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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民间的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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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疾苦说不完,每一家都有一个惹人垂泪的故事。不过他们的泪却被贵族们拿来调笑了。

孩子们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嘁嘁喳喳。

“若瑄,”葆问,“你的钱从钱庄里拿出来了?怎么会有钱买这么多肉?比庆天节还丰盛啊!”

“叫大姐!”侍婢推了推葆的胳膊,“你不是认得字,读过书吗?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叫若瑄显得亲近。”葆说。

“咱们能买宅子了吗?”醉抬起油呼呼的脸问。

若瑄摇头:“没有。今天花的是我的工钱……”

“还有我的!”侍婢赶紧补充道。

“那咱们下半个月吃什么?”葆的母亲拿着一块肉犹豫着要不要咬下去。

“这个月生意好,老板给的工钱多。”若瑄说,“下半个月的钱我都留出来了。”

葆的母亲这才放心地继续吃了。

“今天我听我家那个少爷说了钱庄的事。”葆在富户家里做书童,时常跟有钱人在一起,“那钱庄怕是支撑不下去了。钱庄的钱都被城主家拿去了。”

“城主?他缺钱吗?”若瑄有些生气,又是贵族干的好事!

“听说是因为拜氏喜欢贝江里面的一种什么鱼,沙坪城主和贝江城主就比赛一样给拜氏送鱼过去。这种鱼长在深水,极不好捉,因为捉鱼已经死了好些渔工了,城主们的花销也很大。”

“这就没人管管了?”侍婢气愤地放下盘子。

“谁会管呢?”葆说,“拜氏在朝廷里独大,谁能管得了拜氏的事?当初龙撼在位的时候,还会为天下百姓主持些公道,那些贵族们也是担心被王上抓着把柄,一个个的还收敛些。如今,龙将臣根本管不住贵族,他们也就更加地肆无忌惮了。”

“拜氏既然执掌了朝廷,怎么也要做些朝廷该做的事吧?”侍婢嘟着嘴说。

“在其位谋其政。”葆说,“当初龙撼主持公道也未必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他们龙家统治国家的地位,为了平衡贵族间的利害;现在拜氏执政,他当然要顾及他们拜家的利益了。国王那座位上的人,想的是国家;族长位上的人想的当然是‘自家’了。”

侍婢点了点头。葆说得很有道理啊!

若瑄在一旁沉默地咬着饼。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能懂得朝堂上的规则?就算是富户家的少爷,也只能从书籍中看到朝廷的皮毛,根本不可能知道朝廷的阴暗的内里。若瑄暗暗猜想着葆的真实身份。

若瑄的生活本来平静无波。自从她公开说不能生育以后,来求亲说媒的人也减少了一大半。可是有一天,出了一件小事却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若瑄和侍婢从当铺一出来,正好和精氏家族的一个公子走了个面对面。若瑄并不知道他是谁,她跟侍婢从这个青年男子从身边走过。青年男子扫了若瑄一眼,眼睛立刻就瞪圆了。他突然退了两步拦在若瑄身前。青年男子的随从和侍从们呼啦啦地把若瑄围拢在中间。

“你们是怎么回事?”侍婢皱着眉头问。

“这位姑娘,”青年男子对着若瑄做揖,“再下是精氏公子精含,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若瑄按着民间的规矩点了点头:“公子,小女子名贱,还是不要让公子见笑。”

“贱人,让你说你就说!”一个侍从突然指着若瑄骂道。

“唉!”精含赶紧拦住侍从,“怎么能这般无理?”精含转脸来和若瑄说话,“早就听说这当铺来了一个女账房,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歪瓜裂枣,没想到姑娘却有这般精致的容貌。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请姑娘浅酌一杯?”

“我从不饮酒。”若瑄说。

“那去吃茶?”精含试问。

“公子,”若瑄说,“今日天色不早了,家里还有孩子在等我吃饭。若公子真的有心与我相交为友,可否改日?”

精含一听说若瑄有孩子,脸色就立刻变了。他的下人们也就让出了一条路让若瑄过去了。

若瑄走出几步以后说:“真是烦人得很。万幸在亮氏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男人喜欢我,否则我想出来那就是在做白日梦!”

“以小姐的长相,在这偏远的小城邦里,不能说是第一美也是第二美了!”侍婢毫不掩饰她的骄傲。她的小姐受欢迎,比她自己受欢迎还让她欢心。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若瑄白了侍婢一眼。

若瑄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有精含的侍从悄悄跟着。醉像是盼夫归的雕像一样立在旧神殿门口张望着。一直到若瑄走进了她的视线,醉才高兴地叫着跑进神殿里面去了。

第二天早上,当铺刚刚开张,若瑄还有没把帐册从柜子里拿出来,就听外面一阵骚乱。当铺的伙计推开账房的门跑进来。

“若瑄姑娘,”伙计脸色发红,神情激动得很,“你去看看,对面钱庄掌柜的拿了半口袋金币来找若瑄姑娘,说那么多钱都是若瑄姑娘存进去的!”

