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边城
“裴扬出事情了。”
凡间对这个情况感到很意外，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却没想到这一种可能。毕竟裴扬就算出了什么大乱子，也扯不到自己身上吧。
“谏山辽死了。”
凡间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裴扬四剑之首，隐刺谏山辽。对策局的首脑，整个裴扬暗中实力的最高长官，月读，天照两支卫队的兵权都在他的手中，情报，暗杀，保护等种种职权于一身的枭雄，他的死必然带来相当大的震动。但这一切对凡间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儿，确切的说是养女谏山黄泉，是十年前凡间托付给他的。
虽然这是一段并没有被广为宣传的经历，不过也谈不上是什么秘辛，十年前获得自由的凡间在南下途中捡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同样无家可归的凡间把她托付给了谏山辽，整个故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真心想要探究的话，也不难发现凡间的身份。
“谏山辽是怎么死的？”
“刺杀，虽然很可笑，但是目前确实还没找到凶手。”
约修亚对自己的同行最终死于刺杀感到荒谬，这样的人，除了至亲以外，对任何人都抱有相当的警惕，居然会死于刺杀。当了一辈子猎人却最终被鹰啄了眼么？
“也就是说，长生军从某种渠道知道了我和谏山家的关系，进而想要把我拦在朗德贝尔之外，不要介入到这件事情当中。”
“可是只凭这六个人？长生军什么时候如此小看我了，何况把我拦在这里有什么用呢？我总不至于跑去替谏山辽报仇，裴扬的人又不是死光了，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凡间的心中还是存在很多疑问，事情还是疑团重重。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
约修亚略作思考，理清了思路说道：
“谏山辽事发前曾表露出想让谏山黄泉接替他地位的意愿，大概在幕后操纵这件事情的人不希望黄泉接班，同时他们从某个渠道得知黄泉与你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恰巧你最近要回国这件事在高层之间还是很受关注，所以幕后的人恐怕想多了，以为你有意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至于长生军这边，调动了一部分力量想要把你阻挡在朗德贝尔之外，至少要拖延到事情尘埃落定为止。不过事情发生的过于急迫，昨天晚上我们这边也才收到消息，长生军的布置也还没有到位，只有今晚这几个人离这里比较近才能堵住你，后面至少还有几十个人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吧。”
约修亚解释了一番，见凡间低头思考，也不多说，径自坐在火堆旁边整理着自己脑中的情报。
“看来黄泉有危险。”
凡间手托着下巴稍作思考，做出了结论。
约修亚点了点头，
“我和****海因将军讨论过，也是这样的结论。”
凡间猛地站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去裴扬。”
“好咧！”
索拉打了个响指，利索的起身收拾起东西来。加兰看天色似乎也渐渐放亮，踢起沙土熄灭了火堆。三人几乎都是风餐露宿惯了，连扎帐篷的习惯都没有，东西收拾起来也异常的顺利，只一会，所有的行李都被捆成一团绑在瘦马的背上，瘦马鼻子里喷着热气，想来这点寒酸的家当对它来说也谈不上负担。
“看来我需要管****海因将军借几匹马了。”
“几匹马算得了什么。”
约修亚笑了笑，带着三人一马借着天边稀疏的亮光朝菲因的南方要塞朗德贝尔进发。初夏的早晨寒露很重，天光放亮之后还升起了浓雾，不过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朗德贝尔城的轮廓了。
这是个真正的要塞都市，虽然整个朗德贝尔郡是很大的，但是只有七成的领土是在朗德贝尔城以北的安全地带，还有三成的领土在朗德贝尔城的城墙以南，和奥斯曼帝国的广大疆域接壤，直接面对奥斯曼帝国的边防要塞。
朗德贝尔城西面是层峦叠嶂的亚马尤拉山系，东面是黄金山脉，这两条重要的山脉将整个大陆分成了南北两块，只留下了两条南北流通的出口，一条属于奥斯曼帝国，在整个大陆的最西边，由帕拉奇利亚要塞扼守，并不与菲因接壤，另一条就是朗德贝尔走廊，在大陆的中间偏东一点，由朗德贝尔要塞固守。
