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未婚妻
此刻姬嘉正拉着蜜思锦莲的手向在座的诸位贵族寒暄问好。蜜思家族向来以多出俊男美女而闻名，眼前这位蜜思锦莲更是艳美绝俗。她就算是走在了姬嘉的身边也绝不会被姬嘉的魅力所掩盖。蜜思锦莲的一头微卷褐发和一双娇艳欲滴的绿色眸子被许多人拿来和传说中的美神相较。自从姬嘉隐居与后宫，蜜思锦莲就被冠以上都第一美的称号，她刚过十三岁，求婚的人就踏破了蜜思家的门槛，可惜的是这难得一见的美人早早就被蜜思家族的族长推荐给了龙撼。本来蜜思家的族长是想让蜜思锦莲进宫做龙撼的妃子，可是龙撼一看见蜜思锦莲就给儿子说起了亲事。就算龙雷文以后只做个亲王，亲王的王后也是风光无限啊，总比龙撼那些不得宠的妃子们要好很多，所以蜜思家族长很痛快的应承下了。后来龙雷文和蜜思锦莲也接触过几次，他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蜜思锦莲却早早就芳心暗许了。
龙雷文一看到父母过来，他整了整衣冠就朝父母走过去行了大礼。蜜思锦莲的一双美目紧紧跟着龙雷文的身姿晃动，眼中的情愫真是让无数情男心碎，可偏偏就龙雷文不为所动。龙雷文有和姬嘉同等摸样的一双漂亮的漆黑虎眼，和龙撼一样刚毅的脸部线条，却不同于姬嘉眼含风情，也不同于龙撼的风流多情，他深邃的眼中时时闪过不杀人亦诛心的寒光，脸上多是邪魅的微笑。龙雷文天生就一身的王者贵气，生性放浪不羁，真真是又坏又有味道的男子。
娜央躲在角落里看着那样美如画作一样的四口人，偷偷地又往人群中退了一步。她的外表太过平凡，就算是在平民中，她的样子也只能算是中等样貌。越想，她就越觉得自惭形秽。娜央捧着酒樽独自一人低着头在角落里躲避着所有人的注意力。接下来的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大家说了什么她都无心顾及。一想到红刃也在这个场子里面，娜央既想夺路而逃又想与他共处一室，就算不能四目相对，就算不能言语交谈，只要能有机会能瞄到红刃的背影，娜央也就知足了。
娜央还缩在自己的壳里面不肯露头，亮苍冥却走过来推了推娜央的手臂。娜央一抬头才发现慢屋子的人都在盯着她。娜央的脑袋立刻轰的一下好像被扔进了火堆。
“陛下问你，你愿不愿意给红刃做妻子。”亮苍冥在娜央耳边低语。
娜央惊地看向红刃。红刃微笑地看着娜央，目光中都是赞许。
“我……我愿意……”娜央结结巴巴说。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娜央不知道，这其中有一多半鼓掌的人其实是想用那双手拍扁了碍眼的亮娜央，根本不是在祝福这一对新人。
红刃在掌声中走到娜央身边，轻轻牵起娜央的手。娜央突然如置云端，飘飘然地感觉虽然非常不真实，但是却万分幸福。
宴会的后半段，娜央一直就跟在红刃身后。红刃一直拉着她的手。红刃话不多，也不喜欢和那些贵族们说些虚头巴脑的话，所以红刃就一直陪着娜央站在一盆高高的盆栽旁边。娜央的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心动的感觉怎么也平复不了。
“你高兴吗？”红刃问。
娜央乖乖地点头。
“我也挺高兴的，幸好不是别人。”红刃说。
娜央听了之后，心里热乎乎的。很多像是饿狼一样注视着红刃的小姐们不断的用各种鄙夷的眼光向娜央扫过来，可是娜央完全不在乎。这是她第一次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因为不管别人怎么想，她都是红刃的未婚妻，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红刃是愿意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什么比红刃的心更重要的吗？
娜央还沉浸在幸福中，亮辰端着一个酒樽走了过来。娜央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紧紧抓住红刃的手。亮辰，娜央太明白亮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红刃微笑着回握了娜央一下，让她安心。娜央为红刃的小动作感到贴心，可是亮辰气势汹汹而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亮辰小姐，”红刃首先开腔，“到外面的长廊去，可好？”
亮辰冷笑：“好啊，走啊。”
亮辰和红刃以前一走到外面的长廊去，娜央一个人留在大厅里不住地担心。
长廊里，夏末的晚风暖呼呼地吹来，亮辰双手抱胸看着红刃。红刃仍旧是不动如山的姿态。
“自从我家若瑄出事以后，你就一直在躲我，是不是？”亮辰问。
红刃点头。
“你不觉得羞愧吗？你……暂不说若瑄被你迫害，甚至落下了终生的病根。就说我，你凭什么让云飞来找我？就因为我那天开口对你说喜欢你吗？”亮辰的眼中泪光盈盈，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委屈，“我很贱是不是？”
“亮辰小姐，言重了！”红刃躬身作揖。
“言重？有什么言重的？如果那天不是若瑄护我，我就已经遭了云飞毒手，我能不能活着回到亮家都不一定啊！”亮辰几乎吼起来，她一只手捂着胸口说，“我寒心啊……我一直觉得你是正直的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可你却想要用我的身体和性命去完成你主子的一个阴谋！你别以为云飞才是恶人，比云飞更恶毒的人是你！至少对云飞来讲，若瑄也好，娜央也罢，都是匆匆路人而已；对你来讲呢？我是什么？一个对你表白过的贱人吗？”
