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尚书千金起死回生错认夫婿 下凡丑女急中生智轻燃难香(2)

众女囚哪里会相信，一个个更加迫切地争着搜遍了六姐全身，最后将青囊经、何尘功两本经书搜了出来。六姐见状大惊，正要过去夺回，那两个抢到了经书的却将经书扔到了地上，并朝书上各啐了一口，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娘的！原来是两本半个字也没有的白纸！”才失望地各归各位去地铺上躺下。

六姐急忙过去拾起两部经书一看，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这上面明明都写满了字，怎么她们说是两本白纸呢？”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嘿嘿！天机不可泄露，连六姐过一段时日才明白其中秘密。

后来，有人将六姐下凡第一天的遭遇编了四句顺口溜：

“充饥找到大姐娘，

不会生子把人伤。

黑牢救人舍至宝，

两部仙经代遭殃。

兴波县女牢中的两名女囚，抢到了六姐身上的青囊、何尘两部无价之宝的仙经，认为是毫无作用的白纸，扔到地上后，各归原位躺下了。刚刚经瑶池宫大公主的九转还魂丹续上了心脉的吕月娥，却伸臂将守在她身边的六姐，紧紧抱住，并且大喊了一声：“齐郎啊，你怎么才来啊！”原来她神志还在昏迷中，把六姐看作了她的未婚夫齐澄宇。

六姐被抱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对方喊她“齐郎”是什么意思，只当是对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还在说胡话，于是关爱地劝慰道：“吕小姐，你刚刚苏醒，身体尚极度虚弱，千万不能过度激动！来，我扶你躺下，再多养一会儿神。”不料吕月娥果真是神智仍在昏迷中，哪里听得进六姐的劝慰，反而将六姐搂抱的更紧，喊声更加动情，眼内还留出了热泪，继续喊道：

“齐郎，我的好澄宇哥哥，你能撇下万忙的抗倭军务大事来此救我，我怎能不激动哪！”她越激动越伤心，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奔流，打湿染脏了六姐肩头。

六姐知道了吕月娥此时仍然还是痰火攻心，想起青囊经所载，这种紧要关头必须为她施以推拿活血手术。于是缓缓掰开对方抱住她的双臂，慢慢扶对方坐好，一边按照所学青囊经中的推拿神术运功准备，一边柔声劝道：“吕小姐，你搽搽眼，仔细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齐郎，是跟你一样的落难之人。”说着便给对方施行推拿活血手术。

刘桂花虽然确实犯有重罪，已经坐了几年黑牢，但她仍然还保存着几分同情之心。看见六姐又在为吕月娥做推拿手术，实在佩服这个黑蛮中透着几分秀丽，言谈举止中充满天真和仗义的楚六儿，走了过来，对吕月娥说：

“是啊，吕小姐，你受刑太重，已经昏死一天半夜，刚才是这位楚六儿小大姐喂你服下了一颗她家祖传灵药，你才得死而复生，苏醒过来。她姓楚，不是姓齐，是个和你一样的姑娘家，不会是你那个什么七郎八虎杨家将。”

先服下了瑶池宫九转起死回生丹，现在又经青囊经推拿活血神术帮助她恢复神智，吕月娥这才认出了被她当做齐郎的楚六儿，是个粗蛮丫头式的姑娘，千金小姐的教养使她面带羞赦地感谢道：“这位姑娘，实在是谢谢你了！刚才小妹昏迷之中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不过，你，你实在太像我那齐郎了！”

六姐以为吕月娥还在半昏半明之中，才说她长得像谁，毫没在意。倒是刘桂花听到吕月娥又一次提到齐郎，好奇之心油然而生，问道：“吕小姐，我听老禁婆说，你在公堂之上，说你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平倭副元帅没过门的媳妇。你说的齐郎，是不是那位平倭副元帅呀？”

吕月娥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立即回答说：“怎么不是嘛！我那齐郎呀！——”接着便充满激情地讲起了她心爱的齐郎——