可以说，这是一条沟通南北的重要通道，也是菲因王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唯一交集。
菲因王国一直非常重视和警惕这个南方的邻居，因为不管是习俗还是宗教或者生活方式或者理念，菲因和奥斯曼都有很大的差异，商品流通当然可以，但是真正想要互相理解成为友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正由于这一点，朗德贝尔要塞始终有重兵把守，而且不论出现什么情况，这支部队都是不允许调离的。当初奥丁神国南侵，一直打到辉煌殿，驻守在朗德贝尔的部队都没有调走，只有朗德贝尔大公本人带着一支不足千人的亲卫部队北上，后来还是从裴扬借了半支戍卫兵团才撑起了北方的战事。菲因王国对这个强大的南方邻居的警惕和戒备可见一斑。
菲因王国虽然被称为王国，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集权国家。
这和当初的建国理念有关，当初亚瑟王朝最终在军阀混战中灭亡，菲拉洛家族起身领导了反对军阀的革命，但这不是一次彻底的洗牌，在菲拉洛的阵营中团结了许多贵族和军阀，最终建立的菲因实际上是联合政府的性质。
除了少数几个郡掌握在菲拉洛皇家手中以外，绝大多数领土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贵族手中，只不过这些贵族很多都是菲拉洛皇家的忠实拥护者，所以菲因王朝在建国之初的几百年里都相当和谐。
直到菲拉洛皇家开始收拢权利，下面才渐渐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皇家和贵族的矛盾变得越来越激化，这种矛盾直到凡迪埃尔和菲奥洛克的父亲，暴君菲德烈的时代激化到了极点。
残暴且有强烈统治**的菲德烈大帝重建了长生军，并且以相当残忍粗暴的手段对国内的贵族和宗教势力进行了血洗，菲因的权利第一次集结在皇帝一个人手中，各地虽然还有许多的大贵族，但这些贵族们的手中权利小的可怜，也只是名义上享有广袤的封地，兵权是不可想象的。
这里面只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西方门户巴夫斯克郡，菲德烈大帝并没有过于削弱兰德尔候手中的力量，因为兰德尔候的军队在建国之初的盟约中是要用来抵御可能从西边出现的敌人。
尽管巴夫斯克和帕拉奇利亚之间还有两个缓冲的中立佣兵都市杰鲁拿城和圣光城，但奥斯曼帝国一旦决定从帕拉奇利亚出兵，两座中立的佣兵城市能起到的作用很小，甚至可能受到雇佣而参与到对菲因的攻击中来，所以兰德尔候的实力并没有被削弱，奥丁南侵期间，更是雇佣圣光城把守西方门户，进而全军挺进辉煌殿，参与了最重要的战事。
另一个例外就是朗德贝尔城的朗德贝尔大公，他的部队只有一个作用，将奥斯曼帝国的大军挡在朗德贝尔城以南，决不可放一支部队进入菲因腹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部队已经不能算是朗德贝尔大公的私军了，这支部队简直就是全菲因最尽忠职守的人民的军队。而且菲因和奥斯曼之间的摩擦虽然一直不大，但也不曾中断过，所以朗德贝尔城的驻军其实相当精锐，几乎每个士兵都曾上过战场。
但这又是一股容易被人忽略的力量。
凡迪埃尔被囚禁后，菲因历经三位领导者逐渐成形的中央集权制度逐渐被架空，无能的皇帝菲奥丁眼看着各地分封的贵族再次拥有兵权和财政大权，新收服的北方四郡原本就分属四个种族，还分封了四个王，摄政王被囚禁之后无人制约，相互之间不断倾轧争斗，甚至结为死仇，几乎完全失去了北方门户的作用，如果不是奥丁神国元气大伤无力南侵，菲因几乎随时面临灭国之险。
凡迪埃尔被囚禁的五十五年一共发生了两次贵族叛乱，凡迪埃尔离开菲因之后又发生了一次，六十年间三次大战，每一次战事结束，整个菲因王国的势力划分都会有比较大的调整，最后一次大战之后，北方四郡被雪狼王曼菲斯特一统，南边的数个大郡却紧密围绕在圣炎王杰奥斯的身边。
菲因王权风雨飘摇，各地的大贵族已经蠢蠢欲动，等待着下一次瓜分的盛宴，也许下一次的大战就可以决定谁才是未来菲因这个国家的真正统治者，也许是杰奥斯统治下的圣炎，也许是曼菲斯特统治下的冷夜，但绝不会有人认为是朗德贝尔或者巴夫斯克，因为这两支被钉在领地无法动弹的军队只能成为内战的看客，新的掌权者多半也愿意借助他们的力量抵御外敌。
谁也不会动他们，谁也不会认为他们敢动。朗德贝尔空有一支强大的部队，却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因为每一代的朗德贝尔大公都知道，一旦他们做出了选择，最终的胜利者都不会是菲因人，奥斯曼带给他们的，或许是真正的亡国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