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把关(3)
肖亚琴很久没弄过如此盛大的文艺晚会了，以前只是搞个别的节目，小打小闹没意思。对学校安排的这个任务，肖亚琴二话不说，雄心壮志一下子就激发了起来。可一到实质的阶段，肖亚琴却又面临着一种举步维艰的境地。对于搞这样一台庆祝晚会，教师们表面上都说要积极的支持大力的配合，而一到用人时，大家就不乐意了。虽然谁都没说不给你人怎么怎么的，而实际到来排练的学生，却不到应到的四分之一。没有人这台晚会还怎么弄呀，肖亚琴就一个班一个班地去发动，一个老师一个老师地去恳求。教师们早知道肖亚琴到来的用意，也知道她迟早会找上门来，故对肖亚琴的到来没有刻意地去回避，反而都表示出了分外的热情。这令肖亚琴多少感到一丝的意外，同时更让肖亚琴明白她的此行不会有多大的效果。果然，每一个老师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说要积极支持她把晚会搞好，也理解她的工作，说了一堆客套话后话锋一转，说肖老师你也得理解支持我们呀，咱们的学生都去排练了，不听课了，等到考试的时候咱的成绩给拉下来了，那可不仅仅是挨批评的事情，还要扣奖金的，奖金没了，咱一家老小的生活质量就得下降，家里要是打起了内战，你说咱这日子还怎么整呀。
但是，但是咱们都得保证这台校庆晚会的成功呀，晚会搞得不好，可是关系到学校声誉和形象的大问题，到时候来参加校庆的有市里的领导，有各界的人士，学校的形象咱总得要吧？再说了，学校的形象就是我们的形象，学校的形象没了，也不见得我们好到哪里去，肖亚琴头头是道地说。
那是那是，老师们唯唯诺诺地应着，并表示一定发动学生来参加排练。排练的时间安排在第七、第八节课，当第八节课的下课铃声快要敲响的时候，排练场上还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气得肖亚琴一个劲地跺脚，真想一走了之，什么也不管了。肖亚琴只得去找校长，校长很理解肖亚琴的苦衷，也很理解老师们的难处和学生的“失约”。那咱们还搞不搞这台晚会，肖亚琴气嘟嘟地说。搞，当然得搞了，而且还要搞得高标准，校长不容置疑地说。肖亚琴笑了笑，对，当然可以搞得高标准第一流，如果校长您愿意拿出三五百万请港台明星走红歌手来的话，绝对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校长觉出了肖亚琴话中有刺，但还是平心静气地与肖亚琴商谈，肖老师，你这边的排练紧，那边老师们的上课重要，真是个矛盾哪，不过最多也就是个人民内部的矛盾了，你看，咱们到底应该怎么着来调和这个矛盾呢？肖亚琴在心里笑了笑，别装低智商了，弄与不弄怎么弄还不是你说了算。校长沉思了一会说，肖老师，要不你把排练的时间往后推一推行不行，第八节课一般都是自习，把时间推迟到第八节行吧。
校长完全是一个商量的口吻，没有拿校长的权威来压肖亚琴，肖亚琴听着却又分明听出了校长那隐藏在深处的威严。现在离十一不远了，再往下压恐怕时间不够吧，肖亚琴也不想再和校长纠缠下去，她最担心的是时间不够用影响了节目的质量。
校长说，这个嘛，肖老师你看是不是挤用一些下午的下班时间或者晚上也排一排。
肖亚琴沉默了一下，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校长似乎看出了肖亚琴的忧虑，肖老师，占用你的休息时间是不好，不过，我们会给你补偿的，算你加班，给你加班费。
肖亚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校长说，如果你没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好吧，你调整一下排练的时间，我还有事，得走了。
肖亚琴尽管窝着一肚火，但窝火归窝火，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得干好。在工作上肖亚琴还是很投入的，一忙起来，她就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天李如柏下班回到家，打开门却不见肖亚琴，饭桌上也不见做有饭菜，正想打电话询问肖亚琴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往常李如柏一回来，就是肖亚琴开饭的时间。刚掏出手机，若娟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若娟开口就问李如柏是不是加到家没得饭吃急得团团转转啊。李如柏说是啊，不知咋的肖亚琴还没有回来，正想打电话找她回家做饭呢。若娟在那头笑了笑，呵呵，一个大男人原来离开了老婆就没饭开就得去啃树皮草根了。李如柏说不是有没有饭吃的问题，肖亚琴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人急呀。若娟说是您饿急了吧。李如柏理直气壮地道，我一百六十多斤的躯壳不是铜墙铁骨，却也不是豆腐渣，抵御一顿两顿的饥渴还是够热量消耗的。别吹了，您那样子我都看在眼里了，电话那头又转来若娟的声音。
李如柏抬头一看，若娟果然是在对面楼她宿舍的窗户前往他这边看。李如柏就笑了笑，正想说话，若娟又说道，她刚才给了肖亚琴一个电话，是相告诉肖亚琴她今晚有事儿不能一起出去散步的，肖亚琴说她今晚也没有空，学校里正在搞排练呢。从电话里若娟听到喇叭里传来震天的音乐声，肖亚琴听和说都很吃力。肖亚琴说她正忙着，没说几句就挂了。肖亚琴在挂机前让若娟转告李如柏，今晚她没空回来做饭了，让他晚饭自已解决。
