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假戏真演改朝换代急煞观众 死人复活拨乱反正惊醒昏君(2)
奇怪的事发生了：没有谁发号令，竟然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开进了大殿，分两列站在了百官身后，一个个像监视犯人似的瞪大双眼注视着百官们的一举一动。这一变故使得大殿上起了一阵短时间的骚动。百官们的骚动被他们身后的御林军“安抚”下去后，小太监黄群装模作样在龙床上嘉静嘴边听了一会儿，站起身向大众宣告道：
“圣天子有旨，命掌印太监吕洪宣读遗诏！”
“什么？遗诏？皇上明明在上面躺着，怎么出来个遗诏了！”一部分文官提出了疑问。
“请皇上亲口宣旨！”一部分武官大声叫道。
“这里面定有阴谋！”不知是谁竟然这样喊出了声。
大殿上又骚动起来。但在那两列御林军的再次“安抚”下，再次平静下去。
百官们不再骚动，吕洪开始宣读遗诏。因为各方面都作了必要的调整，今天这份遗诏与昨晚在言松府内金銮殿上宣读的那份，也作了相应的调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先皇皇位登基以来，凡四十五载，虽不及太祖太宗之雄才大略盛世辉煌，也曾治理得国家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但近十余年来，朕龙体从偶染小疾发展成不治之症，自知已不久于人世，特提前立此遗诏。太子朱龙虽名曰龙，实乃扶不起之阿斗，蠢猪一头。况复年岁幼小，岂堪继朕之龙位。兹特封其为‘逍遥王’，另建王宫，永享安乐富贵。相国言松，才华横溢，有经天纬地之能，富国强邦之才，实乃继朕龙位之最佳人选。故特留此诏，昭示满朝文武百官，从朕咽气之时起，言松即为新皇，代朕治理天下。至于国号，沿用大明亦可，改换其他亦可。另外，反贼齐继光父子、无父无君之乱臣海睿，虽然罪在前朝，但言相国愿意代朕处置。故朕准其请，将齐海一案交由新皇处置。凡我朝臣民若有不遵此诏者，天厌之，人伐之！”
吕洪读完遗诏，言松命小黄子、张天师将嘉静扶坐起，面向群臣挥了挥手，表示他此刻尚未咽气。言松亲自在嘉静耳边问了一句：
“万岁爷，请您告诉满朝文武大臣，这份您提前拟就的遗诏，是不是您的真心实意？”
“是朕的真心实意！”嘉静满口应允。
啊？大殿上又一次发生了骚动：皇上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将江山拱手送给言松哪？
是啊，昨日的嘉静还是那样神清气爽跟六姐辩驳不休，今日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奄奄一息了？他不是妄想长生不老永坐龙位吗？怎么现在又如此驯服地承认，将龙位让给言松是他的真心实意了呢？是了，是张天师又给他服下了有毒之药丸，使得他有气没神只能按照言松的意图说这么一句话。还有，他身旁除了小黄子、张天师，不是还有言松派之人在挟持着他？
其实，都不是。张天师已经被六姐完全收服了，怎么会给嘉静服下能伤害他生命的毒药丸！金銮殿上众目睽睽，言松岂敢派人挟持他，逼迫他承认遗诏是他的真心实意。这呀，完全是他自己聪明过度，自信过度，还以为只要他在龙位上一站起来，挥臂一呼，群臣便会明白真相，将言松一党拿下。所以他服下张天师喂给他的药丸后，本来只是浑身乏力有那么一点点头晕，他却故意装作奄奄一息，打算哄骗言松尽情表演，然后再起来揭穿。殊不知言松他们早已命臣服于他的御林军，控制了整个场面，岂是他站起来挥臂一呼便能挽回败局的。也只有到了那时，他才会真正知道世上没有地方卖后悔药的痛苦，将真心实意辅佐他的黎时珍师徒怀疑是居心叵测，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犯错！
