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何来鼓琴?
全场人,犹如被吓坏了的孩子,短暂安静后,猛地爆发出海浪般的声潮。
咒骂者有,面色潮红激动者有,出声者有,秉眉者有。
校官也锁紧了眉。未料到,这次武考有人如此进考,何来多余的铁卷应试。
当下,还有如此多待考之人。
有些人,更是泼口大骂了起来。
张虬轻笑,骂吧,一切要待尔等应付过考核之后。
谁都没想到过,会有人去钻规矩的空子。
“有意思,呵呵。”
护国士青石路上,停着无数尊荣马车,一辆看起来相当平凡的马车中,有人出声。
这人斜靠在车阁内,单手挑开窗帘,单手倚头,轻声笑道。
他穿着一身与马车不符的华贵衣衫,身上有久居高位,自然散发的威严,他是个中年人,是如今整个塞山城,平民眼中最高贵的城主大人,凌元放!
“家主,如何办?”
策马的车夫,老态尽显,胡子有些斑驳,尤其是左眼旁,有一处拇指大小的褐色胎记。看起来很普通,但举手投足间,无一没有力的应验。
家主、城主,相差不大的称呼,却可以显出一个人的效忠之意。
“继续罢,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凌元放说着,放下了帘子。
车夫应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鸟笼,笼子里全是银白色的小鸟。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字,便绑在这银鸟的腿上,拿出一颗蚕豆,喂给了它,之后将它放飞了出去。
银鸟速度极快,又是银白之色,远了些,车夫也看不清了。
一阵风吹过,他自觉凉了几分,裹了裹衣衫,在车上打起了盹...。
一个眼尖的士卒惊见天边飞来一只银鸟,连忙吹起了哨子,招了几下手,那银鸟便自顾自地落了下去,被赐了些许吃食,取了纸条,又放进了笼子里。
阅读之后,他向场中的校官走去,在其耳旁轻声说着。
“好,考核继续,别再问我这些问题,不愿考,可以离开!”
校官知了命令,大声呵斥。全场出声的人顿时安静了下去。
“下一位,xx!”
他直接跳过了李庆,将他排在了最后一位。
被叫到的人脸色阴寒到了极点,看了看另一席的张虬,又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仇肖鹤,骂了一句妈的,吐出一口唾沫,登上台去。
铁卷已被几名大个子甲士搬回了原位。
此人费劲将大书翻开,看着已无位置的银色张页,锁紧眉头想了半晌。
他很聪明,眼睛一亮,就要去翻开这片银页。
既然别人都将这一面写完了,为何他不能多废一点劲,写在后面。
想着,他扣住了银页的边角。
在场许多人眼睛都是一闪,赞叹这人的理智。
唯有少数人却摇了摇头。
“起!”
他大喝一声,气血冲击,让他的发丝都扬了起来,可是那金属片,纹丝未动。
就算是那厚一尺的书页,也会被他掀开的,这次怎么?
考核的几位校官也同时摇了摇头,心中叹息:
“太白星精,一滴重达千均,这块银钢中,乃是混合了一大滴啊!”
再次试了多次,这武者彻底绝望了。他颓废,凶狠地回望了一眼面带笑意的张虬,自觉地向圆台下走去。
当剩下的武者都不安地上台后,不甘下台而目露狠色。
如此而来,张虬算是将他们全部得罪了。
可是对于张虬而言,这叫得罪么?无能力者,迟早下去的好。
这时,他都有些皱了皱眉头,目光从那空荡了一日有余的椅子上掠过,突然沉默了下来。
仇肖鹤揉了揉额头,对看来的校官点头,鼻息出气时大了一些,似是有些遗憾。
“李庆..”校官照本宣科,大声道。
无人应,无人影,众人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万般情绪。
“李庆..”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再喊了一遍。
还是无人应。在场之人,开始喧哗了起来。
“掐时一刻!”
不再多想,校官吩咐下去。
喧哗声暂熄,全场都平静了下来,他们知道,每个武者都有一刻钟的比赛时间,他们能够等。
可是,旁边的滴水计时,已经连续滴下了数百滴,太阳,也升上了半空。
秋风起,叶纷飞。
有人不耐,骂骂咧咧。
大犬狂吠。
主人已经外出,它们自知已到了尽职之时,眼看从青石路上走过一名全身裹在黑色袍子中的人影,隐隐还有血腥味传来。
弱小而极易得到满足的獒犬心灵,给它传达了一个警觉的悸动。
开始想象主人在家时,与旁边那老太婆对骂时的气势。吠叫得那是一个凶悍万分。
但那黑袍中的人,似是耐心已经用够,转过头来盯了它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它的心湖卷起了滔天巨浪。
这名看起来脚步虚浮,身体虚弱的人,却从那双棕色眸子中,它看见了无数身披甲胄,浑身血腥气味浓烈之至的悍士,如潮水般涌来,杀声震天!
此犬哪里见过如此阵势,顿时骇得心肝俱裂,四足朝天,晕觉了过去。
黑袍人仿佛是一个季节,是秋季。当秋风从青石板上贯过时,洋洋洒洒吹起了他的发丝。苍白、悲哀、不甘绝望,恰恰与这个萧瑟的季节相呼应。
他所经之处,也仿佛吹过了一场秋风..