哦，我知道了。李如柏说。
我也正准备出去吃饭呢，不知书记肯不肯赏脸。若娟说。
你不是没空吗。李如柏说。
没空也得吃饭的呀，若娟说，我在天仙乐饭店等你。
李如柏正欲拒绝，若娟却挂了电话，她的话语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李如柏看了看冰箱，里面除了几包干面也没什么吃的，就带上门走了出去。
天仙乐饭店就在不远的街上，步行七、八分钟即到，来到饭店，若娟已在门口等着他了。若娟是要了一间包间的，李如柏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还是在大厅外面吧。若娟说外面人多嘈杂。李如柏说人多才热闹，出来吃不就是图个热闹么。若娟明白李如柏的顾忌，就选了个靠窗的桌子。
吃点什么呢。坐了下来，若娟问。
简单些，炒个家常菜得了。李如柏说。
一盘牛肉炒苦瓜？若娟又问。李如柏很喜欢吃苦瓜，在家里肖亚琴经常给他烧这道 菜。
李如柏说我有这个得了，今天你喜欢吃什么就要什么，你请客我来买单。
好吧，若娟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盘牛肉炒苦瓜，半盘白斩鸡和半盘猪肚，还要了一瓶红酒。李如柏说干嘛要酒？若娟笑道，不是说今天我做主吗，而且今天喝酒自然有喝酒的理由。李如柏就没有制止，酒菜很快就上来，若娟斟上洒，对李如柏说，来，咱们干了。李如柏端起酒杯，并没有马上喝，他要若娟说出今天非要喝酒的理由才喝。若娟莞尔一笑，非要说么。一定要说，不说不喝，李如柏说。
若娟就说道 ，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李如柏摇了摇头，今天是一个很平凡的日子呀。若娟说你再想一想，李娟柏就沉默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若娟便说道，今天是您的生日呀。
哦。李如柏吃了一惊，今天真是他的生日，不过他是从来不搞生日庆祝的，所以也就从来不把这个日子放在心上。
这一顿李如柏还是没多喝，但却吃得很高兴。若娟也是一脸的兴奋，李如柏从没有见若娟这么的高兴和兴奋过。喝了酒的若娟，脸上泛起了潮红，像初绽的桃花鲜嫩、粉红和润滑。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若娟的话也多了起来，无边无际地说着。若娟说要是搞个烛光晚餐或是在包厢里能给你唱个歌，您这个生日就过得有诗意和浪漫多了。出了饭店的门口，若娟说我还是给您唱个歌吧。若娟说着就唱了起来：“想念你白色的袜子和手指的烟草味道……”
若娟反反复复地唱着，李如柏起先还以为若娟是兴之所至，及听到第三遍，李如柏就听出若娟略带磁性的声音里分明隐隐地透着一种言外之音。李如柏说，你不是还有事吗，我先走了。
李如柏往宿舍的方向走，背后又传来若娟纯纯的歌声。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把这轻微的歌声带向了远方。
因为要搞排练，肖亚琴晚上回的晚，比平时要迟近一个小时，回到家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陆陆续续闪亮登场了，而且常常一吃了饭又要往学校里赶。好在李如柏这段时间外面的应酬也多，很少在家里吃饭，儿子又在念高中，一个月只回来一次。肖亚琴要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吃，就懒得回来做饭，而且排练也很累，没有多少的胃口，有时候肖亚琴就在学校里要份饭，学校里有个教工食堂，是专门为单身教工服务的，比学生的伙食要好许多，菜式、味道勉强还可以，虽然与大排档上的比味道要逊色不少，在清洁卫生上还是足可以让人放心的。这晚，肖亚琴步出学校的大门夜色就已然很浓重的了，学校上晚自习的铃声也已敲响。没有特殊的情况肖亚琴晚上一般不用来学校坐夜，晚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考排练结束后，肖亚琴又处理了一些准备校庆晚会的事情才回来。刚出校门口，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李如柏打来的。李如柏已回到了家里。李如柏告诉肖亚琴，说她的一个同学来找她。肖亚琴的同学叫刘大军，大学毕业后肖亚琴和昔日的同学鲜有联系，只有两三个要好的姐妹逢年过节的时候才通通电话，见面的机会更不用说了，特别是近些年，李如柏从省城来到基层县市工作后，工作上几经变迁，朋友见面联系的机会就更少。刘大军是紫水市人，毕业后回到了紫水市工作，原来也是在教育线，后来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跳了出来，现在在文化局里当个副科长，局里的效益不是很好。几天前肖亚琴在一间商店里购买舞蹈鞋时意外地碰到了刘大军。那间商店是刘大军的老婆开的。两人相见都感到有些意外，更让刘大军惊奇的时肖亚琴是李如柏的夫人。肖亚琴因为急着回去搞排练，没有和刘大军多说。刘大军要了肖亚琴的地址，说改日一定来拜访她。