那一年，是大明朝嘉静第三十八年。已经50多岁的嘉静，因为前几十年的政绩还不错，当皇帝也当的特别过瘾，所以便妄想长生不老永永远远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为所欲为。可是要如何才得长生不老呢？最受他宠信的司礼太监吕洪，相国言松，投其所好向他推荐了五名从江西龙虎山下来的，得到了他们祖师爷张天师八九分真传，已修炼成半仙之体的道士，来皇宫中炼制长生不老金丹，专供嘉静服用，保证10年后初见成效，15年后修炼成七八成仙体，百分之百达到长生不老永坐龙椅的境界。嘉静听了这种推荐（宣传），欣喜若狂，完全照准，在皇宫中专门修建了一座炼丹宫，让那五位仙师居住并炼丹，定时服用炼出的长生不老金丹，同时按照“太上老君”、“张天师”的仙旨，每隔三日进炼丹宫闭关修炼一次，每次三日。为了不耽误修炼之期，嘉静干脆不再上朝，朝中事务全部交给言松和吕洪处理。言、吕二人伙同言松之子言世藩乘机大肆培植亲信，打击异己，将朝政搞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幸有忠心耿耿的军机大臣徐介、章居正等竭力维持，嘉靖本人有时也过问一下特大之事，才使得明朝政权未落入早有谋朝篡位野心的言松之手，始终还保存着“明朝”之名号。龙虎山天师们允诺的十年第一阶段期满了，但初见的成效之一，是嘉静所中慢性汞毒已经深入心脑（金丹中主要成分是朱砂，含有大量汞），不但未能身轻体健返老还童，反而大病小病终年不断。仙师们却说：“此乃长生不老必经之阶段，到了五年后第二阶段便没事了”。另外初见成效之二，则是朝政更加紊乱，言松虽尚未改朝换代登基坐上龙椅，却已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浙江、福建、广东沿海倭寇更加猖狂地烧杀抢掠，数以万计的难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言松、吕洪的心腹爪牙浙江总督杨金水，巡抚李文军，又秉承他们的旨意，暗中与倭寇沟通，致使倭患日益严重到了几乎不可收拾之地步。嘉静的长生不老美梦仍然长醉不醒，言松的篡位美梦到了即将实现之日。

十年前，京城驿馆中，齐继光与吕月娥之父吕良伟，同是未得到实职的挂名游击，同住在这家驿馆。两人遭遇相同，借酒浇愁时各自说起自己的家庭，惺惺相惜，引为知己，最后结成了儿女亲家，吕斌将8岁的女儿月娥许配给了齐继光的独生儿子大吕月娥两岁的齐澄宇。

三年前。20岁的齐澄宇在太子监参加进士考试，三篇文章一挥而就，第一个交卷。阅卷的两名副主考看了他的试卷，你一句他一句大叹特叹这是他们平生看到的最最出色的卷子。

“刘大人，你是有口皆碑的当今伯乐，你看这张试卷怎么样？”第一副主考陈公略问第二副主考刘明德。

“陈大人，你是人称‘陈慧眼’的一双识英雄的慧眼看中的还能有错？”刘明德回答道。“老实说，老朽当过了三届副主考官，从未见到过这等才华横溢的举子，写出了这种华丽中见朴实，朴实中现英勇，论据切中时弊的好文章！我想今科状元非斯人莫属！”

“这么说，你当今伯乐是相中齐澄宇这匹千里马了！此等绝无仅有之妙文，若不能中状元打马游街，世上考官均是瞎眼盲人了！”陈公略指着齐澄宇的试卷大发感慨。

“既然如此，你我何不将这三份试卷直接送呈御览？”刘明德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恐怕前无此例把！”陈公略不敢苟同，“还是先呈交主考言大人的好！”

“这——”刘明德似有难言之隐，欲说又止。

“刘大人之意，莫非有恐主考言大人未必能看中这样的试卷？”陈公略不愧有识人的慧眼，猜中了刘明德的犹豫，索性将话挑明。这样一来，刘明德不得不说出心里的担忧了：

“陈大人，你看——”刘明德指着试卷细细解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虽然写文章者关心朝政，关爱我大明万民，引经据典，言辞慷慨激昂，你我看了禁不住热血沸腾。可是，他所写的事实，桩桩件件都影射到了言相国、言主考父子头上，他要是看了，能像你我这样爱不释手齐声夸好吗？”

“这——”这回该陈公略犹豫不决了。“要不，你我先把这试卷呈给言主考试试？也许他不一定如此气量狭小，置军国大计于不顾吧？”

“你这个书呆子呀！”刘明德长叹了一声，再说：“试试就试试吧！反正我是舍命陪君子，陪着你伸头碰钉子！”

果然，陈刘两位副主考满怀国遇良才他们喜得贤契的喜悦，兴冲冲地将齐澄宇的试卷呈交主考官言世藩，并且激动地同抒己见，极力推荐定为头名状元。言世藩却大大不满，指着试卷批评道：“我说你们这两双老眼，怎么会得到当今伯乐、陈慧眼英名的，难道就没看出他这字里行间，暗藏着隐射我朝君王昏庸，权臣误国的狼子野心？当今圣上承先启后，治理得大明朝海清河晏，万民感戴。这样的明君炼一炼长生不死灵丹，不也是想永永远远为我万民造福，不也是我朝亿万黎民百姓之最大幸福吗？再说他这文章中所指误国之权臣是谁，难道不是我言家父子吗？似这等欺君罔上、辱骂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之当朝宰相的卑鄙文人，不将他拿下问罪已是怜念他十年寒窗之苦，岂能将他点为头名状元！顶多顶多，给他个第四名就是皇恩浩荡了！”

