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善恶分明

于熟权这时正在教育德存。“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干出了吃里扒外的事，这么小就学会偷偷摸摸的，你是跟谁学的，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不然今晚就打死你。跪下，你跟我跪下！”

德存“叮咚”一声真的跪下了，门外偷听的于德才的心里惊得一颤，之后又得意起来，他知道德存这一跪下去，接着他六爷就要说些什么了。这时他咬牙切齿地小声说：“如今就算德存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我也不怕，六爷是走资派，还要归我管，你能把我怎么样。”德才仍然站在那里静静地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德存在父亲的威逼下真的一五一十地把德才引诱他干的事情和盘托了出来。于熟权听完儿子的交待，气得身上发抖说：“你这么小就学会了当汉奸做间谍，将来你长大了不就要卖国投敌吗，为了那一块没用的小红布就迷住了你。”

“还有他挎的枪呢！”德存补充了一句。

“那枪是木头做的，是没有用的，任何人都会做，你就知道舞枪弄棒，怎么不学你哥去练字呢，真是一娘生九子，九子九般形。今天晚上你就跟我一直跪着，什么时候作了保证，并答应从此改正后才能起来”。于熟权一边说，一边把拳头放在桌子上擂得“咚咚”的响。

德长听到弟弟是与二哥德才一起鬼混，也很生气，他说：“德存啦，二哥是一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挎着枪白天耀武扬威的，晚上是专门押送我们的父亲的，他是坏人，从现在起，你真的不能与他再来往了。”

于熟权听德长这么一说，又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天夜晚你们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红卫兵是怎么样地斗你们，我全部都看见了。”德长睁大着眼睛直望着父亲的脸，他不知道父亲对他是褒还是贬。

“下次再不准胡来，没有得到我的批准，哪里都不准去，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在暗地里搞什么私自行动，那都不是正人君子的行为，因此我对德长也是要提出批评的。”

“我是跟在你们背后一起去的，那会场上有许多人，还有我们班的同学，他们大都参加了，我怎么就不能参加呢，我是在关心你嘛！”德长有些不服地为自己辩解着。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单纯。

于熟权本来想将自己的不幸隐瞒着，怕孩子们知道了，影响他们的成长，谁知道这些孩子太懂事了，父母的每一个细小的异常表情和行为，他们就能有一番猜测和想象，并且还会作出超乎寻常的举动，竟弄得大人措手不及。此时他想起妻子在世时常常跟他讲的话：她们的孩子个个都生得聪明伶俐，将来一定要把他们培养成为有用的人才。如今妻子撒手走了，教育孩子的责任留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因此自己决不能辜负了妻子的嘱托，从现在起必须对所有的孩子从严管理，对他们表现出的一点点越轨行为都要教育，一点都不能马虎，这就叫做防微杜渐。德长是儿子中的老大，各方面都不错，但那天晚上的事，竟做得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这事不能小看，如不制止，将来或许还会闹出个什么新的花样儿来，到时叫我一个人如何去应付。于熟权想到此处，绷紧了面孔，严肃地说：“德长你是怎么当哥哥的，你要在弟弟面前当表率，怎么也背着大人去看那些你们小孩子不该看的事情呢！下次一律不准，你还记得你娘临死时的暗示吗！他伸出五个指头是说你们兄弟五个要团结，然后竖起大姆指，是叫你要当好老大，要照顾和带好其它的弟弟你知道吗，你母亲的灵魂是会一直跟着你们的，有谁做了坏事，你母亲是会不高兴的，你们懂吗？”

“懂，我们懂了。”德长和弟弟们连连地说着，接着一个个竟哭了起来。

德才在外面听到屋里哭成一片，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此时，于熟权也在偷偷地拭泪，但强忍住了，并没有哭出声来。德长乖巧地跑到父亲面前问道：“父！他们为什么要斗你们呀，你做坏事了吗？”

熟权摇了摇头说：“我怎能么会做错事呢，你要相信父亲。”

“你莫做坏事，他们有什么理由批斗你？”德长觉得很好奇。

于熟权想了一下，然后答复道：“你还小，这事你不懂，待你长大后就知道了，这一次是搞大运动，全国都是一样的，凡是当官的都要挨斗，就象是你早晨起床后要梳头一样，不管你的头发结不结，都要理一理，没有打结的就没事，打了结的就要清理一下，这样大家就能保持一致，你就相信父亲吧！我保证没有做什么错事。”

“啊！原来是这样。”

于熟权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出去于活走了。屋里只有德长他们众兄弟，德长想，刚才父亲的提示，使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在众兄弟面前当表率，这时他向兄弟们提了一个倡议，要多多地为父亲分担忧愁，他要求年纪小的要学会自己料理自己，要让父亲少操心，年纪大的要学会多做家务，要尽量减轻姐姐的体力，他还告诫二弟再不要和德才二哥来往，二哥是专门摧残父亲的，如果父亲被他搞垮了，那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将来就过不下去了。

“哥哥！你说德才二哥挎枪是专门看押父亲的，是真的吗？”德存好奇地问德长。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不信你晚上再看就知道了。”

晚上，于熟权安顿了孩子之后，悄悄地走了出去，于德存照例挎着那枝木枪押解着于熟权到大队部召开批斗会。一直留心的德存也随之悄悄地溜了出去跟在父亲的后面，他发现哥哥说的话完全是真的，这时怒从心起，他决定要好好地报复一下这个坏二哥。怎么个报复法呢？他一边走一边想，要报复他就不能让他发现是谁干的，否则被他扯住了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德存也是一个很有鬼点子的小孩，他谋划着要干就在这晚上干，晚上漆黑一片他是抓不着的，关键是要选择一个好的地方下手。走着走着，当他走到一个山路与小溪纵横交错的过道时，听到后来也传来了人们说话的声音，他想下手的机会到了，遂从路旁捡起一个石头，狠狠地向德才身上扔去，正好砸在德才的屁股上，德才痛得大叫一声，德才一边按摸着屁股，一边思索着，这石头分明是从后面砸来的，说明不是走在前面的六爷干的，那么后这个扔石头的人是谁呢？他大喝道：“后面是谁向我扔石头？”德存见自己已经得手了，急忙顺着小溪的下游方向逃遁而去。

德才后面的人听到喊声，都搞不清楚前面的人在嚷什么，只有迅速地跟上去。

于德才听见后面跟上来了一群人，又厉声地问是谁向他扔石头，可是大家都说没有扔。德才见人多搞不清楚，怒道：“你们这几个人都跟我放仔细点，竟敢向红卫兵放黑枪，你们必须老实地向我坦白交待清楚，否则大家都没有好看的。”

后面的人的确不知道一切，个个都蒙在鼓里，但谁也都不敢争辩，由于此事发生在夜晚，这是无法搞得清楚的事情，当然结果也是不了了之的了，于德才只有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囫囵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