好了！嘉静已经亲口向群臣承认遗诏是他的真心实意，哪还会有人敢怀疑反对。即便有些人望向徐介、章居正，希望对方能站出来据理力争，可是，徐介等人，也都默不作声。于是，这些人失望了，有的人则想：“徐大人章大人这些想来铁骨铮铮的忠臣，怎么也突然变成了胆小如鼠的怕死鬼，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咳！管他哩！他们这些大明朝的股肱大臣们尚且如此明哲保身，我们这样的小萝卜头又何必自讨苦吃强出头。只要有俸禄，当谁的臣子不是当！”
这样一来，昨晚在言松府中的金銮殿上演出的模拟登基大典的各项仪式，一丝不差地在这真正的金銮宝殿上正式进行了。
“恭请新皇登基！”吕洪高声叫道。
霎时间鼓乐齐鸣，殿外鞭炮声响彻云霄。
鼓乐声中，嘉静的龙床被抬开了，移开了的龙椅又还归原位。
言松换上了崭新的龙袍，头戴皇冠，浑身上下往外迸射出得意，迈着八字步一步一步登上了龙位。
“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吕洪带头，言世藩、吕良伟、秦天绝等一同跪下向新皇行三拜九叩大礼。群臣中有不少人也跟着下拜叩头，更多的人有的站着没动，有的象征性地弯了弯腰，有的索性蹲下去不再站起。
“百官跪下听旨！”吕洪又一声高呼。
糟了，那些站着没动的大臣们（包括徐介等）被他们身后的御林军强按着跪下去了，那些象征性弯下腰的急忙当真跪下，只有那些蹲在地上的心里暗笑：“怎么样？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原来，高高在上的吕洪、言世藩，看到文武百官都矮了一截，以为都跪下了。哪知道还有人投机取巧地蹲着。
既然满朝文武百官都跪下听旨了，新皇还能不抓紧时机宣布他的第一道圣旨！
吕洪抱着几卷圣旨站在了新皇言松前面，打开其中一卷，高声宣布：
“新皇有旨，从即日起，原大明朝国号作废，改国号为大严朝；从此刻起时间就是大严朝松洪元年，新皇为严太祖！”他读完圣旨补充一句：“这就是说，从即刻起，你们都已是大严朝的子民了！”为什么他只说了你们，不把他包括进去呢？敢情他认为这大严朝也是他的，没见那个松洪元年中，不就有着言松的“松”和他吕洪的“洪”吗！
听了这大严朝的第一道圣旨，百官群中再次发生了骚乱，躺在龙床上的嘉静被气的浑身打颤。小黄子见状忙问：“万岁爷，您怎么啦？”
服下了毒药丸的嘉静听得见说不出话，言世藩可有话要说，他责骂小黄子：
“小阉狗，他还是你的什么万岁爷，他最多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听觉了，千分之一岁也没有了，还万岁爷哩。你真正的万岁爷在龙位上高高坐着哪！”
坐在龙椅上的言松听见了他的儿子责骂小黄子的话，觉得太不像太子的修养，想阻止又怕失了皇帝的尊严，只好对吕洪催促道：“吕爱卿，继续宣旨吧！”
万岁有旨，吕洪立即打开第二卷圣旨，宣读道：
“封言世藩为东宫太子，军机处首辅大臣！吕洪为皇宫总总管，兼掌印太监、司礼太监，兼东厂提督！吕方为刑部尚书！吕良伟为兵部尚书！秦天绝为户部尚书！洪长生为九门提督！张天师为大严朝国师！其余各部暂按原职，以后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吾皇英明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吕方等人跪下领旨谢恩。
突然，百官中有一人高声叫道：“遗诏上说，自先皇咽气之时起，你们方能继位，此刻难道万岁他老人家已经——”他对嘉静太忠心了，以致已经下面的“咽气了”几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是啊！我们要推举几位大臣，上去看望万岁爷是否已经咽气了！”好几位大臣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言世藩见状，请示了他的父皇之后，允准了大臣们的要求。
言松怎么会允准大臣们派代表验看嘉静是死了还是活着呢？嘉静刚才不是还为大明朝改为大严朝气得浑身打战吗？
