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宫廷宴会
红刃还没有进入上都城，他将要回到上都的消息就已经被红倪告诉了娜央。娜央听后只是呆呆地坐在屋子里。
“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啊？”红倪着急地在一边问。
这一年多来，娜央长大了不少，她已经从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女童长成了一个聘聘袅袅的少女。可是她并没有因为身体的成长而变得美丽，反而脸上增了几点雀斑，看上去越发是相貌平平。
娜央从沉默中抬起脸来看着红倪：“当年，红刃离开的时候不是留了话给我吗？那些话，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与他不再有瓜葛。他能平安回来，我当然十分高兴，可是我没有理由追着他不放。”
红倪语塞。
亮辰推开娜央的侍婢，一脚踹开娜央的房门，她大喊道：“我去！我要去见见红刃！”
红倪一惊，看着气势冲冲的亮辰。
亮辰并不算漂亮，脸型稍有点方，但是她身上有一股贵族女子中少见的风风火火的阳刚之气。娜央一直觉得女孩子柔媚才是美，可是这几年中，莫名其妙就有几家公子看中了亮辰这种阳刚的女子，几次三番上门来求亲。亮辰的父母一直推脱说亮辰年纪还小，所以一直都没有应下，其实他们是在等金龟婿。当然，向娜央求亲的公子不是没有，可是娜央真的找不到答应他们的理由，就算为此和父母大吵也在所不惜。她一直告诉自己，她不愿嫁人并不是因为她还惦记着红刃。
“你去作甚？”红倪瞅着亮辰，“刃哥哥的心里又没有你。”
“你管我作甚？你若是不愿带我去见，那我就去拦他的鸟车！同在上都，我还找不到堵他的机会吗？”亮辰说。
“那你就找机会堵他的车吧。”红倪说完逃似得就走了。自从刃哥哥卷入云飞的事件以后，红倪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亮辰和亮若瑄的。不过亮若瑄不会刻意提起红刃更不会主动与红倪攀谈，红倪觉得她好应付多了。这位亮辰才是让红倪头皮发麻的家伙。
红倪一到家就给红刃写信过去说了七七八八很多事情，红刃的回信与以往一样，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知道了，请不必挂心。”红倪看过回信以后一生气就狠狠地把羊皮卷摔在桌子上，怎么可能不挂心啊？
红战带着部队回到上都的那一天收到了很高规格的接待，龙撼亲自率领王后以及文武众臣前往上都城门迎接。让红战没有想到的是一直避世离俗的霍炎神婴居然也在城门处迎接他凯旋归来，这真是让红战受宠若惊。再仔细一想，这几年时常听说霍炎的身体情况不大好了，也许她的突然露面是为了神权的顺利交接吧。从城门一直到王宫的这一段路，红战一边应付着王上和神婴一边盘算起神婴的继位人选。可惜的是他对向来神秘的神族内部人事非常陌生，想了一圈都没有想起来合适的继任人选。
红战凯旋第二天，就受邀去参加龙撼为将士们准备的庆功宴会。这次宴会的规格很高，受邀请的人很多，从朝廷的重臣到重臣举荐的门生，从有封号的夫人到待嫁闺中的小姐，粗粗算来怎么也有一百多人。去往王宫的路上，红战嘱咐红刃要多加小心。因为仅仅是庆功宴，王上居然会邀请那些毫不相关的小姐们来参加，不寻常的事情一定意味着背后有不寻常的打算。
红刃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想必是要公布殿下和蜜思锦莲的婚约了。当初殿下没有应允就赶着上了战场，现在好不容易回来，陛下一定是想公布的。而且，父亲，你要做好当公爹的思想准备。”
红战一怔：“为何？你年龄不大，陛下为什么会安排婚事？”
“据说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朝廷里这一年来王储之争近乎白热化。因为香公主是嫡出长子，大多数贵族都推举香公主。但是我们的陛下更愿意立庶出的龙雷文。那么给龙雷文找到强有力的支柱就是最当紧的事情了。”
