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黑煞
风梭走的当日,我特地罗曼蒂克了一回,尽管心里很舍不得,但也不能拖住他的脚步,桃大说我这么做却像故意要拖住他的脚步。我只是在半空中放了很多颜色的气球,等风梭十步一回头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为他放的气球。
我坐在飞船上跟着他的行进队伍,一路都在向他挥手,他走出了车门,骑了一匹马调转回来,我却没有下飞船,只在飞船上向他挥手。
桃幺却不断地向他送飞吻,还大声地说:“梨三哥哥,回来的时候切莫忘记给小幺幺满满的爱哦!”这句话听着新鲜,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我会的。”风梭大声回答,眼睛定定看着我,我也报以盼望他早日归来的微笑。
他却没有早日归来。自从他离去之后,我百无聊赖,日日跟在桃大身后,夺去了桃大很多私人空间,他想方设法摆脱我这个跟屁虫,别无他法,带着我到马成山游览了一回,马成山荒僻空旷,一看就是民穷山困,怪不得那么多姑娘都要嫁到大运山来。
桃幺和阿保从密山再次赶回来时我才觉得有事可做,日日照料这两个小家伙,老娘没回来,我就帮着料理家务,渐渐忙碌起来。
等一月过去,闲下来时,我想到城市走一趟,翻看抽屉,发现信笺已经不知所踪。肯定是桃幺这小淘气,他没事儿就会来翻我的抽屉。
我到梦幻乐园的湖边找到了这两淘气包,他们正在比赛谁折的纸船能够率先到达彼岸。我一看慌了神儿,飞到湖中央,把两只湿漉漉的纸船给拎了起来。
其中一只还真是风梭给我的信笺,信笺上有他在城市里的住址,而这住址已经字迹模糊,再也不能还原。
我倒竖了汗毛,一回头,两小浑蛋已消失不见。
我找了小浑蛋一个半小时,终于在大运山飞往密山的近路路口截住了他们,两小浑蛋背了行囊准备跑路,还挺讲义气,死不承认这只信笺船是谁在用,馊主意肯定是两人一起想的。两小浑被我拧弯了耳朵,我罚他们给我抹卧室的地板,停吃甜点十五天。
三月过去,风梭派来的鸽子给我送来了东西,我欣喜若狂,桃幺和阿保急忙拆开其中一个心形盒子,是黑黑的巧克力,这两家伙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我最开心的是风梭送给我的那个音乐盒子,一打开,便有悦耳的音乐之声传出来,这小提琴音是他那几日站在山坡为我独奏的,盒子里还有两个泥塑的小人,正是我跟他两个,甜蜜地依偎在一起,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追踪这信鸽儿,信鸽儿就飞得无影无踪。
又两月过去,我坐在桉树上打盹,一阵如滚滚雷电的马蹄声突如其来,一匹黑马哗啦啦穿过茂盛的枝叶,这突兀的阵势直把我从树上给震了下来,我一时没收稳重心,栽了下来,摔得我这把骨头差点散架。
“哪个不知好歹的流氓!”我大嚷了一句,据我所知,大运山的猫儿可不会有这种气势。
一身黑衣的大汉勒住马缰,马身儿利落潇洒地调转过来,黑披风也像旋风一样犀利地在半空划了个弧,一切都显得劲力冲天。
得得的马蹄朝我奔来,激起了沟里的一滩泥水,这泥水飞溅到我的新衣服上,这黑汉子嘴角上扬,眼神不可一世,面容傲慢无礼,斜睨着看我的笑话。
“何方妖孽,敢来大运山作祟,见了大运山快刀小佛爷怎还不下马?”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凶神恶煞地向他放开了话。
“哈哈哈哈……”这黑家伙一阵狂笑,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你,那个什么?快刀小佛爷,我当是一小乞子。”
“什么,大胆狂徒,接招!”我摘下一根树枝当做大刀朝他砍去。
他并未抽剑,只用剑柄挡了一挡。只这一挡,我的手就有些发颤。
“好,我就会会你这个快刀小乞子。”
“是小佛爷,没礼貌的怪物。”我纠正他。
“你没有武器,我用剑回招,胜之不武。”黑汉子将剑挂在马脖子上,顺手折了一根树枝,跳下马来,稳稳当当落在我面前。
这正合我意,我可不想用树枝对他的长剑,一看他的剑就是一把斩金断玉的利器。即使这样,我也胜不了他,但既已叫板儿,怎么说也得英勇激战三百回合。
可是这家伙魁梧奇伟,面糙皮黑,肉厚骨硬。忒不好打。
(我心里盼望桃大赶快到来,替我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匪徒。)
“你怎不出招,怕了吗?”
