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亲率突击排 突破四平街
温家台战斗结束的第二天,赵兴元得了重感冒,又转为急性肺炎,大冷的天,上身光着膀子,汗珠还像流水一样往下淌,难受极了,他感到自己快不行了,想到营里还有几件急需办的事,就叫通讯员赶紧去找教导员,他要最后交代几句话,可是当教导员从连队赶回來时,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了,神志不清,脸憋得通红,
赵兴元得上这么重的病有好几个原因,这段时间,他一直带伤行军打仗,又要做干部战士的思想工作,又要身先士卒指挥战斗,体力精力损耗很大,抵抗疾病的能力极差,早就觉得体力不支,只是他不对人言,咬牙坚持,温家台战斗中,通讯员为救他,牺牲在他的怀里,又看到那么多战友倒在血泊中,他一时悲痛万分,急火攻心,战斗中他斗志昂扬,忘掉一切,战斗一结束,他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部队行军途中见不到医院,缺医少药,营里有个军医,叫孙宝成,急得不行,牵匹老马驮着昏迷中的赵兴元找到一户老乡家,一天一夜打了20多针,赵兴元不愧是一条硬汉子,清醒过來还跟孙军医开玩笑说:“孙宝成,你把我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來了,阎王爷的名单上沒有我呀,”团长苟在松是赵兴元敬佩的老红军,闻讯來看他,坐在炕沿上,拉着他的手问寒问暖,鼓励他战胜病魔,赵兴元心里感动,不轻易掉泪的他,眼角挂上了泪花,
第三天,师长邓岳专程來看望他,问他身体怎么样了,赵兴元此时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可他回答说:“好啦,能走动啦,”邓师长说:“大喜事呀,陪我看看连队去,”
经过短暂的休整,一营随大部队向四平进军,听说这次要解放四平街,各连各排各班都纷纷写下请战书、决心书,求战欲望强烈,赵兴元坚决要求跟战士们在一起,体弱上不去马,他盖着棉被躺在爬犁上,用马拉着在雪地上走,
四平是东北蒋军经营多年的重点防御体系中的重要战略枢纽,敌人妄图长期固守,作为维系中长路,特别是沈阳、长春之间的战略要冲和伺机反攻的战略基地,守敌以城外北山一线坚固阵地为依托,筑有集团式的层层地堡群,组成了交叉纵深火力网,城四周筑有城墙,城内各要点筑有永久性、半永久性的防御工事,为了控制这个战略要地,我军曾与敌军反复争夺过三次,这一次,东北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连普通战士都看清了形势,议论说:“这回该看咱们的了,解放四平,四平八稳啦,”
赵兴元的一营是突破四平街的第二梯队,四平的战斗他参加了三次,有了一些经验,虽然是第二梯队,但他看到地形和敌人的工事都对我方不利时,就多了个心眼,不是留在后面等候命令,而是不声不响地带着连干部跟在一梯队后面向前运动,
这就叫战斗经验,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你死我活,他希望作为一梯队的二十一团三营突破成功,但也做好了三营一旦失利一营顶上去的准备,如果一营真的需要拉上去,他就要在一营发起突击前弄清楚三营为什么受挫,一营怎样进攻才能最大地减少伤亡,取得成功,
果然,三营几次突击未果,伤亡很大,赵兴元对三营长说:“老亓,你冷静一点,不能太着急,”老亓说:“我们伤亡这么大,还沒打下來,我能不急吗,”正在这时,团长传來命令,命令赵兴元迅速组织兵力,接替三营,突进四平,
赵兴元接到命令时,心中已经有数了,他认为三营失利的教训有三条,一是轻敌思想,二是沒有弄清和打掉敌人的暗火力,难以通过开阔地,三是久攻不下时有急躁情绪,突破四平的关键是能否冲过四五百米的开阔地,他命令一连战士反穿大衣,疏散队形,一字排开,互相掩护向前跃进,扩大进攻面,吸引敌人暴露暗堡火力;建议师炮兵火力第二次炮击,趁敌人发蒙时,把轻重机枪向前推进到壕沟前沿,压制敌暗火力点和侧射火力,掩护攻击部队;要求美式山炮尽量靠近城墙实施抵近射击,打掉敌人明、暗火力点,布置完毕,赵兴元把营指挥所移到前沿,以便靠近指挥战斗,
我军炮火十分猛烈,赵兴元的指挥所又太贴近敌人阵地,一发炮弹落在附近,炸起的泥土把他一下子埋在壕沟里,通讯员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扒了出來,
