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见

十八 约见

当你想见一个人时，总能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见一见，俗称“忙里偷闲”，就像不想见一个人时总有千百个拒绝的借口。特别是在某种良缘推动下更是如此。启明推掉了今天的工作，也不准备回家吃饭，他从车里拿出干净的T恤换上，对着车上的后照镜拍了拍疲倦的脸，走下车。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尴尬，连句问候都没有，对过去不约而同的淡忘，就和如今相遇一样平平淡淡。

雨晴仰头望了一眼餐厅的名字，确定无误后，走进去。雨晴远远就看到张启明那深不可测的与他性格极不相称的笑容朝她投过来，她胸口一阵不适，却竭力朝前走去。

张启明坐在座位上，远远就看到了她，他眼睛泛起微笑，不是为了特意讨好她的谄媚，而是忍不住欢喜的天然流露。雨晴登上最后一级楼梯，向他走来。雨晴穿着一款米白色的及膝连衣裙，领口前微微地收成蝴蝶结状，裙摆很大，褶皱层叠，腰间收紧，车工精美，一坐下，裙摆便散落到椅子两边自然垂下来，绽放出一朵清新的白荷。雨晴自顾吃着他特意为她点的养颜餐，一盘鳕鱼（加上他自己没有动的那份），一盅燕窝木瓜，一份薏米排骨汤。她认真品味的样子挑起他观察的兴趣。她压抑的眼神和哀伤的语调，证实她还是没有任何掩饰忧伤或快乐的能力，平和温顺还是她的本性，他肆意地看着，一点不理会她不悦的神态。

除此之外，也为她纯粹的外表之美动心不已。

“你还没嫁吧”雨晴一坐下，张启明劈头就问。

“我有没有嫁和你有关系么？”她一边拍着起皱的裙子一边慢悠悠地说。

“只是想关心你。”他淡淡地回应。

“我不知道你懂关心人。”她坐直了之后说。

“你怎么这么说话。”

她不语。

“你以前很善解人意的。”

“那是以前。”她投去冷淡的目光，注视者他，第一次关注起他的样貌。

张启明再次出现还是如神灵现身般指引她来到这里。如果说耿忠实只是一块救命的浮木，那张启明应该是一只可以划上岸的小船，信任就是双桨，他的喜爱就是水面上荡起的波纹，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可以欣赏。

“你好像又回到了16岁。”他端详着她依旧年轻的容貌，比起以前，犹过之而无不及，年龄赶走了稚嫩，带来一份韵味，她脸部的线条也更柔和了，大概就是所谓的成熟，他闹不明白，但喜欢得很。

“你见过我16岁的样子吗？”她问道，好像在说：16岁时我根本不知道你。

“没有。”他还陶醉在庆幸之中，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冷淡。

“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像16岁的我？”

“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17岁。”

“是18。”

雨晴又回到过去对他答非所问，无可奈何的反感中去了。可无论他怎样叫她吃不消，在太长时间没有联系的日子里，她连做梦也没想过这个来去匆匆的人，在她看来就像一百年前的事那样遥远。那些曾经的亲密轻易地被时间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好似从没见过。

她努力回想，希望能找到只言片语或点滴片段来证明他对自己的情感是种爱恋。但是就好像一个只有自己知道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对簿公堂的真相。雨晴无法重整七年前他们在一起度过的那段短暂的日子，那些拥抱，娇羞，那些说不出口的爱慕，都形似于泛泛之交，对他消失的时候自己忧伤的心情，她现在想来也感到不可理喻。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多大，你就多大。”他无所谓的摊摊手，拿起汤勺去搅炖盅里的汤。

“所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多大。”她恼火起来。在有的人面前，即使极力掩饰情感，她也能像穿着皇帝新装一样被猜透，而在他面前，就算大肆放纵情绪，也会像透明人般难以被收入眼帘。

“这问题，不重要。”他肯定地说。

她觉得重要的事情，他总认为无所谓。

雨晴习惯了他的波谲云诡，他也不介意雨晴的机智讽刺，在他看来这是浪漫不过的协调气氛的方式。相爱的人不都是这么斗嘴取乐的吗。

“你不是喜欢吃鱼吗，给你。”他把一口也没吃的雪鱼块整个夹到雨晴盘里。夹的时候因为紧张，整块鱼重重的摊下去。

她大口的咀嚼，喝汤时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毫不顾及形象，她不乐意让他看到她的柔弱。只要她一温柔，他就得寸进尺，而待到她生气，稍有动怒时，便会被归为不得体。

“饱了吗，还要吗？再叫一点？”张启明细心的问。

他是个不谙情感的男人，对于女人的一无所知简直叫她怜悯，正因为这个，偶尔贴心起来，才撩动心弦，雨晴软下心来摇了摇头。

“饱了。”

“那走吧。”话音未落，他就起身。

一前一后，他们谁也没注视谁，就像昨天才见过面一样熟悉，而不是七年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