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凉山凉
大凉山脉延绵千里，几处山峰终年隐于冰雪，久不见世。传闻七百余年前，七十万蒙人骑兵弃马翻山，征讨久不进贡的高句丽。再准备以其为跳板，操练海军，远征东瀛。
也许是天灭蒙人。征讨四方，杀戮无数的蒙人铁骑入凉山后似是激起天怒。大凉主峰微微震动，铺天冰雪便如倾盆雨幕，瞬间便将万数士卒卷入其中。其余人惊恐万分，互相踩踏又至死伤无数。九日后，临近出山，再遭地陷。七十万将士，最后保全者不足万人。
经此一役，蒙人不仅实力大损，察尒戈汗更是一病不起，一月后便抑郁而终。如此又引起中原乱世，各方豪强诸侯争霸两百余年，最后终于赵家之手。
如此凶险的大凉山久无人烟。几日的连番赶路，那百余人步伐已有些蹒跚，几个前些天还笑话他人的熊孩子如今个个包的厚实，再没了起初的新鲜劲。
荀青与老先生两人落在后方，不时商谈着一些事情。穿了从别处那借来的棉衣的李所伊则随着刘家姑娘，帮她照看还在吃奶的孩子。
山上天气反复无常，刚刚还晴的天，如今已有些灰暗。不多时冷雨落下，转瞬又变成了雪。
雨水成冰，行路更加艰难，荀青不免有些担忧。照此速度下去，至少还需五日才能出山，若是遇上再大些的风雪，这一百来人怕是没几个能活着出去。
老先生看出了他的担忧，指了指荀先生，让他靠的近些，然后说道。
“去把王老头那小孙子叫来。”
那孩子叫王乞，先生说书时数他问题最多，所以有些印象。
王乞来了后，老先生弯下腰，轻声问道。
“小孙子，年初与你师傅翻山时走的小路还记得么?这百十来人走不走得出这大凉山可都得靠你了。”
小王乞勤快的点着头，满脸自信的说道。
“都记得，大师傅老夸我记性好，那路走了一次我就都记住了。”
老先生拍了拍他的头，又对荀先生叮嘱道。
“你和这孩子在前面带路，要是能在天黑前找到路口，晚上就有了避这雨雪的地方了。早些找到，大家也好早些休息。”
“那您呢?”
先生问道。
“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李家那姑娘比你会照顾人。还有，孩子要好生看住了。你大师兄的宝贝徒弟，可看的比你金贵。”
“师兄还收了个徒弟?看来我这小师叔终于当的名副其实了。”
荀青笑道，说完还摸了摸小王乞的小脸，左右摆弄。
小孩子吃不了痛，踢了一脚后就跑开了。荀青见状赶忙追上去，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路上已有冰面，荀青不敢追的太急，走了好一会儿才将将赶上。小王乞混不在意，遇上冰面还滑行几下，自顾自的玩的兴起。
荀青见他玩的开心，怕误了正事，便在后面喊道。
“师侄小心些，你要是再这么胡闹，下次我见了你师傅一定让他好好收拾你。”
小王乞一听荀先生提及了他师傅，连忙停下脚步。
“小师叔见过我师傅么？”
荀青点了点头，说道。
“你师傅去了南边，临走时还让我代为管教你。他说你性子顽劣，若是顶撞了我，让他知晓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小王乞一听这话，连忙讨饶道。
“不闹了，不闹了。前面再有十几里路就应该能找到路口了，小师叔随我走吧。”
看来荀青这招果真有些用处，小王乞老实了很多，任由自己牵着他，也不再折腾了。
两人走走停停，风雪渐大，已经有些遮挡了视线。每遇岔口，两人都是细细勘察，直到找到师兄留下的标记才继续前行。
临近傍晚，队伍终于到了那处路口。往里便是一处山谷，不足百步，一方山崖断壁恰好斜倚着对面山体，二者之间正好可以容纳这百十来人遮风避雨。
一切收拾停当后，天色也是整个黑了下来。手脚勤快的妇人们三两成群开始生火做饭，青壮则分散在两头，把一些大件包裹都叠在一起，垒成简易的障碍，守护着身后的老弱们。
山谷里面生了火，温度也高了不少。冻得哆嗦了几天的孩子们像是得了解脱，一个个的脱了棉衣，又开始嬉闹了起来。妇人们管不住，又没空去管，只能任由他们这般胡闹。孩子里有三两领头的，几人一商量，又去缠着荀先生给他们讲故事。
荀青此时正跟着李所伊。他嘴上说要跟着李姑娘学些手艺，其实就是来看着李姑娘，让她炒菜时少放些盐。若是再由她随意而为，晚上自个又要有罪受了。
十几个孩子围着荀先生左右打转，李姑娘一边说着，君子远庖厨这类话，一边抄起勺子就是两大勺盐块。荀青见此，也是来不及阻拦，他知道今晚又要遭罪了，也就索性不再管她。
荀青把孩子们带到一处还算宽敞的地方后，十几个孩子分散坐下。荀青想着，讲些什么好呢？
平日里说了不少赵太祖的轶事，如今落难大凉山，想着传闻中葬身山岭的几十万蒙人，先生不免唏嘘。他又想起刘老头讲的一些江湖野史，随意挑了几个给孩子们讲了起来。
这百年间的江湖自然是乏味无趣，如今还敢自称宗门世家的无不都是趋炎附势，依附各地官府，有的更是充当官家打手，毫无骨气可言。
再往上小几百年，宋时江湖，傲骨嶙峋，惊艳绝伦之辈层出不穷。江北王宁单剑独闯淮远军营，杀参军许昌及亲信十余人，事后血书许昌九条大罪，全身而退。朝廷下旨缉凶，却遭江浙百姓联名上书抵制。
江南道历来就是赋税大户，若是朝廷处置不慎，激起民变，后果可想而知。宋帝赵滔又连下三道圣旨，先是任命户部侍郎张望辅为钦差，严查许昌案。再派太子赵湘亲赴淮远，安抚民心。待许昌九罪皆被证实后，诏告天下，免去王宁一切罪名。
荀青讲到此处，小王乞忽然起身问道。
“小师叔，那个王宁有我师傅厉害么?”
这种问题他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敷衍道。
“应该是你师傅厉害些。”
小王乞沾沾自喜，自言自语道。
“那师傅以后一定能比那王什么的更风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