“嗯……”红战点头，“没想到你一边打仗还能一边掌握着朝政的走向。孩子，你要用你的这可好脑子保护好我们红家啊！”
“不仅是我在想，更重要的是殿下在想。”红刃说，“蜜思家族这几年越来越和拜家走的近了，蜜思家背后就是拜氏。陛下为殿下找的靠山真是大啊，从很多年以前，陛下就已经开始在做这件事了。殿下刚开始的时候特别排斥这一桩婚姻，不过最近好像也接受了。他跟我说，陛下一定还有其他动作。咱们红家，尤其是我，一定是殿下的人，所以陛下一定会给红家安排一桩婚事。”
红战看着红刃，沉默了一阵：“政治婚姻未必都是不幸。”
“我知道。我的母亲每天都能快乐地在院子里种菠菜就是因为她接受了一桩幸福的政治婚姻。”
红战叹息：“你长大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真是寂寞啊……”
“父亲，”红刃温暖地笑着，“我这么努力长大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成为父亲的帮手，而不是一直躲在父亲背后被保护的小孩子。”
“不，从今以后，你要改变这种想法，你要保护的是你的妻子。”
红刃想到了娜央，是啊，乖乖的娜央是需要保护才行的。可是陛下会把娜央给他吗？
另一边，娜央早早就到了宴会厅。一想到今天就会见到久未谋面的红刃，娜央的心就一直凸凸的跳个不停，就连手里端着的酒樽都在微微颤抖。陪着娜央一同出息宴会的亮辰一直心不在焉，她看了娜央心神不安的样子却什么话都没说。亮苍冥有些担心亮辰，说亮辰这么安静很不对劲，可是娜央现在没有一点思考能力，因为她满脑子都是红刃啊！娜央一边出神一边走路，不小心把青色的果酒洒在了裙子上，娜央脸色一黑，赶紧跑到侧殿的房间里去清理衣服了。她本就不漂亮，衣着打扮就更不能输给那些光鲜亮丽的小姐们了！今天她的这个发型看上去简单，也没有太多的首饰，可是为了让发型看起来完美，她可是花了两个时辰来打理头发的，她不能容忍一丝的凌乱。衣服她也是昨天就准备好了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倒霉的事？早知道就多准备一套衣服了！
擦了半天，裙子上青色的印迹终于不明显了，娜央闷闷不乐地从房间里出来。真是不愿意用这么邋遢的形象去面对那么多人，更不愿意让红刃看到他这么糟糕的样子！娜央正想着，忽然就在长廊里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红刃。娜央的脸腾地就红了，她耳朵里面除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外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娜央傻傻地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红刃越走越近。然后红刃在娜央面前停下来。
“好久不见了。”红刃说。
红刃的声音一下子把娜央从失神中拉回来。娜央的心神找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双眼就盈满了泪水。为什么会想要哭？也许是思念，也许是委屈，也许是再次相见的欢喜，总而言之，娜央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热泪盈眶。娜央本是想要微笑的，可是她突然想起了红刃离开前留下的口信，想起了那一封又一封石沉大海的书信，想起了“来路不明”的银项链，娜央说什么都笑不出来。她只能低头，无力控制泪水肆意泛滥。
“我……还有事……”娜央挤出这样一句话，哭着跑回宴会厅去了。
红刃看着娜央跑走的背影，微微有些失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先放弃的人是他啊！
红刃走到龙雷文的书房。书房不布置和以前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十七岁就成年了，再过不久，龙雷文就成年了，一旦成年，他就不能继续在后宫居住，必须搬到宫外别居，到时候这里就不再是龙雷文的书房了。如果龙雷文成为了太子，他将搬进太子的宫殿——东阳宫，位于整个王宫的东侧。