“亮辰小姐，真的言重了。”红刃说，“事情已经过去，红刃也是身不由己。此生不敢奢求亮小姐宽恕。”
亮辰激愤，杯中烈焰一般的红酒尽数泼到红刃脸上。
红刃默默受了，没有躲闪，没有遮拦。
亮辰扔下酒樽转身跑了。
娜央在宴会厅中等了红刃好久，一直到娜央的耐心都要磨没了的时候红刃才回来。红刃泰然自若地站到娜央身边，他一言不发。
“辰找你什么事？”娜央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声来。
“没什么。”红刃敷衍道。
娜央突然间注意到红刃换了一件衣服。虽然这件和刚才的那件一样是黑色绸缎的，可是镶边的金丝线不是同样质地。娜央再次仔细看过一阵，才发现红刃的额发有一点湿。
“为什么换衣服？”娜央追问。
“湿了。”红刃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湿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就弄湿了，你别问了。”
娜央的心中一阵翻腾，各种滋味在胸中混搅。亮辰是喜欢红刃的，她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疑问好像针尖一样在娜央的心头刺来刺去。
亮辰一路狂奔冲进鸟车。青鸟扑闪着翅膀一路飞进亮若瑄的院子。亮若瑄正在练习射箭，她一手拿弓，背上背着箭筒，纳闷地看着亮辰的鸟车。亮辰哭着从鸟车里跳下来一头扑进亮若瑄的怀中。
“我见到他了！我见到红刃了！”亮辰哭号着，“我见到那个帮凶了，那个害了你的帮凶！”
“哦，”亮若瑄坦然一笑，“你还记着啊？我都快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亮辰哭得泣不成声，“不可能忘记啊……我爱你啊，姐姐……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是替我去遭难的……我不能忘……”亮若瑄伤重时候的情景一再在亮辰脑中回放。她真的恨自己，为什么受难的不是她自己！
“忘了吧。”亮若瑄搂着亮辰颤巍巍的身体，轻轻抚摸着亮辰的长发，“所有贵族都是绞肉机里面的肉，可惜的是绞肉机的把手没有被握在贵族手中。你、我、红刃、云飞，都不过是一块块等着被绞碎的肉块，就算身子没有碎掉，心也会碎掉的。放过自己吧，也放过红刃，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我不懂！”亮辰摇头连连，“为什么是身不由己？红刃既然知道了云飞的龌蹉念头，他就有机会阻止的！不是吗？他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找不出办法？”
亮若瑄苦笑：“办法就是找你来做娜央的替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亮辰再一次失声，“就因为……我喜欢他吗？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难道在他看来……我就是在犯贱吗？”
亮若瑄宠溺地一笑：“傻孩子，就算你不喜欢他，他也会找一个人做娜央的替身。只要不是娜央，随便是谁都行。”
“他真狠，是不是？”亮辰流着眼泪控诉，“他比云飞还狠毒，对不对？可是……”亮辰嘶吼道，“为什么，我这么贱，我还喜欢他……为什么他的未婚妻不是我……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正视我，至少他应该对我有些怜悯吧？为什么他连一点怜悯都不肯施舍给我啊……”
“别想了……”亮若瑄抱着亮辰，“有很多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所以，我们就要等，等我们长大了，等我们经见多了，等我们不再血气方刚，等我们看透人情冷暖，那时候还有什么事我们想不明白呢？”
亮辰在亮若瑄的怀里嚎啕大哭，那哭声本应该在若瑄受伤的那一夜就爆发出来的，可她一直忍到了今天。
亮若瑄看着蓝蓝的高空中闲适的白云在微风中慢慢走过，几只麻雀扑棱棱地冲进一颗大树茂密的树枝中去。白云，看似自由，可是它离不开风的推动；麻雀看似自由，可它们闯不过体力的极限。这世间也许只有风才是真的来去自由，无拘无束吧。
当天晚上，姬嘉四处找不到香的影子。她在宫里走了一圈，发现龙雷文也不知去向了。
“枫煞，”姬嘉向护卫询问，“知道雷文去哪里了吗？”
“听殿下说要和香公主出去夜游。”枫煞回答。
“夜游？”姬嘉稍显吃惊，这小子又搞什么花样？
在一家客栈里，龙香和她的未婚夫记堂正君赤身躺在床上，两个人的长发相缠在一起，汗水沾湿了彼此的留海。
“公主不是要休夫吗？”记堂正君亲吻着龙香的前额。
“你听谁说的？”龙香在记堂正君的唇上啄了一下，“我现在可舍不得把你扔给某个野女人去消遣。”
记堂正君呵呵笑着：“没办法，三人成虎。朝堂上各种风言风语传得有声有色，我都不敢不信了。”
“你知道是风言风语你还信？傻啊？”龙香的手指在记堂正君的鼻尖上一点。
“要是你听了，你也得信。”
“你小看我？”龙香不服气。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听，看你信不信。”记堂正君清了一下嗓子，“姬嘉当年为了能够当上王后，在王后最喜欢的摆件上都涂抹了咒符药水。王后酷爱工艺品是尽人皆知的，她常常把玩、抚摸工艺品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习惯，所以姬嘉涂在工艺品上的药水就一点一点渗透了王后的皮肤，给王后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慢性疾病……”