“哈哈哈哈……”轮到我一阵狂笑,“怕,笑话。想和我小佛爷过招,只怕你这个黑煞还没资格。”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整张脸依旧藐视一切,嘴角戏谑的笑容很是欠揍。
“这么说,你不打了?”
我当然不能让他看出我临阵退缩,却要显出一副深藏不露的派头,对他不屑一顾。
“我的功夫从不轻易示人,我只和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决斗,刚才一时情急,只因你叨扰了我的梦境,溅了我一身泥水。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看你黑魆魆的打扮,满身疲惫的样子,应该是在别处做尽了坏事,而且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那种丧尽天良的坏事,正遭追捕,无日无夜跑了几天,我小佛爷还有一个原则,从不和体力不济之徒交手,也从不和作奸犯科之徒交手,小佛爷我今日饶了你,你快快离去。别等我改变主意,到时追悔莫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面平心稳,大义凛然,一顾浩然之气从我脑中升腾开来。
黑煞迷惑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探寻,俄顷,他只说了一句话,“敢情我今日碰到了个小神经?”纵身跃马,驰了出去。
这贼厮,敢说我是小神经,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念起了从桃幺那儿学来的纵鸟诀儿,让听话的乖鸟儿好好招呼招呼他这个黑煞。
有八只飞鸟在黑煞的头顶排泄,但却只有一只成功地将排泄物落在了黑煞的手臂上。本来是落在头顶的,没想到这黑煞的速度太快。功亏一篑。
回去之时,阿保跟我说,风梭回来了,等了我两个小时,现已离去。
我喜不自禁地狂跳了起来,赶紧往梨家赶去。
他走了将近半年,终于回来了。
我飞往梨花林中,看到风梭正和来访的白垩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凳上饮茶。
风梭似乎在跟白垩讲解茶道,白垩细细聆听,崇拜地看着他。
桃大怪我没抓住风梭,将其爱意当成落花。我还怪桃大没用呢,我已经给他制造了无数良机接近白垩,伺机赢取芳心,这厮就是在这种事儿上特别木讷,始终原地踏步。
白垩来访之时,风梭还没回来,众猫蠢蠢欲动,试图换取美人青睐,可是全都无功而返,只因太过羞涩。
当时我就认定桃大一定能够最终获胜,因为桃大的脸皮厚度那是没法形容的。
回忆当初,我将风梭送的蚱蜢和我自己捉来的瓢虫吹了几口仙气儿,于是乎它们在半小时之内听凭我的摆布。我操控这两只小虫飞到白垩的脖颈,随着我一声响指,蚱蜢和瓢虫猛地咬了白垩一口。
纤柔的美女最怕这档子事儿了,她果真没让我失望,大叫起来,害怕地直跺脚,恐慌地用小手拍打脖子,却又害怕碰到什么恶心的怪东西,惊慌失措,欲哭无泪。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大凡是个不相干的小孩儿,都要停住脚步去给她帮助。
这时,自然是英姿飒爽的桃大出马,极具英雄气概地将那两只小虫给逮住,然后长袖一挥,小虫消失不见。再施以温柔关怀的问候和怜悯,“姑娘,您没事儿吧?”
我拾回了蚱蜢,躲在树丛后差点笑出了声儿,桃大,做妹妹的只能帮到你这个份儿上了,其余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当夜,我追问桃大:有无牵到姑娘的小手儿,有无亲到姑娘的小嘴儿?
我没有告诉桃大,我的惊鸿一瞥,看到白垩惊恐的面容中那眼神儿却带着一丝辛辣和凛冽,自风梭走后,我的感官日益灵敏,只要神静心明,便可感知事物的本来面目,只是这种时候极少。
桃大暗笑无语。只在桃花树下舞剑耍帅,换来了白垩的嫣然一笑。
桃花却因桃大舞剑落荒,桃大自毁前程,白垩去了梨花林。
恰巧白垩去梨花林赏花时,山右梨三,也就是亓官风梭这只病猫赶了回来。
原来他在头一晚就已回来,却没有来找我,恐是太晚,第二日,我跟黑煞有了一番无果的较量后,才得知他回来的消息,兴冲冲赶过去,好家伙,一男一女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小夫妻,饮完茶水还闲敲棋子,那眼神儿迷醉,那意态风流,可真是让我内心蹿起了百丈火苗。
我干脆变作了一只无恶不作的蚱蜢,正要跳到白垩的颈子上蜇她一蜇,没想到还没跳上去,就被讨打的病猫梭给看到,他也和没用的桃大一样,袖子一挥,我这只可怜的蚱蜢就跌跌滚滚地滚了十万八千里,这罪可受的不轻。
我气得牙痒痒,病猫梭,我可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