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自过去的亡灵
“你也发现了吧？”
索拉把头低下靠着凡间的耳朵悄悄的说了一句。
凡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们都醒了，我就算迟钝也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他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感受四周，除了几种夜间活动的昆虫卖力的嘶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他心中隐隐的觉得某个方向有问题，而且毫无疑问索拉和加兰都感受到了这种威胁。不是一种声音，不是一种形象，而是一种难言的感觉，凡间知道这种令人脊背发寒的感觉，就是杀气。
“都是入了品的，想来也只能是咱们的老朋友啦。”
索拉感受到周围至少有六股杀气，能够达到被感知的程度，埋伏在周围的几人至少境界都在九品以上。
“嗯，长生军。”
凡间说出了这个意料之中的名字，不由得感觉疲惫。
长生军的人数非常少，但每个士兵的境界都是入了品级的，这点却很恐怖。六十多年了，这只鬼魅一样的军队从台面上消失，却在黑暗中如影随形，如跗骨之蛆让人抓狂。刚刚从奥斯曼帝国旅行回来，晚上才过了菲因的过境，连朗德贝尔的城墙还没看见，就被盯上了，这效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也许这些人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一直钉在朗德贝尔城外，自己只是适逢其会。想到这里，凡间几乎可以断定，长生军绝没可能事先知道自己回来的时间，这些人要么是在执行其他的任务，要么就是在守株待兔，说不定已经在这里等自己几年了。不过真要是这样也过于骇人听闻，这得多大仇？
凡间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和长生军的仇恨要真说起来，大概是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吧，就算真的在这等了自己十年，似乎也不奇怪了。三人反常的举动也让埋伏着的长生军感到了警觉，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却又无处下手。
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一道匹练的刀光打破了这瞬间的尴尬，一把长刀从凡间背后的黑暗中延伸出来，斜着由下而上，直指凡间的心脏！
安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脚踩枯叶的声音，没有长刀出鞘的声音，甚至没有快速挥动的破空声。悄无声息的一刀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唯一能让人感到警觉的，是长刀接近身体时带来的那股寒意。
“锵”
坐在凡间身旁的索拉将横悬在腰后的短剑抽出，看也不看的反手一撩，恰好把长刀格开，气势和力道都已积蓄到圆满的这一刀居然被轻描淡写的化解。
黑暗中露出一个人影，一身紧身黑衣，却裹着一套精巧的闪亮铠甲，镜面似的胸甲几乎能照出人影来，只是头上的那张鬼面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狰狞，神秘，邪魅。
两只小小的鬼角恰在额头两侧，深陷的眼窝，凸起的獠牙，恰是长生军最容易辨认的符号。
手执双刀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从暗中出现的杀手猛地挺身一步，手中双刀挥舞，连砍了六记，流畅如丝绢，气势如飞虹，索拉手上只有一把宽刃短剑却毫无惧色，身形闪动连挡带躲将这六刀化解的举重若轻。
眼见奈何不得索拉，鬼面杀手猛地一蹬，身影再次闪回黑暗之中，却突然从别的方向杀出两人，一样的鬼面双刀，挥舞着砍向凡间和加兰。
加兰抽出手中的骑士长剑，凡间则是腰间两侧各抽出一把制式短剑，四人顿时杀作一团。
双方都是久经配合的老手，两个杀手在外围伺机而攻，凡间和加兰在内圈稳重防守，凡间露出一个破绽引得杀手出手，却被加兰顺势封堵，加兰露出侧面给对手，凡间却又把敌人的攻势化解于无形。两人身上的破绽竟然都是有意为之，配合之下，两名长生军的鬼面杀手无处下口，只得纵身一跃归于黑暗。
一时间，四周再度回归寂静。
索拉把短剑提在手中，沿着火光照亮的边缘游走，古朴的短剑在火光中隐约的露出外形，却没有反射光亮，这把宽刃短剑居然全身都是漆黑的。
加兰的骑士长剑倏尔回归剑鞘，在入鞘的那一瞬间反射出蔚蓝如湖水的一片幽光。
唯有凡间手中的两把制式短剑毫无特点，虽然做工精良，刀光闪亮，但是与索拉和加兰手中的剑相去甚远。凡间也不在意，随手将两把短剑插在两侧的土里，露出大半个剑身，本人则双手抱在胸前，随意的等待着。
等待着对方全力一击，或者悄然遁去。
想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凭借三个人在广袤的树林里搜寻六个人，听上去就像是不自量力的笑话。此时此刻，主动权显然是掌握在刺客们的手中，至少凡间也好，索拉也好，加兰也好，都没有主动出击的兴趣。