突击部队怎样才能越过高高的城墙呢,赵兴元也有办法,他叫战士搭三人梯,第三个人上到墙头,再回身往上面拔人,墙皮发滑,就用刺刀挖坑,插上刺刀,用脚蹬着往上爬,在强大火力掩护下,一连一排长张勉环和二班副贲芳等五名勇士冒着密集的火网,交替掩护通过了开阔地,爬过铁丝网、壕沟,首先登上城墙,左右开弓地扔出爆破筒和手雷,连毁敌人五个地堡,城墙口子被撕开,梯子搭上去,战士们上了城墙,赵兴元率队击溃了敌人的两次反冲锋后,及时把生力军三连调上去,变成一梯队,他亲自带领突击排向四平纵深攻击,由城东南女子中学向天主教堂地段突破,
突击排迂回到教堂,赵兴元马上命令把教堂包围起來,截断教堂内敌人的退路,敌人困兽犹斗,不断往下扔手榴弹,因为靠得太近,弹片扎进赵兴元的脚面,击穿了脚后跟,痛得他脸色煞白,浑身冒汗,他怕影响了部队情绪,悄悄地拍了拍通讯员,叫他把卫生员找來,卫生员剪开他的袜子,简单包扎一下,赵兴元拄着指挥旗,挺起身,一瘸一拐继续指挥战士围攻教堂,
“营长,危险,”二连副指导员高树华拉住他大声喊,话音未落,敌人枪声响了,高树华应声倒下,赵兴元悲愤异常,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指挥旗,带领突击排冲进教堂,扫清了前进路上的一个主要障碍,
一个多钟头的战斗,一营伤亡过半,团长下令,用二营换下一营,
赵兴元以营党委书记的身份立即召开阵前党委扩大会,他说:“一营在兄弟部队失利的情况下突破城墙,拿下教堂,打出了军威,完成了任务,不愧是一支能打硬仗、能啃硬骨头的队伍,现在全营伤亡大,建制不全,当务之急是要恢复建制,能恢复一个连就恢复一个连,能恢复一个排、一个班就恢复一个排、一个班,配备好干部和指定临时代理人,补齐武器弹药,要发扬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苦的传统,把轻伤员和能打仗的人都组织起來,随时待命投入战斗,大家不能麻痹,四平还沒有完全打下來,”
开完党委扩大会,赵兴元被人强行扶上担架,抬到城外师包扎所,包扎所的大夫一见到他就笑了,说:“老赵,你又來了,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开过刀呀,”原來,这个大夫是日本人,叫仲伸,是我军俘虏过來的,原名叫野坂伸三,会说中国话,赵兴元打孟家村手掌上留下的那颗子弹就是他开刀取出來的,赵兴元也笑着说:“这次开刀,可不能痛啊,你快点手术,我的部队还在城里,沒有人指挥,开完刀我立即回部队,”“好,上次你手上开刀沒有麻药,这次有麻药,不会痛了,”但是打开伤口一看,仲伸又说:“伤势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弹片打穿了骨头,手术时间要长一点,你得忍住,”
手术做了一个多小时,仲伸擦着赵兴元脑门上的冷汗问他:“痛了吧,”
“不痛,”
“都打穿骨头了,哪有不痛的,你真是好样的,了不起啊,这块弹片你保存好,上次是日本子弹,这次是鸭子嘴手榴弹片,美国货呢,”
下了手术台,赵兴元一刻也不停留,立即叫战士用担架把他抬回四平城里前线,战斗胜利后,才又抬到城外治疗,赵兴元直到现在还记得给他动过两次手术的日本大夫的模样,一直心存感激,时常打听他的消息,听说仲伸后來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再后來就失去了音讯,
战后评功,一营立集体大功一次,一连被命名为“四平战斗模范连”,赵兴元带领的突击排被命名为“四平突破英雄排”,张勉芳、贲芒等人被命名为“四平突破英雄”,
多年后,赵兴元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出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参与讨论国家大事,解放军组开会时,当年守四平的国民党将领陈明仁就坐在他身旁,赵兴元看见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四平大战,禁不住和陈明仁开起了玩笑:“陈司令,当年咱们在四平打过交道啊,现在咱们是自己人了,你率部参加了解放军,是有功之臣了,”陈明仁笑了笑,脸上露出了敬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