结果，本应该是头名状元的齐澄宇，连三鼎甲也未能有份，屈居为第四名。陈公略这个书呆子，碰了钉子，头虽没破，心却被碰灰了。在皇榜公布第二天，便以年老体衰为由，辞官回归田园，紧接着刘明德也同样告老还了乡。他俩虽然没有说出告老还乡的真正原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朝廷上下、茶馆酒肆，莫不知道了齐澄宇如何被举世尊称识人伯乐的两位德高望重的副主考，一致认可为空前大才子大经略家，已经圈定为头名状元的事实，更盛传着主考言世藩嫌齐澄宇在文章中，影射他们言家父子联合司礼太监吕洪，把持朝政误国专权，致使大好河山屡遭倭寇侵扰，黎民百姓家破人亡，刺中了他们的要害，被言世藩朱笔一挥，将齐澄宇降为第四名的丑闻。公认的状元还是齐澄宇。所以当嘉静皇帝恩准加开武科，遴选安邦灭倭良将时，齐澄宇当着嘉静的面，三场俱获第一名，摘取了武状元桂冠后，人们便尊称他为“文武双料状元”。

兴波县狱女牢内，刚刚恢复生机的吕月娥，还在绘声绘形地大夸特夸他的齐郎：

“当年虽然由于主考官言世藩的专横阻挠，我那齐郎只得了个文试第四名，但知道内情的人们，仍然称他为文科状元，而叫他文武双料状元。近年来浙江福建沿海倭寇猖狂危害民不聊生。我那齐郎的父亲齐继光率领他的几千部下，主动组成抗倭大军，消灭了几股倭寇，朝廷才下旨封齐继光为平倭大元帅，我那文武双料状元的齐郎也当上了副元帅，统领齐家军在浙江剿灭倭寇，战功累累。半月前，他母亲为倭寇毒剑所伤，遍体生满毒疮，脓血脏臭难闻。他在军中尽得忠来难尽孝，只得将他母亲送至我家，并且亲自守护在病床前日夜伺候，谁不夸他为继董永、王祥、孟中之后的大孝子！似这样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儿，我吕月娥能做他的未婚之妻，怎不感到无上荣耀！”

可是，她到底是死而复生之人，禁不起如此激动地夸赞自己的未婚夫，说到这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再次昏迷过去。吓得众女囚齐声呼叫：“哎呀，她怎么又昏死过去了！”

六姐听着吕月娥关于齐澄宇的夸赞，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下凡前她母后对她提出的条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文武双全的双状元”，“心比观音还善良”，正在思量：“这世上怎么还当真有这样的好男儿！母后她又怎么会知道的呀？嘿！丑六儿，蠢六儿，母后她是谁，能有什么事什么人瞒过她嘛！”她想的痴呆了，众女囚的呼叫，才把她从沉思中唤醒过来，急忙忙为吕月娥再次把脉，察明原因后这才劝慰众人：“不要紧，诸位大娘大姐，她只不过激动过度，暂时昏晕过去了。大娘大姐们，夜已深了，你们安歇去吧，我一人照顾她也就行了。”本来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众女囚听了，立即各归各位躺下，渐渐地都睡熟过去。

众女囚各归各位睡熟了，六姐将吕月娥的头搁在自己腿上，见对方仍然奄奄一息，心中着实不安：“看她这模样，虽然服了大姐的回生丹保住了性命，但若在这暗无天日的黑牢里继续呆下去，仍然难逃一死。一定得想个法子通知她的家人前来救她出去才行！可是谁又能去给她家送信呢？咳！要是我的玄功尚在就好了！——哎！六丫头，你怎么又笨死了！你没有了玄功，可有四姐给你的难香呀！你为什么不点燃难香请四姐下来，去给吕家送信哪！”想到了这个好主意，她急忙取出难香点燃，一缕青烟袅袅绕绕透过牢房屋顶飘向瑶池。

咳！后人对六姐这种只顾救素昧平生的吕月娥之命，压根儿忘了九转起死回生丹与难香，原来是姐姐们送给她防身保命的无价之宝的仁心义举，赞了这样四句：

回生金丹无价宝，

无私救人价更高。

若非瑶池丑仙到，

哪有如此小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