即使一击不成也可以趁着夜色远遁，大概是想通了这一点，长生军的几位刺客决定全力一搏，六人在黑暗中抽出了十二把刀，这次故意没有掩盖抽刀的声音，一把一把刀从刀鞘中离开的响动给人的心头一点一点的施压，倘若面对这一切的只是普通人，恐怕都已经颤抖了。
只是他们选错了对手，索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等的就是这一刻。
瞬间，六个方位十二把刀同时出手，一片刀光将三人笼罩在其中，内里的三人却怡然不惧，加兰左手平举剑鞘，右手猛地抽剑，带出一道凛然的蓝光，剑气离开剑身整整三寸有余，两名刺客的身体和长刀都被拦腰斩断，而加兰手中的长剑甚至没有沾到一滴血。
另外四名刺客被这一幕惊呆了，稍有迟疑，索拉的短剑却携着一道无可匹敌的烈火猛然斩来！一名刺客双刀交叉格住了索拉的短剑，而笼罩着剑身的烈火却丝毫不受影响，顺着惯性的方向甩了过去，将刺客的整个身体笼罩其中，眨眼间化作灰烬，竟似乎从未存在过这个人。
索拉手中短剑再出，刺客哪还敢拦，只能躲闪，索拉随手划了几剑，似乎终于厌倦了这种躲闪，手腕一翻，剑尖精准的朝刺客刺去。宽刃短剑的剑尖在刺客的瞳孔中不断放大，看似缓慢的一刺却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刺客的身体，摧垮了刺客的神经，终于他放弃了抵抗，任这一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激起的火柱眨眼间包围了刺客的身体，又在眨眼间散去，什么也没留下。
反倒是凡间这边打的还算有声有色，不过眼见四人眨眼间灰飞烟灭，还活着的两个刺客吓得魂不附体转身欲逃，凡间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记升龙双刺，身体向前一挺，两把短剑自下而上笔直的从身后刺入刺客体内，从后腰一路向上，直穿过心脏，两个刺客就挂在两把短剑上，就好像凡间双手操控着的木偶。
凡间将短剑抽出刺客的身体闪身退开，两具还直立着的死尸瘫软着向后躺下，六个人只是一个照面，竟然全军覆没了。
“要不是怕你们跑了，何必费这般功夫。”
索拉对着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说了一句，也就兴味索然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反正离天亮也不会很久，想要睡也来不及了。只是对这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影响了自己的睡眠感到愤然。
凡间拾起其中一人的面具，鬼面森然恐怖，而面具下面的那张脸也看不出与常人的区别，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
“明明伤不了我，又何必来找我。”
凡间感觉自己又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抹掉一个人未来无数的可能性，这对凡间来说是件开心不起来的事情。
凡间双手用力，金属制成的鬼面被咔的一声掰成两段，随后干脆让索拉放火烧掉了四具尸体。又毁掉了六个鬼面，十年间被这样处理掉的长生军人数并不少，想来当初杀出重围的两千长生军留下的鬼面至今已少了不下五百了。不过敌人终究是敌人，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将来必定也是不死不休。
“不愧是你，很漂亮的身手。”
黑暗中居然又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全身笼罩在灰色的斗篷之中。他拍了拍手走近凡间等人，在火堆旁边掀开了连在斗篷上的帽子。
“好久不见了。”
火光映照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庞，漆黑的短发和平静的神情让人感觉有些冷，而琥珀色的双眸却又透出几分少年的稚气。
“好久不见，约修亚。”
凡间亲切的回应了少年的问好，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了然的放松了心情。
“我就说嘛，如果有人在树林里，我们应该会发现的。不过是你的话，发现不了也没什么奇怪。”
凡间因为树丛中走出了一个没有被感知到的人而感到有些不快，不过这些不快瞬间就被那张年轻稚气的脸给驱散了。他知道这个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少年的身份是什么——南方要塞朗德贝尔的首席情报官，真正的暗杀，隐藏和情报大师，特殊情报组织“夜莺”的第一负责人。
“看来你一早就跟着这些人了，不知道这场袭击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我跟长生军是老相识了，不过他们没道理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吧？”
凡间毫不客气的寻求首席情报官回答，这可是个万事通，倘若他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何况深夜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来散步的。
约修亚点了点头，回答道：
“裴扬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