当他于今晨醒来,战之残念充斥在脑海,仅存理智渐渐被剥夺,他无能为力,身体也动弹不得。不甘认命,却抗衡不了。
墙壁上,有许多字,或利刃所刻,或毫笔所写,是昔日居住者所留,概括诸多内容,目标、思想、领悟、功法。却无一样对他有用。
他费力在床上侧身,血浆将他与床板粘在了一起,侧身便扯动,疼痛难忍。
全身血肉骨头有一大半受损,是何种滋味。
就算是他李庆,也是闷哼不止,但这也使他的意志清醒了些。
可是,也仅是一点而已。
他想坐起来,运功,可身上有许多经脉就如破布一般,运不起血气。
手掌撑在床沿,他感觉到了一些刻痕。
刻痕较深,也较清楚,李庆看到这篇浪子所刻的法门,名叫“静心咒”。
...。
穿着黑袍的李庆,奋力向不远处那人山人海之所在奔去。
临近时,将头罩扯了下来,露出苍白的脸。
一名维持秩序的士兵嗅到一股极为熟悉的血腥味,视线四寻,见到这个黑袍青年。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皱了皱眉,却是一瞬间想了起来,正是那获得一块亭长牌令,今日要候之人!
可见他脸色苍白,发生了什么变故?
此甲士算是尽职,上前与李庆交谈,说了当时之状,并将他从一旁领了进去。
“来了!”
场中,有人见到此状,轻声道。
“谁,谁来了,李庆?”
一传十,十传百,无数眼睛先后看去,议论纷纷。
五位亭长,坐高处,观来者,相谈论。
“这小子受伤了?!怎得气息如此紊乱?”
满脸刀疤的亭长锁紧了眉头,出声道。他看见李庆脚步落地不稳,呼吸时长时短,显然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但见仇肖鹤未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庆,似是要将他看透。
一位校官迎来,面上看不到情绪,出声道:“牌令!”
李庆从身上摸出牌令,递了过去。
校官秉眉,只觉黑铁牌令入手便是一阵黏乎,满手的血迹。
“去吧,还有百余滴的时间。”校官侧身,他明显也察觉到了此番状况,话语中有了丝情绪。
李庆上圆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见远处席位上的张虬,再与仇肖鹤对视之后。如常,一把扣住了铁卷书页。
骨骼噼啪作响,气血在脆弱的经脉中窜过,很痛,却支撑起他翻开了那一页。一口血,被他生生闷在喉咙间。
“这小子的情况很不妙啊!”
在场人士中,有少数人看出了李庆当今现状,不知他为何非要以伤躯来应考,如此搏命。
又再次扣起了银页,他如前面的众武者一般,被阻了下来。
唉—
有人叹气。
可李庆怎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那灭门之仇是他必须成功的决心,他一定要通过,一定要!
搏命,这纯粹是在搏命!
李庆初步愈合的身体,在压力下浸出血液,他额上虚汗直冒,幸好是黑袍,暂时遮住了他全身出血的惨状。
他的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的筋骨,紧绷至极出现浅裂纹。
他不愿失败,他不敢失败,他绝不能失败!
气血冲击在经脉上,脆弱的经脉断裂,任督二脉及涌泉之穴,被气血强行冲开,寸寸瓦解。
“再如此下去,他会全身经脉尽断而死!”
高席处,有亭长惊呼,他不明这小子的绝心,却想保住这个好苗子,正欲阻止,却被仇肖鹤拦下。
“他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仇肖鹤眸子中有光芒溢出。
“起!”
李庆喝道,喉咙中有再也压制不了的腥甜味,却始终没有被他吐出来。
而银页,也在嘎吱声中,露出了缝隙。
缝隙渐大,众人随着口目皆张。
张虬一脸不信,转而化作铁青,呆坐那里。
“起!”
李庆再次大喝,声音沙哑了,一口血喷了出来。
啊!
他目眶欲呲,长啸一声,骨骼肌肉尽在发颤,每个细胞都开始破裂了!
终于,在他周身机体初始瘫痪时,在众人眼珠子就欲瞪出时,将其缓缓翻开了!
咚!
圆台被震起灰尘,有了龟裂,靠得近的场中之人,只觉自己也随着跳了起来。
呵呵—
李庆惨笑,胸口一闷,又吐出了一口血液,残破的手掌发亮,发红,迸出妖异的血色火花,以指力,生生在银页上刻出自己的名字,水漏,也在此刻滴下最后一滴。
众人完全呆滞,不敢相信。
只见李庆踉跄几步,又向台下行去。
片刻,所有驻足者猛地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
可李庆却在这时,眼珠一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只有极少数人看见,那一串走来的血脚印,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仇肖鹤在李庆倒地的一瞬间,如鹰隼般腾起,竟是三步连踏,从远处而来,最先将李庆抱起,感觉到他周身的血液流出,一脸凉意,小心输进些许功力,护住心脉后,抱着他向远处腾飞去,那里是塞山城的医衙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