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卢克西
“这种事情，我没法开口和巴恩说。”卢克西身上穿着轻薄的浅灰色衬衣，披着一条毯子坐在床上。柔顺的银色长发瀑布一样倾泻下来。阿甘左坐在她身边，用一只手揽着她的肩，道：“我知道，我也没法开口。可是这件事情他总是要知道的。”
“真见鬼了，当时你们四个都跑掉了，为什么希洛克的精神碎片偏偏只附着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呢？”卢克西低声叹息着。
“布万加的心里没有黑暗，希洛克无法侵蚀他；西岚当时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随时可能会死，附着在他身上没有意义。”阿甘左说道。卢克西笑了笑：“那你呢？为什么也没有附着在你身上？”
“因为我根本没有离开。我的一部本来已经永远和你一起留在了那里。”
卢克西把头靠在阿甘左的肩上，脸上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幸福：“是啊，在过去的八年里，在黑暗中，我一直能感到你在我的身边，你的思念，你的声音，你的意志……如果不是你，我无法坚持这八年的。”
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西岚还在不在人世……”
“他伤的太重了，当时没有立刻死掉就已经是个奇迹了。”阿甘左也忍不住叹息。八年前一起踏入悲鸣洞窟，改变阿拉德大陆命运的四个男人之中，从性情上他与豪爽开朗的布万加最投缘，对年轻的巴恩则有一种兄弟般的情谊。而西岚不但剑术高超，更才情纵横。无论书法绘画，音乐棋道，都有不凡的造诣。这个奇男子就如同黑暗乱世中绽放的一朵雪白之花，却过早地凋零了。
驿站的客房简朴而宽敞。窗外的夜色深沉。卢克西扭头咬着阿甘左的耳朵，低声道：“有人从房顶上过来了，就在窗外……”
“只有他一个人，不过这个人身手了得。”阿甘左低声回应：“我能感到杀气，但是没有敌意。”
“先制住他再说？”卢克西问道。
阿甘左略微点点头，然后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床上直射出窗外，手中的巨剑卷起一阵狂风。剑气横溢，然而窗外的那人却好像一缕轻飘飘的影子，随着剑身带起的气流飞了起来。华丽的黑袍融入夜空的背景之中，一张雪白英俊的面孔上带着狼一般的笑容。他人在阿甘左上方，阿甘左却感到一阵杀意从自己左侧袭来。尖锐的气息几乎刺入肋骨，阿甘左前跨一步，腰腿扭转，长剑斜横，刚好挡住一个模糊影子刺来的剑锋。一连三剑刺在巨剑平展的剑身上，出手的人仿佛是个穿着灰色重甲的金发女子，然而当阿甘左要细看时，那人影却烟雾一般消散在夜色之中。
黑衣人轻盈地落在阿甘左身后，拍掌。
“好厉害，竟然可以挡住露伊洁的突袭，你一定就是阿甘左。”
阿甘左不徐不疾地转过身，巨剑反握在身后，问道：“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做吉格。”那人的声音醇厚而富于磁性：“我找的人不是你。叫卢克西出来……”
然后他忽然一纵而起，完全不见他事先沉腰曲腿，这平地一纵竟然足有一丈左右的高度，刚好躲过背后横斩过来的一击。浅紫色的剑光仿佛闪电一般撕裂黑暗，卢克西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不祥的幽幽红光。吉格在空中一个侧翻，身子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悠悠地落下，与阿甘左和卢克西三人呈三角站立。
“真是心急的小姑娘啊。”吉格微笑着，露出尖锐的犬齿。金色的双眼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你找我有什么事？”卢克西的声音像银器一样清晰冰冷。吉格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后，才笑着道：“想跟你探讨一下诗歌。”
“唉？”
“我没有恶意哦，是你们太敏感了。”吉格张开双手。阿甘左和卢克西的瞳孔同时收缩。
“鬼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外面很冷的哎。”吉格指指被阿甘左撞开的窗子：“咱们进去说吧。”
除了撞开窗子时的声响之外，阿甘左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吉格和卢克西更是完全没发出声音，尽管如此，当阿甘左他们回到房间里时，还是看到帕丽丝正站在屋子正中，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个。
“哦，有客人。”阿甘左冲帕丽丝笑笑。吉格也向帕丽丝笑了笑，帕丽丝皱了皱眉毛：“这家伙是什么人？”
吉格径直走到帕丽丝面前，用接近两米的身高压迫性地俯视着她，用金色的双眼盯着那双酒红色的眼睛，用充满激情的目光抚摸着她，啜饮着她，吮吸着她。帕丽丝雪白的脸庞上浮起一片红晕，然后竖起两根手指头：
“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插爆你的眼珠子！”
吉格哈哈大笑着收回目光：“开个玩笑，我叫吉格，是个……嗯，算是个无聊的人吧。”他为帕丽丝拉开一张椅子：“我是来找卢克西的。有点事情想要，嗯，共同探讨一下。很有趣的事情，你们可以在一旁听。”
卢克西在床边坐下，道：“我在听。”
吉格微笑着，用优雅的语调念出一句话。他的声音清晰而干净，但他说的话，帕丽丝和阿甘左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是他们知道，卢克西一定听懂了。吉格的第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卢克西的神色就变了。
虽然听不懂吉格所用的那种语言，但是从断句的方式和韵律上来判断，阿甘左和帕丽丝知道那是一首短诗。当吉格念完之后，卢克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鬼手，默然不语。
过了很久，卢克西抬起头，道：“这是古暗精灵语，一种只有在暗精灵之间才会偶尔用到的语言。他念的是一段古老的暗精灵祷文，我只知道前半段，后半段还是今天第一次听到。”
饮血吧。
开怀畅饮
饕餮吧
饱餐血肉
醒来吧
沉眠冥土的罪人
来享用战火的飨宴
天星坠落
地维横移
远古之城高悬天际
鬼神之力践踏大地
战云密布
瘟疫肆虐
巨龙咆哮
英雄殒身
委身于悠久时光的手
揭开乱世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