若瑄暗暗想了一下,她可没有在沙坪的钱庄里存过半口袋金币那么多钱!事情的内幕清晰地像是一出戏一样在若瑄的脑袋里演了一遍。若瑄摸了摸口袋里的银票。虽然她没有半口袋金币那么多钱,可实际的数量在民间那也绝对算得上相当庞大。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富。

若瑄来到当铺前台,侍婢和几个伙计正堵着钱庄掌柜的,那掌柜的正想着往后面走呢。

“掌柜的,”若瑄走到掌柜的面前,“坐吧。”若瑄事不关己一般镇静地坐到椅子上,钱庄掌柜的拎着钱袋子坐到了若瑄对面。若瑄开口道:“我确实有钱在贵钱庄,可并没有这么多。我知道掌柜的拿这么多钱来找我肯定是事出有因,但是我不能受。掌柜的要靠着钱庄的买卖养家糊口,我要是拿了这么多不属于我的昧心钱钱,掌柜的今后可怎么过日子?我今后可怎么睡个安稳觉?”

掌柜的为难地说:“姑娘,姑娘说的都是好话,可是……我是实在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嘛!这钱……姑娘你还是收下吧。”

“这么多钱放在我身边,掌柜的这是打算招引多少贼来盯着我?”若瑄笑问。

“可是……”掌柜的脸色还是不大好。

“没什么可是的。”若瑄微笑,“这以后咱们还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就真地忍心看我每天累死累活地防贼?”

“行,那姑娘就先拿点?”掌柜的也笑了,把手伸进大口袋去抓了一把金币出来。

若瑄笑着接过那一把金币。

等钱庄掌柜的走了。若瑄在账房里把那一把金币塞进当铺老板的手里:“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将来不定会有什么事,您还得多担待。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再有人问起,拜托老板就说我身体不适,请假几天。”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板有些慌张,不过他还是把那一把金币接过去了。要知道一个金币就够他和他的两个孩子过一年衣食无忧的日子。

“也没什么,只是我该走了。”若瑄说,“我到楼上去收拾一下东西就走。您保重。”

老板若有所失地看着若瑄的背影。

若瑄还在当铺三楼整理东西,窗外的街道上突然有人开始喧哗。若瑄从窗口往外看去,只见精含的一个侍从和几个随从叫嚷着:“这家店的女账房,已经是我家精含公子的如夫人了!听见没有?我家如夫人只能是我家公子的女人,她的脸、她的身子,那都是公子的。那些还盯着我家如夫人的贱人们,你们可当心了,你们那对珠子自己可收好,别让我逮到机会把珠子给挖出来啊!”

街上的人们纷纷驻足。当铺的女账房在这条街上还是挺出名的,大家都知道那漂亮的姑娘眼界高得很,许多小伙子想要亲近她都碰了软钉子。如今看来,这女帐房是冲着公子哥们去了。若瑄不以为意,随便他们去说。可就在这个时候,当铺的伙计却突然冲了出去一把推开那叫嚣的侍从。几个随从一拥而上就要群殴。当铺的老板着急地拿着荷包想要用钱把伙计赎出来。还有几个随从竟然去拆当铺的门板和招牌。一阵骚乱中,突然一枝箭碰得一声钉在侍从的脚边。侍从肥大的裤腿被钉在地上。侍从和几个随从停下打人的手,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若瑄现在三楼的窗后,双手拉满一张硬弓,一枝箭冷冷地瞄准着侍从的额头。

“若瑄姑娘,”侍从带着一脸的坏笑,“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公子那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就连公子的正妻也得给咱们个笑脸。若瑄姑娘以后……”

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出,稳稳地戳中了侍从的发髻。侍从还长着嘴,可是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再看若瑄,平日里温和的姑娘这时候好似有厉魂上身了一样,双眼里流出的是鹰隼一般的冷峻狠绝。街上围观的人群和闹事的精家走狗都一下子呆住了。若瑄的箭再一次搭上了弓弦。侍从慌张地往后退,裤腿兹啦一声撕裂了。侍从顶着一根箭,穿着一条破烂的裤子后退了几步。

“若……若瑄小姐,有话……那个好说嘛!”侍从结结巴巴地说。

其他的随从们也纷纷后退。反正侍从才是精含公子的心腹,侍从都后退了,他们还硬撑什么?

若瑄玉指一松,又一支箭碰的一声****侍从脚前的土地。侍从连忙后退。若瑄再射,侍从再退。

“好!好!”侍从赶忙摆手,“我走!我走!姑娘不用再射了!”

侍从一扭头带着随从们穿过围观的人群离开。他一边走一边从头上揪下箭来。

“你们觉得奇怪不?”侍从问,“这若瑄姑娘是富户家的小姐,怎么会有这么精准的箭法?那些富户家的小姐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那一个个风吹不得日晒不得,哪能吃得下练功的苦?”