原来，张天师对言松献的巧计是这样的：郎千军给嘉静服下的并非当时便气绝的烈性毒药，而是一种到了一定时刻才停止呼吸的特质毒药。最奇特的还是，它能叫嘉静虽然停止了呼吸，却仍然保存着听觉。他的解释是：“让他亲耳听完新皇的种种措施后，自行气愤而死！那样，不是更令他痛苦吗？”既然有这样奇特的毒药，言松怎能放过这种能叫嘉静受到最大痛苦的机会！
天师的奇特毒药还当真灵，几位大臣上去摸了嘉静鼻息，探了他的脉象，发现嘉静果然轻轻松松地仙逝了！于是，忠于嘉静的大部分官员都痛哭起来。哭声中，新皇严太祖厉声下旨：
“将反贼齐继光、齐澄宇，乱臣海睿押上殿来！”
这道圣旨一下，大臣们中又有人悄声议论：“齐澄宇不是逃亡上了海岛，怎么也要押上殿来？”
但是，事实却是：齐澄宇当真和他父帅、海睿伯伯一道被押上金殿来了。押着他们的，除了金瓜武士，还有浙江总督杨金水，福建总督钱伟星，和王家时。
这是怎么回事？齐澄宇究竟是怎样被杨金水拿获押解到京城来，给他们大严朝第一位皇帝献礼的呢？
杨金水、李文军抓捕了齐母，指望引齐澄宇上钩来救他母亲，到时候围而擒之。没想齐澄宇根本没有上钩，他们只得将齐母押送进京。同时又用比上次雇请金门四大金刚的价钱，请到了横行浙江江西黑道从未失过手的“两江八魔”暗中随囚车护送，指望齐澄宇在中途劫囚车救人时，当场杀死。可是一直将齐母平平安安送到了京城，齐澄宇始终没有露面。
那么，齐澄宇去哪里了呢？原来他去福建找刘大为与钱伟星了。
本来，齐澄宇牢记着六姐临去京城时说的话，等她与徐介大人联系上并有所收获后，再通知他捉拿杨金水、李文军，带着那二人上京告御状讨还清白。可是他母亲的被捕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刺激得他禁不住要提前行动。他与王帅安排好了浙江方面的准备工作，亲自去福建布置那边的接应事宜。谁想，杨金水接到了言世藩的快马报信大严朝不日就要举行开国大典，要他火速筹备大礼送往京城祝贺，同时必须牢牢控制原齐家军各级将领，掌握切实的兵权，以防齐澄宇起兵反上京城。于是，他立刻带领几名贴身护卫，赶到福建与钱伟星共谋良策。
本来钱伟星、刘大为已经把杨金水、李文军私通倭寇，收受太平正雄兄弟。龟田一郎夫妇巨额贿赂的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齐澄宇去后，三人又做了更详尽的安排，定下了日期，将杨金水、李文军捉拿，连同他们通倭与迫害齐家军的罪证一同带上京城，在金銮殿上当着嘉静与百官，为齐氏父子平反昭雪。没想杨金水倒自己送上了门。不过，齐澄宇却改变了主意，不再执行逮捕杨金水的计划，改为让钱伟星佯装与杨金水合作，套取言松一党阴谋谋朝篡位的计划、步骤，获取更有力的证据，扳倒言松。为了让杨金水上钩，布置好一个圈套，让刘大为来告密，说齐澄宇来到福建动员他反对言松，组织人马杀上京城。钱伟星立即会同杨金水将齐澄宇擒获。杨金水这才将钱伟星当作言氏的死党，将他知道的关于言松阴谋篡位的秘密全告诉了对方。并且立即命令刘大为、王帅挑选浙江福建两省杨家军、钱家军中的高手，押解齐澄宇到了京城，交给了言世藩。
金銮宝殿上，人犯全部到齐，严太祖再次下旨，交新任刑部尚书吕方全权审理此案。
大殿上一百多双眼巴巴地望着吕方这位新尚书开始审案了，谁料他的第一句话却是：
“齐澄宇齐少帅，还认识我这位曾经奉旨拿你回京的钦差大人吗？今天此刻本大人手里也有圣旨，你怎么不来撕毁了呀！”
主审官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齐澄宇也觉得好笑，但他没有笑，鄙弃地哼了一声，反问道：“钦差大人，哦，今天此刻应该称你尚书大人了。尚书大人，我听说那次你从浙江回京时，是头上缠满绷带，装作被我打伤的伤员，今天此刻怎么不再装扮一次呢？说不定上次我没打你，这次真会打你哪！”
齐澄宇这一招迎头反击，击得主审官吕尚书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严太祖见状，急忙下旨命太子言世藩协同刑部尚书审理。言太子立即下位与吕尚书轻声商量了一番，由太子代理主审官问案。
