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六图一悟,黑球。
城郊的一处小院子。院子中有株枯荣红梅,青石板小路,以及一口长满苔藓的幽井。祥和宁静。
院子的原主人是位儒雅的教书先生。博文强识,智慧卓群。现如今已成为了有名的大鸿儒,迁居王城为官。
此后,便有各类人因各类原因居住过此居,李庆便是现如今的暂时居住者。
自他从那柴山下来时已有几日,那日的极限发挥使他的经脉都有些受损,但奇异得紧,这次内损恢复地极快,在灵株的作用下非但没有隐患,而且更加韧性。
这打破了他对武者的认知,众所周知,经脉如皮肤,损坏之后会结痂,愈合有疤,再没有了原来的韧劲。而李庆所遭情况却恰恰相反。
他有疑惑,这非平常灵株所能,就应是自身有异。可他毫无头绪,只得留下一个心眼。
沉吟片刻后,他袍袖一抚,手中出现了一幅图轴。这便是秦原所言的机遇。
将其敞开,上面写着一个符文,笔力粗狂豪放,霸气十足。或是除了他,这外世也无几人能识此字。
这是神明谷的文字,是一个区别于江湖的“指”字。
他一如既往地将他挂在墙上,自己盘坐在地,静静观望。那笔风走势极为灵动,极为玄奇。笔画连贯,加注了书写者的心情,似是要诉说什么。
突然,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机一闪而逝。李庆一惊,赶紧捕捉,但和前两天一样,再也没有察觉到它的踪迹。
可是今日较往常不同,李庆伤愈了,练功了,有些累了,思绪有些疲劳,便将就盘坐打盹。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沉吟:
“泥人天人捏!”
梦中,一幅画面显现:那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天真、快乐是她的本性。她在捏泥人,奶声奶气地指着那几尊泥人说道:“这是哥哥,这是姐姐,这是大伯,这是婶婶..。”
虽然泥人只能模糊地看出人形,但经她如此一说,仿佛都具有了生命,都化作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医人道仁医!”
画面一转,幻梦变化:正值豆蔻之际,面容清秀,身体瘦弱的她在这崖壁上如一只欲撼大树的蜉蝣。清风为她擦汗,露珠供她解渴,怪松助她休息。
越爬越高,终于,她看见了那株梦寐以求的药草,手指轻捏住其茎轻扯。
但那看似坚固的足下石头却是陡然碎开。如一只断翼的蝴蝶,她翩翩落下崖底。
心脏皱缩间,她留下了一串如珍珠般闪耀的泪水。被雾气吞没了身影。
她并未为己而流,她是为还等在村子里的那些老幼流的。
可惜啊,在临近成功时却功亏一溃,没了她,他们该如何得治?
“屠夫意浮屠!”他的身上穿着油腻的布衣。他十分厌恶,可这对于家人来说,这是一件可以富足家人的体面职业。
可是,他累了,他突然觉得猪肉变得无味,变得恶心。那伴随了他半生的杀猪刀,也没了往日的锋利。切入肉时,没有了以前的得心应手。
这自然影响了他的生意,他那如猪般肥胖的婆娘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孩,在饭桌上责骂他。
但他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隐隐地察觉到了,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很高兴。
这一夜不平静,杀猪刀在狂笑,他也在狂笑,在暴雨之中他洗净了周身腻痕,他感受到了这刀曾经的锋利,他也找到了曾经的快感。只不过也仅是这一夜,他将被雨淋湿生锈的刀埋在了院子后面。
埋下后,肩上轻了,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步伐也欢快了许多。
一清早,他便告别了比往常时分还未醒的妻子,吻了儿子那冰凉的额头。欢快地向一座建有寺庙的大山跑去。
奔跑中,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似带着家人的爱。他那些日子的疑惑也终有了解答。原来,牲口与人也并无太大的差别嘛。
隔日,寺庙举行剃度,收了一名中年男人,法号“痴念”。
再隔日,一队兵马入寺,从此,寺庙后山又多了一座无名的墓,墓碑上生绩上也只有八个字:放下屠刀,立地浮屠..
“铸金吟今烛!”
燥热的一间小屋中,响起锤铁相击的敲打声,这是一位黝黑的粗旷老实人。
大手上磨了十数年的茧,早已如岩石般坚硬。他年轻,他体壮,打铁器即快又实用,也就成了这条街最有名的铁匠。
日子渐渐安实,从贫穷走向富裕,也存够了取妻的银两。
可他是个孤儿,有没有从临近的几户人家看上心仪的女子。
他不擅言辞,憨憨傻傻。
但他心中有事,无法倾诉,便每日待在铁匠铺里,与视为手足的火炉说起了话。
说实话,火炉真是个好友,认真听你倾诉不说,还不是个大嘴巴。
逐渐地,他感觉到了心情的舒畅,人也开朗了许多。
也有一个问题困惑着他,为何火炉烧铁,自己打铁,而不能换呢?他那已逝的师父从来没有与他说道。
常人若知他的想法,定会觉得他痴傻。
但这问题却始终如藤蔓在他心中缠绕,随岁月流去变得丰茂。
而也就是这一天,他破天荒地停下了手头的所有器物的锻炼,静静看着火炉。
被火炉焰光映得通红的脸庞,突然有些笑意。
他感觉到了长满老茧的手愈发地火热,他的里似孕育了一个火球,与焰流相呼应。
鬼使然,他将手放了进去。
哧哧
没有了疼痛,他的手被火焰包裹得红彤彤的,有打铁时的火星迸发,像烟花一样绚烂。
旁边,是一块精铁,他毫不犹豫将其抓起。精铁溶化,连带着他的手,一齐滴落在了地上..