“她不是富户家的小姐还能是什么人?”旁边的随从问。

“用箭逼人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贵族家的公子。”侍从说。

“难不成她还能是贵族家的小姐?”随从耻笑道,“富户家的小姐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贵族家的小姐还能练射箭?我看贵族家的小姐们一辈子也难走几步路!”

“不再者说,贵族家的小姐还会跑这里来当账房?”另一个随从说。

侍从想了想:“是!是我多想!”侍从一摆手,“几个听好了啊!回去以后可别跟公子说刚才的事啊!就说若瑄姑娘把咱们哄走了。”

“这我们懂!”几个随从哄笑着说道。

街道上观望的人群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成痴成呆地盯着当铺三楼的窗户。直到旁边一富家少爷撞了撞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葆,”十五六岁的富家少爷说,“那女人真够味儿啊!这么好的姑娘让精含霸占去当妾,真是浪费了!”

“在精含看来,一个平民家的姑娘能有幸做他的妾那是天大的恩赐。”葆说,“可笑啊,明明就是一只泥鳅还把自己当蛟龙了。”

“你说话总是特别有道理!”富少爷抬了抬大拇指。

“少爷,你先回去。我跟楼上那姑娘相识,我想看看情况。”葆说。

“认识?”富家少爷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那太好了!有精家的如夫人帮衬你,过不了几年你也成了老爷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求你帮忙呢!我没亏待过你,到时候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我就是一泥鳅!再过几年也就成了老泥鳅了!”葆说。

“行,泥鳅兄弟,你去吧。我在家等着上盘!”

“想把泥鳅做熟总得花钱雇个厨子吧?”葆说。

少爷切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小兜银币。葆接过拳头大的兜装进怀里。

精家的的侍从和随从走了以后,围观的人蜂涌向当铺。当铺的伙计脸上还带着伤,赶紧跑进铺子里。当铺的老板急匆匆地关上了大门。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敲打后门了。店里四五个人手都忙着把门窗插上,外面乌泱泱的人群比洪水还可怕!

“怎么回事?”侍婢问老板,“热闹已经看完了,他们不走反倒要挤进来这是为什么?”

“要不说你是不解世事呢!”老板一边忙着查看各个门窗是不是都关严实了一边说,“这城里谁家跟精氏没有点瓜葛?不是精氏欠了他们的钱就是占了他们的地。外面这些人早就想找了精氏里面的关系把自家的事解决了。人人都恨精氏,可人人都得巴结着精氏;人后,精氏就是人们唾骂的孽障;人前,精氏就是人人孝敬的爷爷!平日里精家的人一出来身边都带着呼啦啦好一群保镖,好不容易咱们楼上做了一个精家的没带保镖的如夫人,你说他们能不抢着进来吗?”

“老板,你没有需要托若瑄姑娘办的事吗?”一个伙计凑过来说。

“若瑄姑娘根本就不打算嫁给精含!”老板说,“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连这么点眼色都看不懂?笨到这种程度还想着让我给你们加工钱?去!给我把门窗都堵好了!”

当铺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大人叫孩子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当铺前后门的街道上和胡同里。当铺的门窗被拍打得啪啪作响,偶或有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在人们的喊声中传来。

“这帮孙子,不会真的把我的点给拆了吧?”老板有点慌了。

“老板,”若瑄说,“咱们店里还有多少铜板?”

“干嘛?”老板不解地看着若瑄,“还有一千多吧。”

若瑄点了下头:“两千……不够啊……”

老板一下子红了脸。没错,他店里确实还有两千铜板,他才不会把他手里究竟有多少现钱告诉别人呢!不过若瑄是怎么知道的?

“是一千……不过两千都不够了,一千更不够。若瑄,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出来!”被打的伙计用冷毛巾捂着脸说。

“老板是什么人?”若瑄笑答,“他说有一千,那就差不多有两千了!”

当铺里的人们轰然而笑。老板的脸色更惨了。

“不过我还真需要你帮忙。”若瑄对那伙计说,“听说你跳得又高又远?”

“那我不是吹牛,当初要不是我娘有病,我就去衙门做佣兵了!我要是做了佣兵,那就是冲锋的跳蚤!”

若瑄轻轻一笑。地方上的城主们为了互相争夺地盘和其他资源经常开战。每个城主都花钱养活了一些地方武装,俗称就是佣兵。做佣兵虽然有生命危险,不过收入比较可观,所以是很多穷苦人家的男子非常愿意从事的营生。反正这种苦日子活着还不如死前痛快一回然后痛快去死。因为佣兵都是些短命鬼,都是些今日有酒今朝醉的亡命徒,再加上城主从来对佣兵疏于管理,所以在百姓看来,佣兵就是流氓里的流氓,痞子里面的痞子。

“你小子!以为做个兵痞光荣啊?”旁边另一个伙计踹了他一脚。

受伤的伙计一边捂着脸一边揉着腿一边问若瑄:“姑娘说,有啥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若瑄轻轻笑了。这个时候能帮得上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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