肖亚琴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若娟，这多少令肖亚琴有点始料不及。若娟正在为刘大军的杯子里续茶。肖亚琴首先看到的是若娟的一个侧面。肖亚琴不知道若娟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而且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上去若娟俨然就像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见肖亚琴回来，若娟和刘大军都给肖亚琴打招呼。肖亚琴一边应着，一边把手袋拿回房间里去。从房里出来，李如柏对肖亚琴说，若娟是想找你出去散步的，好在若娟来了，帮他招呼了客人，他一直电话不断。刘大军在一旁说，李书记真是个大忙人，休息时间也没个空闲。李如柏说，也就一些小事了。肖亚琴坐到刘大军的对面，并向若娟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感谢她帮自己照顾了同学。若娟说琴姐你客气什么呀。若娟说着站起身来告辞，既然琴姐来了客人，那我先走了。肖亚琴说了句留客的客套话，欲起身送若娟。若娟说琴姐不用了，你们聊吧。肖亚琴说那你慢走，若娟出了门口，顺手把门给带上。这时李如柏的手机又响了，李如柏对刘大军和肖亚琴说你们老同学聊吧，我接个电话。李如柏说完就回房里接听电话。
李如柏在房里接听了两个电话，自己又找了一个，就听到外面有了响动，估计是刘大军要走了。李如柏打完了电话，又没事儿，就出来和刘大军道别，毕竟刘大军是肖亚琴三年大学的同学，不和人家说一声总是不妥的，这是人际交往上的一个起码的礼貌。其实刘大军来看望老同学只是一个借口，他此行的目的是希望通过肖亚琴与自己的关系，让肖亚琴跟李如柏说一说，在工作上给他关照关照。现在市里正在对干部进行推荐考察，市里已有两年在干部的任用上没有大的动作了，今年要作一些调整，外界关于这次干部调整的传言很多。每每在干部调整的时候，都有一些小道消息大行其道，而且人们也都在各显神通。因此市委组织部在各单位开展民主推荐干部的通知一发出，有门路的人纷纷出动，没门路但想动一动位置的人也挖空心机地找门路拉关系。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组织部的民主推荐也就是走个形式，用谁不用谁那还不是领导说了算。肖亚琴对市里要调整干部的事也听李如柏提起过。刘大军也是个人才，肖亚琴对刘大军还是知些根底的，毕竟曾经相处了三年，肖亚琴也很希望能帮帮老同学的忙，肖亚琴的同学情谊也还是有的。但肖亚琴一想到李如柏目前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期，也是在接受组织考核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处于群众特别是竞争对手的监督之下，别人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呢，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和威胁到李如柏仕途的根基。故当刘大军提出让肖亚琴帮他实现挑更重的担子的愿望时，肖亚琴没有明确的表态，而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官腔。肖亚琴说，大军，这个事儿也不是如柏一个人说了算，那是组织的事情，不过只要你认真做好了工作，相信金子总是会发光的。说完，肖亚琴也觉得这话硬梆梆的，怎么就从她的口里说出了呢。
刘大军听了，似乎明白了肖亚琴的话外之音，在向门外走的时候，刘大军胸有成竹地说，亚琴，我拿来的那几只水果质量还是蛮好的，希望你不要送人，自己偿一偿。肖亚琴这才注意到小茶柜下面放着一个纸箱。肖亚琴知道是刘大军误解了她的意思，也明白刘大军说那句话的深意。肖亚琴就紧走两步，取过那个纸箱，塞回给刘大军。刘大军说什么也不肯拿。一个要给，一个死不肯要，就这样两人一直推推搡搡着出了门口。步出肖亚琴的家门，刘大军像看到了希望，转身就想走。肖亚琴手突眼快，伸手一把就把刘大军扯住了。肖亚琴板起面孔说，刘大军你这不是害我们如柏吗，你给我拿回去。刘大军还想说什么，看看肖亚琴一脸的严肃，知道肖亚琴是真不高兴了，只得拿起纸箱，灰溜溜地往回走。这一举李如柏都看在了眼里。李如柏深为有肖亚琴这么一个不贪慕钱财的老婆而高兴，有肖亚琴把关，他是不会在经济上犯错误的。对刚才的一切，李如柏又觉得肖亚琴处理得有些不妥，毕竟是老同学啊，说这样的话多伤面子和同学的情谊。李如柏就说了几句肖亚琴的不是。
肖亚琴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有些过分，但为了李如柏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该豁出去的时候她还是得豁出去。听了李如柏的话，加上心里头早就起的一些疙瘩，肖亚琴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便气咻咻地说，我这不都是为你吗？我肖亚琴拉下这张老脸不惜打破老同学的面子，还不是为你树起一个铁面无私的形象？想不到我肖亚琴是枉费了一番良苦用心，真个是狗咬吕洞宾，连个谢也得不到。
好好，你都是为我好，我怎么不知道呢，你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记得一清二楚。李如柏过来把肖亚琴搂进怀里。肖亚琴没多说，伏在李如柏的胸膛，听着李如柏的心脏强劲有地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