“我跟父王谈了一晚上。”龙雷文示意红刃坐下，“亮辰太过激烈了。亮若瑄不能生育，不适合嫡子。”
“嗯。”红刃点头。
“为什么？”龙雷文追问，“她哪里好？”
红刃想了一阵：“乖巧。”
“乖巧？”龙雷文嗤笑，“她可不是个乖巧的……洞察人心方面，你还欠火候啊！不过，应该还算是好控制吧，只要女人们一旦沉迷在她们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什么爱情的美梦中，控制她们就很容易了，比男人好对付多了。”
红刃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龙雷文欣然接受了与蜜思家的联姻。“殿下，”红刃问，“今天要公布与蜜思锦莲小姐的婚约吗？”
龙雷文斜眼看着红刃：“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红刃低下头。
“不用公布。公开公布反而麻烦。”龙雷文的眼睛和语气中都不带有一丝情感。
红刃不语。
过了一会儿，红刃和龙雷文一前一后步入宴会大厅，这也算是表明红家对龙雷文的拥护。另一边，龙香和一个特斩家的小姐也一起走了进来。龙雷文本来还有些冷冰冰的微笑一看到龙香之后立刻变得暖意洋洋。
“姐姐。”龙雷文凑到龙香身边去，“听说你把准姐夫给休了？”
龙香已经二十出头，马上就要结婚了。她已经从一个青葱的少女蜕变成了一个仪态盈万方的女子，亲切而高雅，让人望之则喜。
“那叫吵架！吵架！”龙香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和龙雷文搬起嘴来，“吵架是爱情的润滑剂。你这么小，是不会懂的。等你能体会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爱情有多么美妙了！”
“唉哟！”龙雷文捂着腮帮子说，“不行，我这牙口不好，酸着我了！”
龙香亲切地扶着龙雷文，笑盈盈地往后门走去：“你小子要是想在这里搞破坏，我会让医生用老虎钳子把你的牙根一个一个给敲碎了挖出来！”
“你这个恶婆娘，能不能把你那个恶心兮兮的假笑给收回去？算是我求你了，我实在担心你一出门就被雷公给劈了。”龙雷文配合着龙香优雅的姿态，不让大臣们发现可爱的龙香公主正在口出恶言。
“我亲爱的弟弟，难道你不会帮我挡雷吗？”龙香抚了抚龙雷文的黑发，“你闯了祸，我替你顶雷的事可不少啊！”
“行!我跟雷公打个招呼，今天就不劈你了。我给姐夫留个机会。走好，不送！”龙雷文摆了个请走的手势。
龙香一边还礼一边说：“今天我会留宿宫外，你小子去跟母后说。”龙香的亲生母亲去世后，龙香一直都是由姬嘉王后教养。姬嘉为人大度平和，龙香和姬嘉的关系一直算得上亲密。可是龙香母亲的死因一直就有传言说是姬嘉暗害，所以龙香和姬嘉的亲密在外人们眼中看来就很有故事了。
“这个……”龙雷文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看着姐姐走入人群的背影，龙雷文小声嘀咕：“究竟谁是乖孩子谁是坏孩子啊？一个女人，怎么也这么不矜持呢？”龙雷文一边抱怨着一边费劲脑筋在想怎么糊弄跟猴精猴精的母亲……这个技术含量太高，比杀有翼人还费劲呢！
另一边的臣子们对这一对感情甚密的姐弟议论纷纷。在他们眼中，龙香和龙雷文是王储争夺战中正在发狠角力的一对敌人，可是这一对敌人正表情丰富而真诚地在聊天，怎看不像是死敌的样子。大臣们不禁唏嘘，王室的孩子们都很厉害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深藏不露，没人能看透他们的真心啊！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世上的故事就是喜欢故事的人看到的故事，至于故事本身是不是存在过，喜欢故事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红刃跟龙雷文一分开就找到了红战。