“下面的罪犯，见了本太子主审官为何还不下跪？”言世藩开始审案了，他想借太子的声威给齐澄宇一个下马威。谁知人家根本没把他这个刚当了十几分钟的太子放在眼里，仍旧站的直挺挺的，声音洪亮地回答道：
“我齐澄宇眼里只认得你是祸国殃民的言世藩，不知道有什么大严朝的太子。再说，我这双腿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真正的君王，从未对其他任何人下过跪，请原谅，对你也不能例外！”
嘿！齐澄宇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若非有御林军的铁枪抵在背心上，满朝文武百官肯定会送给他个满堂红的喝彩，如雷的掌声。
言世藩太子爷的威风被一面铁打的铜铸的铁墙反射回到他耳里，本想大发雷霆，转念一想“这小子身经百战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我的怒骂！”于是自己找个台阶下，说道：“也罢！本太子仁慈为怀，念你在大牢里呆的太久，两腿都已僵硬跪之不下，不跪也罢！不过你小小年纪便当上了平倭大元帅副帅，皇恩对你是多么浩荡，你不思报答，反而拥兵自重，贪生怕死，里通倭寇，直至撕毁圣旨打伤钦差，领兵反上海岛。本大严朝新皇，接受旧皇帝嘉静的委托，替他处置你们父子的叛国叛君大罪！不过——”不过什么呢？他没有再横眉竖眼大逞当朝太子的威风，而是走下主审官的座位，走到罪犯身边，嘴对着对方耳朵悄声说道：“你们父子若是肯归顺我们大严朝，我父皇一定会重用你们，赐给你们的官职，只会比你们现在的高绝不会低！”
“什么？你说的什么？”齐澄宇好像没听清楚，或者根本就没听到。“我说太子主审官，你能不能大点声音再说一遍？”
嘿嘿！这种话他太子主审官能大声再说一遍吗？
既然主审官不好意思再说一遍，那只好由罪犯代说了。只见齐澄宇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面对文武百官高声转道：
“诸位大人，你们想听到这位太子主审官刚才对我说的悄悄话吗？他自己不好意思再说一遍，我且来代他告诉诸位。他说的是——”他刚说到这里，一声怒喝把他要说的话打断了。
齐澄宇呀齐澄宇，你不想想，那样的话人家敢让你公之于众吗？
“大胆反贼齐澄宇！”言世藩实在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回到主审官座位上继续审案。“你罪大恶极，人神共愤，还不将犯罪根源从实招来！”
“请问主审官，齐澄宇小小年纪不知道什么叫犯罪根源，可否烦请主审官指点一二？”齐澄宇如此招来。
“这犯罪根源么——”太子主审官沉吟了一阵子，回答道。“比如，你父亲齐继光，你喊的伯伯海睿，他们是否在背后给你出主意想点子，鼓动你投降倭寇反叛朝廷？这都是你的犯罪根源嘛。”
“哦！原来如此！”齐澄宇好像明白了。接着说：“你们是想给我父帅和我海伯伯个加上一项鼓动我齐澄宇领兵谋反的罪名，好立即拉出天牢斩立决或者凌迟处死。是也不是呀？主审官！”
主审官又被问的无话可答了。只能听齐澄宇这个犯人说：
“主审官大人，要说有人背后鼓动我抗旨，赶走钦差，最后逃亡海外的幕后指挥者，还真大有人在。”
“啊？是哪些人？他们如何鼓动你的？快快一一招来！”言世藩如获至宝，赶紧催促齐澄宇招供。可是齐澄宇招了，他又火冒三丈了。因为齐澄宇是这样招供的：
“是浙江总督杨金水，巡抚李文军，他们故意克扣齐家军军粮，有时几个月甚至半年不拨给一斤粮食，致使齐家军将士每天只能喝两顿稀粥保命，哪还有气力打仗。你说我们不反还能等着饿死？”
“是啊，没有饭吃就是我也会反！”言主审官嘴里不自禁地漏出了这么一句大大不该说的话。
“可是我们齐家军没有反。我们面对成千上万被倭寇残害得饿倒在地上，喊着‘齐家军救救我’的灾民，能反吗？敢反吗？我们能把他们扔给倭寇，让那些惨无人道的倭贼，在他们还有无限生机的脖子上再砍一刀吗？”
“可你们结果还是反了。”言世藩冷笑着说。
“不！我们齐家军绝不会反！”齐澄宇斩钉截铁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