“磅砣未拓尨!”
老者粗布麻衣,佝偻但却有力。他步伐轻健,日日行于山水之间,很是悠然。
他花白胡子十分有光泽,就如根根龙须般,灵舞在风中。
一日,他在一处断崖上看见远处的高峰,脚下便是足以推起万千斤石块的澎湃江水,一时间,大自然的雄伟壮阔让他惊讶,但却没有畏惧。
似有所悟,便原地盘坐了三天三夜。
三昼夜后,他站了起来,伸手张开,指缝间可以看见对面山岳的影子。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站着。
往来春夏秋冬如轮回,老者身上爬满了藤条,长满了青苔。包裹着他,就是人形岩石,直到..
蓦的,天地间气机荡漾,越来越剧。
老者睁眼,平淡无奇,却是没有细看几载后的隔世,伸出的手掌指尖弯曲,轻颤,最后是猛地一抓。
轰!
一股玄奇的气机被他抓在手中,放出巨响的同时,对面耸立了数万年的山岳,却是陡然崩塌了!
“撕天除天司!”
画面模糊了起来,隐约只得见轮廓。浩天轰鸣,雷电交加,地面洪水肆流,野兽横行。人族所有苦不堪言,难民流离失所,王城破败不堪,强者遭遣雷劫。
这是欲灭世!阳光已无,天地昏暗,血泪撒涸土,疫障天灾屠**,似是没了公道。
这时,地面上矗立的最高峰之上,一人浑身暴绽金光,如东升的旭日,温暖了死亡边缘的生灵。
可突然,天地间雷声愈剧,更是响彻了锁链声。从浩天之上,破云飞出数百根山岳般粗大的链条,上面雷光闪耀,发出骇人的天威。
但这一切并没有使如太阳的他生畏,光耀轻松将其荡开,飞离了位置,击在了别处,巨大的力量似是要将大地击沉。
人影渐渐举起双手,手掌光芒个盛,大地上所有生灵都可看见。
野兽停止了嘶吼,伏在地上颤抖,洪水停止了肆掠,激荡在岩石边..
他叱出一个不曾懂的音节,双手向两边撕扯。浩天惊惧,乌云翻卷,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有光芒窜出。
还可见,那裂缝之中,有一种不知人形的生灵。口含雷闪,气若悬河,目蕴星辰,身浮混沌。情绪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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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木屋中各器具抖动,位于中央闭目盘坐的人影似勾动了周边的气机。
有个小东西发觉此状,从旁边一黑木匣中跳了出来,走动了一圈后,独眼却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人影。
凸地,所有气机猛地一荡,将那人也震动了一下,睁开眼,一片精光转逝。
他面色肃然,没有言语,一把抓住黑匣,收了字画,腾出房间,急急行步,跑了许久后来到一处专供柴料的山岭,山岭上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许多乱石断枝,他立定,激荡气血游窜于双手十宣穴。
硬生生用肉掌向石块地拍去。
砰砰砰
灰尘肆扬,地面开始抖动,人影跳起,又落下,用手掌纯粹拍击着石头。
放在不远处的黑匣里,那黑色六腿小蜘蛛再度出现,饶有兴趣地样子。
这一反常便是十数日,除了吃喝拉撒,这人并未停歇过。观这地面与石头上,皆是手掌印,爪印,指印。并且逐渐加剧,破坏力越来越强。
终于,这日那人影突然狂啸一声,在柴山久久不能消散。他从乱石地里腾了出来,露出一张俊朗的容颜,已经披肩的长发原被他束在后脑,这时却散开,显得不掬。
这人便是李庆,他看着自己与前几日的伤手,一点不相像的红彤手掌,如被烧红的铁块,有火星时不时迸发。
“哈哈,指轴第四幅,登堂入室!”
气血收回,手掌复原。虽是粗糙了些,但他用力一捏,骨头噼啪作响时,便可感觉到手中力量之强!
他甚至可以凭堪比灵觉的六觉,察觉到十宣穴穴壁的坚韧,在此同阶中举世无几!
那指图,绝对是天大的机遇!六图化六世,这该是如何的神通。
想着,他再次哈哈一笑,拿起黑匣的同时,却又见得那奇葩圣手。嘴角一勾,伸手抓去,只闻叮地一声金铁交击。
李庆的手掌微麻,嘴角弧度却更盛。
圣手蜘蛛见这人一点没有第一次时的窘态,惊觉不妙,正欲逃走躲开。
却是被他一把抓在手中,任它如何挣扎,都无作用。
李庆眯眼,对着它道:“你跟我混,就叫黑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