他躲在红战身后不愿与他人多话。红战应付的各位贵族中有一半是冲着红刃来的。在红刃出征之前，红刃还被大家看做是龙雷文的男宠，这次不过是随行扮驾罢了，可是红刃却拿着显赫的军功和大好的前程回来了，各位长着势利眼的大臣们纷纷过来套个近乎，甚是有人把自家的女儿推荐给红战父子，好像一年多之用鄙夷的神色看待红刃的人不是他们本人一样。红战就算是大好的耐心也渐渐支应不行了。以前儿子遭受的冷遇让他痛心，今日儿子的热遇更让他深恶痛绝，这种变色龙一样的人会彻底伤害了红刃纤细敏感的心啊！好不容易打发走又一个推荐女孩子的贵族，红战回头看了一眼红刃。这一眼，他很吃惊，红刃身边已经包围了五六个女孩子。这几个女孩子各个花枝招展，朝红刃猛烈地展开女性魅力的攻击，可是红刃却压根不为所动，眼色依旧那么冷淡，好像摆在他眼前的不过是几根木头桩子。哎……这么多年了，红刃早就已经看明白了什么叫人心向背，他小小年纪却已经经历过了许多成人都为经历过和煎熬。一方面，红战为儿子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更为儿子这一生难有真情真爱而感到担心。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红刃会对龙雷文死心塌地的原因吧。红战一转头，看到人群的另一边，一个较小而怯懦的身影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朝红刃时不时瞟来一眼。娜央！这么些年，难得娜央从未对红刃不嫌不弃，一心一意，真是个好孩子。要是陛下真能把娜央赐给红刃，也算是红刃的福气，至少红刃不用担心会遭到爱人的背弃。
红战还在出神，龙撼和姬嘉王后相伴着走进了宴会厅。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是，陪在姬嘉身后的那个小姐就是蜜思锦莲。这样高调的出现就表明了王室对蜜思锦莲的认可，虽然与正式的订婚不同，可是却比正式宣布更具有冲击性。蜜思家族的人们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的女儿，巴不得一个个都跳起来嚷嚷才算是过瘾。
龙撼今年五十岁出头，身材伟岸，花白的头发，褐色的眼睛。他是一个不爱发火的君王，但没有人不忌惮他的好脾气，因为就算他不发火，杀起人来也毫不留情。龙撼年轻的时候，因为面相俊俏，风流倜傥，曾经被许多闺中小姐视为梦中情人，他也对各位小姐的示爱来者不拒，所以他后宫中从不缺少美女。可是自从他遇到了姬嘉，一切都变了。姬嘉本来是平民，不能进宫侍奉郡王，可是龙撼硬是让特斩家认了姬嘉为养女，然后让姬嘉进宫做了妃子。姬嘉一进宫就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当时的王后多次劝解龙撼无果。后来王后一病不起，王后弥留之际龙撼一方面召集太医诊治，另一方面却在筹划着立姬嘉为后。王后听说此事后，郁郁不得欢，且拒绝进药，不久后就辞世了。王后去世后三个多月，百天刚过，姬嘉就入住正宫了。
姬嘉能有这样的恩宠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因为姬嘉知书达理，为人宽厚，处事周详。另一方面，姬嘉的相貌绝对算得上是国色天香。老一些的大臣曾经经见过数代君王的妻妾，其中，姬嘉是最出挑的美女。于是，就有人私底下把姬嘉叫做上都第一美。姬嘉有一双漆黑无底的虎眼，其中总是荡漾着流动的风情，也近乎完美的诠释了女人的从容美。近几年姬嘉年岁有增，风韵却不减当年。三十五六的年纪，正是女人最底蕴丰厚神彩焕发的时候，姬嘉风过无痕的成熟更是让诸多男人心向往之。虽有新人陆续进宫扮驾，可是龙撼对姬嘉的宠爱丝毫不减当年。在九州，王后有着与王上一同理政的职权，可是由于姬嘉风头太劲，为了避嫌，姬嘉渐渐淡出朝堂，不问政事。能够有机会一窥凤颜的人越来越少，贵族中关于姬嘉貌美的议论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