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潮州人的感慨
早晨的潮州城，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这个时候上学一波打工一族的自行车流已经过去，路上只剩下骑摩托车的单位小头目、小企业主、开店的小老板这些可以晚点的人们，路上的小车面包车居多。
改革开放快二十年了，古老的潮州城还是没有恢复历史的辉煌，曾经较发达的工商业，承受着高起点的税赋，延续着低起点的基础设施，地位的更迭导致过度的封闭，长期基础设施欠帐太多百废待兴，很不正常。但就是这样不正常，还是有大把人爱着这里的乡土文化。
显然我不属于上面几类人，我现在没时间观念了，连续一个月半夜两点拦过路车，天亮到达福建泉州也经受过，几个月天天睡到中午也经历过，反正一切就是为了客户的需要。
不一会，我就来到程总的工厂，这是一间很大型的工艺厂，落成不久的四层最新型的工业厂房，铝合金浅墨绿色玻璃窗宽敞新颖，做的产品是各种各样的袋子、礼品盒，我带来的货是礼品盒的外包提花布，谁会想到礼品盒是用提花布做的？所以我狠狠地赚了程总一大笔，程总还得感谢我，因为他跑了国内许多布料市场，都找不到提花布，是我用提花织标机帮他做出了相似度九成以上的样品布，通过了他客户的确认，已经做了几批货了。因为这次新花色出船头样很急，所以才在宏天做，如果以后有大单，我会考虑自己买宏天用的纱线给别的厂加工，虽然大部分厂不愿意做加工，但也可以指定他们用线，只要你的量大。别小看清秀的作用，让我知道宏天用的纱线是那里买的很关键。
我放好了摩托车，从后箱提起清秀昨天晚上带来的货上楼去，潮州城的高层建筑还不是很多，不高的厂房更没有考虑电梯，我只能提着货走上三楼程总办公室。做这些都是比较小而贵的材料，如果数量不多，直接拿到老板这里，再由老板交给仓管，这样可以提高我这个供货商的层次，说到底，也就是我做的“物以稀为贵”，再有就是做这些货的厂家，投资大供给的厂家却很普通，许多人觉得很奇特，是高尖端，所以我也就被老板们视为特级供货商。本是服装厂的常用材料，被我开发到工艺厂就变成高尖端材料，这也是创新吧？
程总喜欢创新，总能变戏法一样想出许多新花样，所以我特别喜欢跟他合作，不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创新意味着利润丰厚。普通的礼品盒，他也能设计成为玩具模样，而且还经常提点子给他的客户，对礼品玩具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程总很敬业，但从不准时到厂里上班，都是先跑外面再到厂里，我来到厂里他还没有来，就在大厅欣赏金龙鱼，好大的金龙鱼，据说一尾就好几万元，金龙鱼肥厚浑圆，鱼鳞金黄，浑身油光，大厅地面的大理石擦得铮亮，光影斑斓，鱼缸和金龙鱼的倒影都能映到地上。大厅四周，是产品陈列柜，要看完全部产品，可能需要一个上午，我看过，心中有数。
一会儿，就听到汽车喇叭声在门外响，接着程总在叫人，洪亮的声音，好象是叫人拿什么东西，我就坐在大厅等他，差不多忙了十分钟，他才上楼来，开了办公室门。我走上前叫了一声：“程总”，程总看到我来了，很高兴，洪亮的声音又响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见程总的西裤湿了几点，就半开玩笑说，“程总你不会去买菜吧？”程总听了哈哈大笑，点着食指对我说，“你真的明察秋毫啊，什么都看得准确，老弟！我到模具厂去了一趟，顺便就买了几条大鱼，中午加菜，你也来？”我笑了，“刚看过肥厚浑圆的金龙鱼，现在什么鱼都不忍心吃了！哈哈。”走进办公室，我继续投其所好，“有这么好的老总，你的员工不用模具也能做出精品的，还需要你去模具厂？哈哈！”程总说“唉，模具厂的师傅也真是没用，总是做不出我要的效果，气死我了，”我很委婉的说，“程总喜欢吃鱼，也喜欢熊掌，希望一举两得！程总，没米巧妇也没用，现在线切割好象还没有数控锥度切割，没设备怎么做出好效果啊，”程总看着我说，“哇，说对了！没想到你也懂模具，中肯啊，是！潮州的模具制造业对玩具产业发展的认识不足，现在形成不起玩具模具制造的产业链，大型模具都没办法，以后会吃大亏的，来，坐前来，新提花布我看看。”我把货拿给程总，程总要是在中国其他地方，早就会成为中国玩具产业的鼻祖了，我这样想，但单纯的玩具，不需要用到提花布，玩具不是我的选择，这是事实。
“程总，”我说，“嗯嗯，”程总边仔细看提花布边应着我，“象你这样的实力，可以考虑做玩具，玩具市场的空间很大啊。”我说，“老弟，不瞒你说，玩具我早就有考虑过，但潮州市区做什么都会受到东边、西边的抢食，竞争不过人家的，市区这地方，就是什么都能开个头，然后就等着，看着转到别人那里。按照汕头人的说法是流到自己人那里去。”
我笑问，“你认为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对这个话题我很感兴趣，就和程总聊起来，程总说，“我们没有外来独资、没有国家投资，没有政策优势，我们的产业都属低端产业，低端产业能够生存，很大原因就是采用漏税、低税、偷电减少成本，形成竞争优势。而市区，历史是府县，后来就县镇、现在是市区，都是两级管理，什么管理都会相当到位，那有漏税的可能。加上市区历来就是工商业较发达区域，所以税务任务起点高，领导要政绩，年年超额完成任务，就是高点上的超额，所以市区的成本比别人高。如果正常经营，连长久都难，你看，市区什么都小打小闹，许多企业都搬离市区到乡镇。这就是乡镇能发展，市区不能发展产业的原因。中国特色发展，政策最重要，政策甚至批文都是发展的动力。”程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并不激动，甚至没有平时说话那么大声，说明他经常碰到实际问题。
“我明白了，”我说，我知道程总说的是一个原因，但我还是说明白了，“程总，我把提花布背面的沙线都藏起来了，这样贴起胶才会牢固，你看这样好吧？”“哦，”程总反应很快，“我想到这个问题，还没跟你说，你就改好了。”我说，“本来需先和你说说，因为时间紧，我又有技术上的把握，所以就先斩后奏了。”程总表扬说，“很好，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