“一派胡言！”龙香生气了，“母后那些工艺品我都见过，也都玩过、摸过，为什么我没有事？”
“她究竟用了什么咒符谁能知道？也许咒符中放入了王后的头发也不一定。”记堂正君双手一摊，“当年你母后是拒绝服药才早早殒命的。可是你母后是怎么知道王上准备立姬嘉为后的？如果我没弄错，你母后当时已经很少走出寝宫了，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少有能够接近王上的人，她是从哪里知道王上的心里早就有了更适合王后宝座的人选？依王后的性子，只要她知道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以后她一定会放弃生命的呀！”
龙香皱着眉头沉默了。
“还有，让我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你母后去世以后曾经在她身边侍奉的一共六位太医，病死两个，意外事故死亡一个，在其它案件中被牵连获罪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被发配到西北边陲充军。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姬嘉觉得他们六个不适合继续留在王宫行医呢？”
“我不信！”龙香咬着牙关说，“我丧母后是姬嘉教养我长大，我了解姬嘉。她虽然心机很重，但是还不至于残害我母后。当年我母后除了一个虚名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姬嘉其实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就连父王理政都要参考姬嘉的意见。姬嘉没有必要冒着风险杀害我母亲。”
“如果姬嘉不是王后，现在龙雷文还有什么立场跟你争夺王储之位？龙雷文无心王储，并不代表姬嘉无心。”
龙香再一次沉默了。
那天，天气很晴朗，空中云很淡。十几年之内，有翼不可能再对九州构成巨大的威胁了。为了庆祝九州军队获得大捷，霍炎神婴在圣地举办青鸟飞行技巧大赛。青鸟是九州贵族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更是男女皆宜的战斗坐骑，所以九州的贵族们，尤其是尚武的公子们都以能够驾驭青鸟在空中飞腾为荣。神婴的青鸟比赛举行当天。昆仑圣地上人声鼎沸，上千位贵族的公子和小姐聚集于此。四块透明水晶一样的长方形高大屏幕悬停在圣地四周。通过屏幕，不论是圣地上的贵族们还是圣地下熙熙攘攘的百姓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青鸟比赛的精彩过程。
在圣地广场上，十几个骑手头戴头盔俯身坐在青年背上等待着出发的命令。今天来参加比赛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公子和小姐。红刃希望能在这些孩子中找到合适的骑手加以培养，将来可以在战场上大展身手。娜央也站在红刃身边。对娜央来说，看青鸟比赛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她可以和红刃并肩坐在一起。坐在红刃前面一排的人有王室成员和神婴娘娘，看来真是很受重视的比赛啊。
“拜可奇！”娜央身边的一位拜氏的公子突然站起来高喊。
骑在青鸟背上的一名骑手回过头来挥了挥手。
拜氏的公子啊……娜央不自觉地往红刃身边靠了靠。
“明灵！第一名啊！”娜央身后的一个童子突然大喊。
红刃和娜央一齐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那个童子。坐在前排的霍炎神婴神色严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童子立刻老实地坐好了。等待出发一个白衣骑手听到呼喊，竟然向看台这边飞吻过来！这是何等的轻挑啊！娜央不自觉地轻哼出声。可是前面的霍炎不怒反笑，好似无奈又好似纵容。
半空中，一团红色的明亮火焰凭空乍现。骑手们纷纷收回心神，各个伏低身子紧拉缰绳。红色火焰一闪变成了橙色，青鸟在骑手的控制下做好了起飞的动作。火焰再次闪跳，白衣骑手呼的一声冲了出去，可是火焰的颜色却没有变化。白衣骑手发出一声惨叫回到起跑线后去，再一次做好准备。
终于火焰变成了青色，所有的青鸟都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也许是受到刚才抢跑的影响，白衣骑手冲出的速度明显下降。青鸟刚一升空，拜家的公子就处于了第一的位置，穿着白衣的明灵位居倒数第三。青鸟们呼啦啦从观众们的头顶上掠过，劲风带着微沙刮过，刮得娜央都不能睁开眼睛。贵族们的长发和裙摆、衣襟都被大风高高扬起，小姐们一边收拢头发一边压住裙角，还一边发出娇媚的尖叫声。甜蜜的情侣们相互抱在一起，男士会帮女士压住裙摆和头发。这样的浪漫别有一番趣味。等青鸟群飞过，风终于停了，娜央才睁开眼睛。红刃的眼睛一直紧紧跟着青鸟队，没有须臾的遗漏。娜央的心里冒起一串串不愉快。她是陪红刃来看比赛的，红刃的心思全完全不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