴我临水伴我反复吟唱……我醒来时我问自己,我是不是得了幻想症?不过,她太美妙了,喃喃轻启的朱唇,轻柔明亮在我水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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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阳光变软的日子,我的命运在更换中温情,有人出了很合适的价位要转租我的快餐厅,他大概要开个服饰店,我算了算差价,每月我除了交给房主一部分钱,我自己还可以剩下1000多元钱,我想通了,干脆闲下来吧,每个月我再累又能剩下多少钱呢?我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我必须让自己静下来,忙了这么多年,我挣到了什么呢?
过了几天,张太平和我把餐厅里的东西拉回了家,说句实话,张太平主动跟我和好,我也没有太多的理由拒绝他,我们毕竟是兄弟。
张红卫出出进进久了,人们都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人,更知道她是一个爱抱着布娃娃的精神病患者,我对她很忧心。正想着张红卫时,常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